兵部也是眼紅啊,江南那麼多的兵所調動不得,每年那麼多張嘴在吃着銀兩,師俊似乎也是心裡不舒服。畢竟每年花那麼多軍餉出去,真要用兵的時候卻總捉襟見肘的,讓他這兵部尚書心裡也不爽。
這一年到頭白花花的銀子花費了那麼多,你江南兵卻在那邊享受着安生日子,不管羨慕嫉妒恨也好,這次朝廷上的態度倒是滿統一的,就是覺得江南兵也得拉出來折騰一下了。
北兵每戰死十個,南兵就有一個得感冒的,同樣拿軍餉但卻這截然不同的待遇確實說不過去。或許師俊也覺得江南兵不拉幾個出來死給人看難平民憤,所以不知怎麼的也就同意了,不過他還是謹慎的建議要先調查一下再謹慎的選擇調兵的策略。
樑勝說着嘆息了一聲:“父親眼下哪會不明白朝廷的意思,兵部這是要藉機削弱江南各地的兵權,打破各地總兵擁兵自重的局面,藉以組建一支新的軍隊。”
“溫遲良老狐狸倒是有算計啊。”楊存冷笑着:“調集江南兵所的人馬,以安定西北之名組建一支新的軍隊確實名正言順。只是這軍隊恐怕最後是姓溫了,沒這點兵馬在手,光定王一個東北大營就足夠讓他夜不能寐了。”
“是,父親也是這麼說的。”樑勝面色有些扭曲:“眼下溫家可算是管得夠長了,戶部和兵部聯合派出的巡查使已經過了長江,準備瞭解各省的兵況後酌情抽調。”
“好一個斟情抽調。”楊存氣得拍起了桌子,怒喝道:“這擺明了是要挑軟柿子捏,出了這樣的事師俊身爲兵部尚書卻不先與各省總兵商議,而是默許了這個決策,這是要先斬後奏啊,我看這根本不是兵部想安定烽線,而是他溫遲良想順手發財。”
“存弟,你怎麼看?”樑勝試探性的問着,明顯他也清楚朝堂上的明爭暗鬥。
“先與二叔議過再說,樑大人應該不會任人擺佈。”楊存強忍着心裡的火,腦子飛速的轉着開始思索這裡邊的門道。
從各地調兵,兵部管天下兵馬確實有這個權利。可師俊新官上任卻是老實得很,明顯他也察覺到了自己的尷尬地位,這位新的尚書一上來就安靜得很不想惹什麼是非,連楊存對浙江兵所大清洗都是睜一眼閉一眼,又怎麼可能做這麼跋扈的決定。
溫遲良,稍微用腦子一想就知道是這老狐狸的主意。定王的東北大營始終是他不能不顧忌的對象,沒兵權在手始終是一個很大的問題。師家有津門大軍,可已經日落西山無法和定王的東北大營相比。
楊存的雙極旗他又拉攏不了,鎮王楊術爲人高傲根本不吃官場上那一套。溫遲良眼睛一閉已經沒別的門道了,最後把主意都打在了江南衛所的身上可以說也是一無奈之舉,畢竟臨時抽調大軍也容易引得各方怨聲載道。
再一個,各地的總兵會不會聽調不聽宣,這也是一個很大的難題。可溫遲良也顧不了那麼多了,畢竟他除了得組建屬於東宮的兵力外又有了新的提防對象,那就是無時無刻都溫和親切的容王。
起王爺猛虎出籠,老溫花了多少的精力才把他晾在一邊,這會西北一亂很多人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這位武王。倘若他重握兵權的話勢必支持一直雪中送碳的容王,到時候東宮可真是前有狼後有虎。
容王原本只有朝堂上的勢力,頂天手裡多了個順天府而已。論起權勢來溫家還強他幾分,可要是多了個起王助陣的話,那這個容王可就比定王更難纏了。
西北一個起王,東北一個定王,這倆可都不是善茬,典型笑裡藏刀的主。
窩塌兩邊兩支大軍枕戈待耽,不知何日會揮兵直下,朝堂上還有個容王笑咪咪的使壞,被他們這麼夾着的話,就算東宮皇太孫有登基的那一天,但最後恐怕也是得跳河自盡了。
溫遲良逼得沒辦法纔出這一招,不過這一招收效怎麼樣他也只能看天吃飯了。
師家雖然也是百年武家,不過影響力已是大不如前了,師俊被推上了兵部尚書之位後對他沒想象中那種感恩戴德。反而處處小心謹慎不給溫遲良把他當槍使的機會,這簡直有點出工不出力的感覺,着實也是將溫遲良氣了個夠嗆。
這次調兵哪怕有阻力,身爲兵部尚書也大可以權壓人先徵召了再說。誰知師俊的態度一點都不強硬,反而還擺出一副老好人的模樣要先調查一下什麼的,這擺明了就是想置身事外,不願幫溫遲良背這個黑鍋。
各地總兵手握重兵,聽你朝廷的令不過不一定會真落實下來。這江南一地的總兵更甚,哪個過的不是錦衣玉食的日子,雖說不上是擁兵自重,不過能混到這份上的哪個是傻子,哪會任由你溫家猴子跳大神一般的覬覦自己的家底。
別的地方不敢說,眼下江浙兩省的總兵往這一擺就是個大難題了。
樑華雄什麼態度楊存不知道,但這人也不是那種任人魚肉的對象,你來的是聖旨估計沒辦法也只能認了。但事實是溫遲良的主意又借了師俊的手,這種事情估計老樑也不會給他面子,畢竟人家身爲一省總兵也是個封疆大吏,你朝堂上再有權勢人家也可以不鳥你。
楊存就更不用說了,想抽老子的人去當你溫家的兵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前段時間演兵之事可謂是大費周折,折騰進去多少人力和銀子楊存自己都數不清楚,幾乎是把整個家當折騰進去這才兵行險着的完成了一省兵馬的大清洗。
眼下的杭州衛加上各地衛所有四萬精兵,除了老的雙極旗底子外還有不少是五大家臣家裡那些身手高強的子弟。可以說浙江省的兵近百年來從沒有如此的精良過,這當口來開口要人,楊存哪會吃這個虧啊。
自己折騰了個夠嗆,老溫你開開口把人都弄走了,這種給人做嫁衣的事楊存堅決不幹。
“父親讓我與泰山大人細議。”樑勝嘆息了一聲,言語間有些閃爍,似乎是有什麼東西不便言明。
坐了沒一會,楊二爺才姍姍來遲,一進門立刻單刀直入的問:“勝兒,你父親來信的時候有沒有說兵部的人到哪了?這次過來帶的是兵部的調令還是聖旨?”
“父親說,兵部的巡查使幾路齊下,恐怕不日就到各省了。”樑勝猶豫了一下,還是看着楊存說:“父親的意思是,我們這邊能穩就先穩住,大家都是看着浙江那邊怎麼處理的。畢竟兵部管轄天下兵馬,我們也不能和來使鬧得太僵,以免有以下犯上之嫌。”
得,讓我當出頭鳥就直說。楊存翻了翻白眼不過沒說什麼,樑華雄的想法還真不錯,自己自然是不可能乖乖吃這個虧的,這個出頭鳥是不當也得當了。
“存兒,你怎麼看?”楊鳴羽面色沉重的看向楊存。
“叔父,您都說我性格摳門無比了。”楊存冷笑着:“姓溫的想在我身上佔便宜那是不可能的,我可不管他什麼兵部的調令,那個巡查使只要一進我浙江的地頭就得給我跪着說話,我浙江兵軍心渙散,可沒什麼鎮壓西北的能耐,他老溫還是少打主意爲好。”
“也好。”楊二爺思索了一下,朝下人吩咐了幾句後目露兇光說:“你們先回去,把這一波麻煩應付過去再說。眼下溫遲良這老狐狸想玩釜底抽薪,我們就陪他好好的玩玩。”
“是。”樑勝饒有所思,短暫的猶豫後面色已是決然。
他先行走了,畢竟這一行帶的人衆多,又有家眷在所以得提前收拾。等他走後,楊鳴羽依舊眉頭緊皺,幾乎是咬着牙說:“溫遲良這老狐狸到底打什麼算盤,他明知江南這邊他是鞭長莫及,爲什麼還要用這樣的叟招?”
“所以師俊纔不肯背這個黑鍋。”楊存已經心裡有數了:“溫遲良這麼着急只有兩個可能,一是老皇帝快不行了,二嘛,也有可能是起王重掌兵權的事已經有眉目了,容王在朝堂上一波接一波的煽風點火已經有了成效,他也有些招架不住了。”
“不管是哪一種可能,都得好好預防。”楊鳴羽來回的度步,良久以後才狠狠的說:“存兒,你收拾東西,晚上我們就動身回去。你趕緊回浙江坐鎮大局,別在這時候被人鑽了空子。”
話音一落,楊二爺就招來麾下仔細的吩咐着,楊存跟在在一旁和他商議一些細節。
匆忙之間,連夜調集來了十多條船的船隊。一行人風風火火的往江蘇趕,直到次日的傍晚船隊才靠了岸,回到了楊二爺居住的小魚村。
到了魚村楊存和樑勝沒多坐停留,在楊鳴羽的催促下馬不停蹄的回到了蘇洲。而家眷們則沒那麼趕時間,全都是隨在其後慢慢的趕路,一前一後的往蘇州的方向趕。一路的舟車勞頓,連個歇腳的時候都沒有。洛虎和朱濤的護衛下兩人的車轎到了夜裡繁華無比的蘇州,穿過熱鬧的街市直接回到了樑府。府門口的管家早早的在等候,安排了護衛們的休息下塌之後就在前引路。樑華雄已經等候在了主廳之內,一看到二人風火趕回,立刻站起身來笑道:“公爺,勝兒,你們的速度比我預計的還快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