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浙江浙,無江蘇何談江南!
與浙江一樣,江蘇自古就是人傑地靈之處,江南之地的風月才情永遠少不了這詩韻繁華的江蘇省一席之地。
紹興,出產上好的老酒,黃酒,女兒紅,每一罈酒出土時都如佳話般的誘人,古城內似乎總飄逸着千百年來各種佳釀留下的芬芳。
老城沒有北方城池那種威猛大氣,也沒有杭州之地的高大威嚴,矮小的城牆顯得很是滄桑老舊!印證了這裡千百年來的安寧,小橋流水中那歲月靜靜流過的安逸,一切都讓這聲名顯赫卻又讓人以往的清靜之地極端的寧靜。
雖不似其他運河碼頭般的繁華,但這紹興古城依舊是人聲鼎沸,南來北往的商客絡繹不絕。每一天都有陌生的面孔出現在這,或兜售貨物,或乘興而來上幾口紹興好酒,給這份古老的安寧增添幾分的新意。
城外都是大大小小的客棧,城內的寸土寸金讓不少發了家的人開始把眼光朝這琢磨,漸漸的古城依舊是古城,不過已經成了包繁華包圍的城中城,城牆外的熱鬧喧譁一點都不遜色於那座被包圍起來的老城。
城外西北的一條小街,兩旁的客棧人聲鼎沸,南來北往的人各種穿着都有。在這裡甚至有來自高麗的參客,也有來自硫球的珊瑚商家在這兜售那些魚民拿命換來的海中小山,換取着他們奢望中的茶葉和來自中土的瑰寶。
最偏遠的一座客棧內,掌櫃的這時坐在櫃檯前惱怒的抱怨着:“哪來的一羣窮鬼,一開始包下客棧咱還以爲是來了大爺呢,誰知吃個飯還捨不得就點葷湯,摳門過頭了。”
在他的抱怨聲中,店小二靠在牆邊打着哈欠,舔着嘴脣彷彿夢見了仙女!在這繁華的小地方他可少有這樣得閒的時候,這會懶洋洋的模樣倒是讓人有些驚奇。
掌櫃依舊在抱怨着,不過一堂的住客可沒人搭理他,即使有的心裡惱火但還是強忍着要把他揍一頓的衝動!因爲包下客棧的銀子幾乎是他們全部家當,這會囊中羞澀誰都沒個餘錢再買點解讒的吃食,不說是吃頓像樣的,甚至窮到了打破碗都賠不起的地步。
這一行人穿着,發形都很是怪異,一看就是西南之地的蠻民!雖說西南那邊正鬧事呢,但自古江南多有各地行商,所以在紹興看了這麼一羣人倒也不驚奇,亂歸亂,哪地方沒幾個出門的買賣人,倒也沒人多想什麼。
爲主的一桌靜悄悄的,一個看起來十五六的楞頭青被掌櫃說得面色漲紅,按了按腰間的刀壓低了聲音,惡狠狠的說:“大哥,我想砍了那傢伙!”
“那我先砍了你,忍着!”爲首之人戴着斗笠低着頭看不清相貌,不過那聲音低沉無比一聽就讓人骨頭都一陣的發寒。
“哦……”小年輕不甘心的哦了一聲,被其他年長的一瞪眼也老實的啃他的乾糧了。
堂上十多桌,每一桌上全都是自帶的乾糧,有翠綠色的野菜餅,也有些是已經發黴的雜糧餅,寒磣不說還散發着一股異味!爲主的這一桌與其他人都差不多,說到唯一的差別也不過是那發黴的顏色稍微好看一點而已,起碼這餅子不是太糟糕。
客棧有茶水,一錢一壺,饒是如此這羣人也不要,喝的全是自己打的生井水!幾個茶水錢都賺不出來,這些人還大大咧咧的佔着座讓其他客人都望而卻步,今兒後廚的買賣看來是做不成了,掌櫃的又哪有好臉色給他們看。
桌子上這會連個水碗都不給,甚至掌櫃的冷嘲熱諷幾句,連借個碗筷都不行。本以爲這樣刁難一下人家就會發火,沒成想人家自己連水囊都帶了,甚至碗筷都自備了幾付,一看之下差點把掌櫃都氣暈過去。
這前堂上一天到晚的打着蒼蠅,店小二身上都要閒出蜘蛛絲了!每天這幫人哪都不去就在這坐着,一個個沉着臉也不說話,壓抑的一片和奔喪一樣安靜,又哪有客人上門光顧買賣。
掌櫃的是惱極了,貪那個客房的銀子結果搞得樓下的買賣都做不成了!這時總不能把人轟走,儘管他是很想這麼做,不過一看這幫人個個高大無比,有的身上還帶着兵器!他心裡一憷還是不敢開這個口,心裡只祈禱着這羣瘟神快點滾蛋。
又是一天這光景,店小二在旁邊睡得都打呼嚕了。這羣大爺一來他就閒出個鳥蛋了,一天到晚無所事事的,光看他這副懶樣掌櫃的都有火了,可沒客人上門他又能招呼誰去。
大晚上了,這羣人吃完乾糧依舊在堂下坐着似乎在等什麼一樣!一天的買賣又耽擱了,這下好了,後廚那些發了味的魚和肉又該喂狗了,掌櫃的是狠狠的呸了一聲,忍不住走了出來,晃了晃腦袋:“真晦氣!”
“說誰呢!”一旁有的小年輕憋不住了,立刻拍案而起狠狠的瞪着他。
“說你們唄,交點房錢佔飯桌,老子的買賣都做不成了!”掌櫃的也是憋了一肚子火,馬上忍不住罵了起來:“你們要呆就回房呆着去,在這下邊擺個臭臉給人看,不知道的還以爲老子這在做白事呢,你們這湊一圈黑着個臉算什麼事,這堂裡就差擺個棺材給人弔唁了!”
他這一說倒也有理,這堂下幾十號人坐着話都不說半句確實沉默得很是詭異!再加上這些人的奇異打扮全是黑色的,路過的沒準還以爲這一家是死了人在辦喪事呢,那還進來幹什麼,沾這個晦氣啊。
“你們先回房!”爲首那人沉吟了一下,也不去看掌櫃那氣呼呼的臉色。
一聲令下,那些人倒沒說什麼,一個個都默默的收拾東西上了樓回了客房,只留下那個戴斗笠的傢伙依舊坐在堂前,似乎在等人一樣。
“都這個點了,哪還有客人!”掌櫃的面色緩和了一下,抱着一壺茶坐到了他對面,利馬就抱怨開了:“我說你是這些人的頭啊,你們來這幹什麼買賣不知道!但我這堂下白天也要招呼客人,你們沒事就在樓上呆着行不,我一家老小可靠這點買賣過日子。”
“叨擾了!”那人將斗笠拉低了一些,聲音低沉聽不出半點的慚愧,感覺很是敷衍。
掌櫃的剛想嘮叨幾句的時候,安靜的門外突然一陣的喧譁!一羣十多個穿着不錯的客商出現在了門外,有個隨從指着客棧的招牌高興的說:“是了,老闆,就是這家客棧。”
“這,客人啊!”掌櫃的一看,立刻走出去賠着笑臉說:“你是打尖還是住店啊,打尖的話後廚有飯菜備着,住店的話咱這客房都滿了,實在不好意思啊。”
說話的時候他的臉一陣的肉痛,比起店內的那羣寒酸鬼!店外這一撥個個穿着華服一看就是有錢的主,要是他們住店的話那每天的飯錢應該都不少,這時掌櫃的是真恨不能把店內那些窮鬼全攆出去了。
“找人,順便打個尖!”隨從馬上拿出一錠銀元寶,大大咧咧的說:“去,好酒好菜儘管上,敢拿亂七八糟的東西上來,小心大爺拆了你的店。”
“好好!”掌櫃的立刻眼都綠了,接過銀兩的時候咋了咋舌。好傢伙,這一錠起碼是十兩,別看人家態度是橫,但這真金白銀的最是實在。
“還有,告訴你們住店的人,就說浙江的賣家過來了。”隨從馬上喊着他又囑咐了一聲。
“啊,那羣寒酸鬼啊!”掌櫃的拿着銀兩早就樂得找不着北了,一邊往後廚跑一邊指了一下那斗笠怪人:“就那,有啥事你們和他說就好了。”
嘩啦的一下,似乎是聽到了樓下的動靜!樓上那幫奇服的蠻民也跑了下來,也不知道是不是警惕性太高的關係,光是看着這羣漢人的華服他們就感覺很不自在,猛的站到了那斗笠怪人的身後,個個都按住了腰間的彎刀。
行商身邊的人也個個虎背雄腰,一看來人如此敵人也不含糊。一羣人誰都不說話,但卻整齊的拔出了兵器,嘩的一下那陣陣寒光看着很是滲人。
一羣人怒目而視,誰都不開口沉默中頓時是殺氣蔓延,兩個正主倒是視若不見一樣,都在彼此疑惑的打量着對方。
“呀呀,大爺,大爺!”掌櫃的一出來看到這陣勢嚇得腿都軟了,慌忙的跑到兩撥人的中間,求爺爺告奶奶一樣哭喪着臉說:“你們不是認識的麼,怎麼一見面就動刀動槍的呀,有話好好說。”
兩羣人誰都不理他,樓上的蠻民越下來越多,有的已經按耐不出拔出了刀與他們對峙着!掌櫃的都要落淚了,原還想今兒日子不錯,這麼晚了還來這麼一羣大爺,可沒想一進門就拔起了刀,這要鬧出人命案的話他這店還開不開了。
“你可是要採購貨物的龍掌櫃?”這時,行商的主人,那衣着最是華貴的中年人上前一步,試探性的看着那斗笠怪人。
“薛老闆?你就是要和我們搭夥的那一位麼?”斗笠怪人楞了一下,站起身來回應了一聲。
“認識就好,誤會,都是誤會啦!”掌櫃的冷汗直流,趕忙的在一旁說着好話。
“龍掌櫃,聞名許久,神交已久啊!”薛老闆抱起拳來,哈哈的一笑!他身後的一衆人也默默的把刀回了鞘,恭敬的站在後邊不再說話。
“薛老闆,讓你笑話了!”斗笠怪人往後一擺手,一羣手下也把刀都別了回去,幾個年長的立刻喝令着他們先回房間去。
剛纔還殺氣騰騰的,這會還談笑開了,什麼玩意啊,嚇死老子了!掌櫃的在一旁是心有餘悸,這時薛老闆上前一步,笑呵呵的問:“掌櫃的,你們這有包間!”
“有有,樓上有兩間!”掌櫃的這會可不敢說沒有,這幫人要鬧起來的話自己的店可不夠他們拆的。
“麻煩帶路,我和龍掌櫃要談些買賣!”薛老闆溫和的笑着,從懷內掏出三錠大元寶,客氣的說:“麻煩您多弄些酒食,我這些兄弟趕路趕久也餓了!還有龍老闆這邊的夥計也要招呼上,好酒好菜儘管上,不夠的話您出個聲就行了,總之今日的酒菜可不能有半許的怠慢。”
“夠了,夠了!”掌櫃的眼都綠了,儘管人比較多,但在這小地方酒食也不貴!這三大錠元寶別說胡吃海喝了,就是把他們吃個胃出血都沒問題。
“龍掌櫃,請!”薛老闆似乎總是笑咪咪的,馬上擡了擡手。“薛老闆,請!”斗笠怪人站起身來,身材很是高大,不過依舊看不清相貌。一衆手下全留在了飯堂面面相覷,到這時才彼此點了點頭以示友好。那爲首的二人朝樓上走去,掌櫃的一看深怕再鬧事端,趕忙的讓店小二招呼他們,自己拿着銀兩就跑去購買酒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