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公主座船。
倪昆、蘇荔、公主家令周延、兩位皇家秘衛齊聚一堂,傳閱過那張紙條後,倪昆面無表情,直視周延,沉聲發問:
“所以,這‘威凰甲’究竟是什麼?現在又在哪裡?”
按理說,以倪昆現下的身份,這樣的會議,還輪不到他來主持。
可他理所當然坐了主位,不再刻意收斂氣勢之下,自然而然散發出一種雄視四方、睥睨天下的非凡氣魄,令得周延乃至兩位秘衛,都忽略了他這番頗有僭越之嫌的行爲。
不僅如此,面對倪昆極具壓迫力的眼神,聽着他那暗含威嚴的聲音,正自擔憂惶恐,雖強作鎮定,可整個人都在抖個不停的周延,竟彷彿有了主心骨一般,用求救的眼神看着倪昆,以隱隱帶着哭腔的沙啞聲線,顫聲回道:
“威凰甲乃是太祖皇帝留下的至寶,不過自七百年前,靈機斷絕之後,便不再現世,當是收藏封印在皇宮秘庫之中,延緩其靈性流失……
“就算天子願意啓出威凰甲,可現在咱們離京已有兩日,離天明又只剩一個時辰不到,反賊又限定必須在明日午時之前,趕至鳳凰山……這區區三四個時辰,根本來不及啊!
“倪公子,你倒是快想想辦法,咱們不可能拿到威凰甲,究竟該如何應對,才能救出公主殿下?”
“稍安勿躁。反賊既有目的,便不可能輕易傷害公主殿下。”
倪昆沉聲說着,又看向兩位皇家秘衛。
說起來,這兩位皇家秘衛的反應有些奇怪。
按理公主失落,她們的責任最大。
可偏偏倪昆在她們臉上,看不到任何驚慌惶恐。
兩人面無表情,情緒看上去都非常穩定,隻眼神之中,有着一種頗爲古怪的微妙之色。
“兩位怎麼說?”
倪昆暗自琢磨着兩位皇家秘衛的神態,面上不動聲色,淡淡發問。
“反賊要求我們不得現身,不得攜帶神兵,解救公主殿下之事,須得着落在倪公子身上。”
一位代號“仁一”的皇家秘衛平靜說道。
另一位代號“仁二”的皇家秘衛亦語氣平靜,毫無情緒起伏:
“返回京城,求取威凰甲已來不及,只能空手赴會。
“此地離鳳凰山雖有六百里之遙,但以倪公子的修爲,即刻動身,全力趕路,足以在明日午時之前,抵達鳳凰山。我們則隱匿蹤跡,跟在公子身後二十里處。”
倪昆淡淡道:
“能在數十身手不弱的武裝侍女環衛之下,不驚動任何人擄走公主殿下,甚至還留下障眼法欺騙衆侍女,那位‘大元帥’,可不是什麼普通的逆賊。”
“不錯,反賊手下定有異人!”周延嚥了口唾沫,顫聲道:
“否則不至於能輕鬆擄走公主殿下,更不可能知曉‘威凰甲’的存在。”
倪昆道:“反賊手下既有異人,你們即便隱匿蹤跡,跟在我後方二十里處,恐怕也會被他們發現行蹤。屆時反賊很可能對公主殿下不利。”
“那倪公子的意思是?”
“你們不用去,這事交給我。”倪昆沉聲道:“我會將公主殿下平安帶回。”
說話時,倪昆看着兩位秘衛眼睛,留意她們神情。
而兩位秘衛神情,竟未有任何變化,只略作猶豫,便點頭應道:
“也好。如此,公主安危,就拜託倪公子了。”
真的一點都不擔心公主安全?
身爲公主貼身秘衛,就這麼放心地把公主安危,交託給我這個魔教教主?
倪昆心中微微一動,有了某些猜測。
他也不說破,只略一頷首:
“事不宜遲,給我地圖,我立刻出發。”
拿到靈州地圖,倪昆也不耽擱,隨便用精緻木匣打包了一件輕甲,便帶上蘇荔,駕着一艘小舟,順流駛去。
離開樓船後,倪昆親手推動一對木槳,神力之下,小舟劈開水面,濺起浪花,彷彿貼着水面飛行一般飛速前行。
蘇荔坐在船尾,揹着包裹,劍橫膝頭,隻手托腮,一邊看他搖槳,一邊輕聲說道:
“教主,我記得曾在藏經閣古藉中看到過一則記載,說是大周開國太祖,有一副以沐浴過真凰血的靈鐵打造的戰甲。
“此甲能施放護身神焰,焚盡一切來襲的攻擊神通;能發射神焰翎羽,如飛劍般千里殺敵。亦能操縱神凰之焰,焚天煮海……”
倪昆皺眉道:
“所以反賊就是看中了這副威凰寶甲的威能?威凰甲如今還有靈性?”
蘇荔聳聳肩膀:
“那兩位秘衛身上的神兵都還保有靈性,以大周皇家的手段,威凰甲尚存幾分靈性,殘餘幾分威能也很正常。
“不過威凰甲乃煉氣士法寶,只能用真氣催動。
“凡人若想強行催動,應該也會如天子的神凰火一樣,會以元氣精神等人身本源爲薪柴,隨便動用一次,都代價不匪。甚至有可能,必須是大周皇家血脈,方可燃燒本源,催動此甲。”
倪昆點了點頭:
“照周延的說法,威凰甲七百年前就已封存,若非皇家親信,又或者如本教一般有古藉傳承者,當不可能知曉威凰甲的存在。
“區區一夥山野反賊,不僅知道威凰甲,還能成功綁走公主威脅索要,此事很不尋常。”
蘇荔道:
“是啊,此事必有蹊蹺。不過教主,現在敵情不明,你真有把握,將公主救出來?”
倪昆嘴角微翹,浮出一抹微妙的笑意:
“若那兩位皇家秘衛堅持隨我一同前往,我還沒有能獨自成事的把握。畢竟殺人容易,救人難。可她們既然輕易就放棄了隨行的想法……那我就有十足把握了。公主絕不會有事。”
蘇荔聽得滿頭霧水,不懂他在打什麼啞謎。
倪昆也沒多作解釋,只道:
“鳳凰山這個地名,我好像聽你說過?”
蘇荔神情一振:
“沒錯,我是與你說過鳳凰山。天下絕地之一的石佛寺,就正在靈州鳳凰山中!”
“絕地石佛寺麼?”
倪昆雙眼微眯,若有所思。
交換人質,竟選擇如此危險的地方,是想借助地利,迫使官府一方不敢輕舉妄動,又或者……
想到這裡,倪昆心中,隱隱升起一種直覺:
那所謂的“反賊”綁架公主,索要威凰甲之事,或許只是一個煙霧彈,其真正的目的也許是……
再回想反賊所留書信中,對時間、人員的限制,琢磨一陣,種種迷霧霎時間豁然開朗。
“限定皇家秘衛不能去,那麼此次隨公主出巡的船隊人員當中,有能力在三四個時辰之內,趕到六百里外鳳凰山的,不就只剩我了嗎?這是在針對我?
“有意思……宣稱要以公主交換‘威凰甲’,不過是掩飾其目的、打消我警惕,同時掩蓋其真實身份的煙霧彈麼?
“又或者,這乃是一出一石二鳥之計?既針對我,亦針對長樂公主?或者反過來,主要針對長樂公主,順便把我也給幹掉了?”
無論如何,通過細微線索,倪昆敏銳地意識到,此次那所謂的“奉天誅暴替天行道大元帥”,很可能是將他倪昆,也當成了目標之一。
甚至那所謂的大元帥,應該都只是被幕後之人推出來的替死鬼。
至於真正的幕後之人是誰……
從其能動用這麼多資源,策劃一起如此成功的聲東擊西、調虎離山、瞞天過海、一石二鳥,再想想自己在京師都有哪些對頭,倪昆差不多已經猜出了幕後主使的來頭。
雖然沒有任何證據。
但我天魔行事,何需證據確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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