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七章 三年
就因爲是這樣的位置,所以許青龍覺得自己對單敬言的避諱有這麼多的疑問,是很不好的行爲。她不想和任何人說。許青龍覺得,要是說出去了,她就成了一個很低級的人。她想變得強盛,強盛到足以站到殿下身邊。所以她實在是無法忍受自己變得低級.......可心裡有疑問,得不到解答,又讓她很煩躁。
這一重重複雜的感情交疊在一起,就讓許青龍的筆意都變了。變得扭曲,迷茫,複雜,詭異。許青龍其實並不同筆意這種東西,但是她看得懂。所以看了半天自己寫的字之後,許青龍拿起來,果斷找許爺爺去了.......已經到極限了。
許爺爺在書房裡,聽見許青龍的敲門聲,終於鬆了口氣。孫子們和他說了單敬言放狗的事,也說了糖糖的異樣,他還擔心,糖糖不會來找他。緊張直在屋子裡轉圈。好在,等了快一天,終於還是來了........
然後,許爺爺親自過來開門,就看見小小一隻的許青龍,穿着兔子頭的棉拖鞋,毛茸茸的居家服,頭髮梳成高馬尾,手臂下垂,手裡捏着一張寫滿了大字的宣紙,微微養着小腦袋,一臉委屈的看着自己,好像被雨水打過的小貓咪......
許爺爺心裡軟成一團,伸手把她抱起來,“爺爺的大寶貝怎麼了?寫字寫壞了嗎?”許青龍緊緊摟着許爺爺的脖子,嗯了一聲,她不想寫出這樣的字,就是寫壞了!!
抱着許青龍在沙發上坐下。許爺爺給她理理頭髮,這頭髮越來越長了啊......“字是沒有寫壞一說的,無論寫出了什麼樣的字,都能直觀的反映出寫字之人的心情......”許爺爺從許青龍手裡要拿過宣紙,許青龍猶豫了一下。還是鬆了手,許爺爺道了謝,展開一看,心裡頓時下沉,面上卻笑着說,“糖糖的字真是越來越長進了呢。寫的真好啊......”
許青龍沒笑,明明寫的不好。
許爺爺繼續說,“不過呢,爺爺還是覺得,你以前寫的好啊.......”許青龍擡起頭。“我也喜歡我以前寫的!”許爺爺笑出來,摸摸許青龍的頭,“那你能告訴爺爺,你寫這幅字的時候,在想些什麼嗎?”許青龍低頭看向了那幅字,慢慢開口,“今天早上的時候.......”
許青龍把狗的事情說完,頓了頓。很委屈的說,“我很明確的在那兩隻狗身上看到了殺意,它們想要攻擊李合。要李合的命.......我肯定,是單敬言給兩隻狗下了什麼命令.......可是,我覺得我這麼想,有點不好.......我不能質疑單敬言......他沒說這件事,他不想說,他在避諱......我不能質疑他.......”
可是。“我現在就是在質疑他......”許青龍揉進許爺爺懷裡,“我覺得自己這樣。好低級。”
許爺爺捏住許青龍一隻肉爪子,“那。你能告訴爺爺,你在委屈什麼嗎?”許青龍一愣,好一會纔回答,“山精變了。不是我記憶裡的樣子。我開始接受了改變之後的他,我知道,無論山精怎麼改變,都是山精。但是我今天發現......他變得讓我覺得陌生和疑惑.......還有,失望........”
許青龍越說心裡的結就越小,因爲她終於找到了讓她煩躁的根源,“我把山精和朱雀他們重疊了,我其實並沒有真正的看清楚單敬言真正的樣子,我就是自以爲是的把他重疊在了朱雀他們身上。可他,和朱雀白虎他們都不一樣,會避諱我,會讓我產生質疑,所以我就失望了.......”
說完,許青龍有那麼一瞬間的晃神,然後呆呆的看着許爺爺,“我不該失望的。是我不好,沒真正的去了解單敬言.......”說完,許青龍就笑了出來,激動的站到了許爺爺的腿上,“爺爺!!爺爺!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許爺爺讓她坐好,等許青龍平靜下來,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纔開口,“首先呢,爺爺覺得對比人產生質疑這種事,如果是有理有據的,那就和信任是兩碼事。這世上,能完完全全承擔了一個人全部信任的人,是少之又少的。質疑雖然是偏向負面的一種感情,但是它並不代表低級。只要掌握好一個度,在合理正常的範圍內,就都是很普通的事。”
對於質疑,許爺爺到底不敢說太多,他只能淡化這種情緒,讓糖糖覺得這很正常很普通,而不是害怕的牴觸的。許青龍聽完,明顯是不認同的,“我覺得尊重一個人,就要去相信他。如果心裡有了質疑,那麼,相處起來,也完全好不了了......”
許爺爺笑着說,“所以,這裡就需要用到你的城府了啊。不能讓對方看出來你在質疑他,對他也是一種保護和尊重吧?畢竟,你的質疑還沒有被證明是真是假,如果是假的,那你不就是在傷害對方嗎?很多時候,人們隱藏自己,並不是因爲覺得自己的想法低級醜陋,而是擔心傷害了別人......”
嘛,許爺爺後背都溼了。
許青龍終於聽進去一點,對的,她當時察覺到單敬言的避諱,沒有追問,就是因爲單敬言明顯不想說。她不問,是在防止自己的疑問傷害了他。但是,“我覺得,不問不說的話,心裡反而更不好受啊,疑惑會越來越大的.......我覺得,有了疑問的話,還是要問出來,然後,面對它。無論質疑的結果是好是壞的,都要面對它。”
“那,如果結果是壞的,你會怎麼做呢?”許爺爺追問。
許青龍想不到如果結果是壞的這個假設。到底會是個什麼情況,又努力想了想,“壞的的話,就讓它變成好的。再說,爺爺不是說過。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好壞之分嗎?那麼,不真的面對結果,怎麼能真的知道它壞到什麼地步呢?沒準它反而壞的比好的還要好呢?”
許爺爺噎住,好正面!!被打敗了。咳了下,“那麼,你想親口去問單敬言嗎?問他爲什麼要放狗攻擊李合?”許青龍點頭。她確實有這個打算,而重點是,“我想重新去認識一下單敬言,是單敬言,不是山精。”
許爺爺扶額。這是什麼深發展啊......事情怎麼就走到這個地步了?你不能去了解真正的單敬言啊!!!許爺爺心裡着急,面上還是淡定的笑着,“如果單敬言和你說,他的愛好就是放狗咬人,你要怎麼辦呢?”
“沒什麼啊......”許青龍毫不在意。
“......”許爺爺扶額。門外偷聽的也給跪了,這怎麼能是沒什麼呢?!!!
這對許青龍來說,確實是沒什麼的。在她曾經生活過六十多年的國家裡,皇權神權都是絕對至高的權利。皇族的人。基本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愛好。比如殿下就是喜歡養人形寵物,這個寵物,自然就是她了。許青龍知道。她不是殿下的第一個寵物,卻是最後一個。而有位皇族的愛好,就是讓獅子和人賽跑,跑不過的,基本都會被吃掉。
那些人都是死刑犯,跑過了。就無罪釋放。這是類似生死鬥的一種比賽。那些死刑犯都是很喜歡的,因爲那是他們存活下來的一個機會。與獅子咬人相比。用狗咬人,還是訓練過的家犬。這算是很一般的了。許青龍想,這也和國家的不同有很大關係啊,讓獅子和人賽跑,就算是死刑犯,在華夏,也是絕對不可能的。
但是看爺爺好像有點難以接受她的回答,許青龍就補充道,“不過我覺得單敬言這麼做,在這裡,也是不行的。這是違法犯罪行爲。”許爺爺繼續扶額,所以換個地方就沒事對嗎.......
許爺爺忽然發現,他們其實是陷入了一個按照常理推斷出來的圈子裡——單敬言是個變態=糖糖討厭變態=糖糖討厭單敬言=糖糖難過。這是很正常的推斷。一般人都是按照這個等式發展的。但是,這個一般人,其實,貌似不包括糖糖.......
可是,在糖糖難過不接受變態和糖糖不難過接受變態,這兩個結果之間選擇的話,無論選那個,都很糟心就對了。既捨不得孩子難過,又捨不得孩子和變態做朋友........許爺爺真想去問問別的父母長輩們,他們養孩子,也是這麼糟心的嗎?不過得到的結論大概很可能是,只有他們家養孩子,是這麼糟心的.........
沉默了半天,許爺爺最後親了親許青龍,“糖糖想做什麼就去做吧,爺爺永遠都會支持糖糖的。”許青龍笑的特別開心,窩進許爺爺懷裡,“嗯~~~~~”
許青龍是什麼時候問單敬言的,沒有人知道。許家人單家人都不知道,只是單敬言的進一步變化,確實所有人都看得見的——徹底本性暴露,成了鬼畜了........許家人就很阿q的安慰自己,有這麼一隻瘋狗守在許青龍身邊,也挺安全的.......畢竟單敬言鬼畜之後,不惡意傷害任何人了。
三年後。
整個仙廟莊園雖然還是沒建成,但也開始營業了。其實也沒有完全建成的那天,畢竟服務遊玩的地方,是修建不完的。北頭河成了一條花河,河岸是種滿了四季鮮花的綠蔭小道,河裡是遮天連葉的荷花,和莊園西側的人工湖相連,做花船,是仙廟莊園一大火爆遊玩項目。僅次於興陽仙廟。
這個仙廟上了電視,現在很出名,每天來參拜的人絡繹不絕,佛誕日和大節日什麼的,還有廟會。廟裡有了和尚住持,但是知道的,都是來找住在仙廟後面屋舍裡的金老太的。莊園專門給仙廟開了一東一西兩條路,把莊園一分爲二的同時,也不影響度假村營業和仙廟參拜。妥妥的雙贏。有財大氣粗的信徒,就住在度假村裡。然後每天去參拜聽法。
而被這條花河圍繞的,除了莊園,就是許家領頭的這塊孤地和一座佔地很大的學校了。學校是小學中學合併的,校區分開而並列,出入校門都不同。但掛的確實一個校牌——仙廟實驗學校。
許家這塊孤地,原本就只有許家,單家,薛楠家和劉志陽家這四家了,後來有人看着不錯,也投了錢過來。蓋起來四合院或者小樓,沒事來住一住,療養休息。這裡面就有李閤家。還有一個和李閤家關係好的陳家,以及一個許家的老相識,鄭家。另外還有個程家。都是和李家陳家鄭家老相識了。
河道那邊,是興陽小區,回遷的人不少,還有一些是當初沒回遷後來又改主意回來的,劉文貴也沒多要太多錢,就讓他們都拿到了房。還有很多城裡的拆遷戶,都搬到了這裡來。小區通了三趟公交,一趟專門去鎮上。因爲有孩子要念高中還有人要上班。一趟通縣裡,有孩子是在縣裡年高中的,還有一趟。通市裡,準確的說,是通到了能到市裡的一個大車站。
度假村有自己的車,問好路線,有座位的,花錢也讓做。到也更加方便了很多。
相比於周圍一圈灰撲撲的農村,這幾塊地方簡直就是火山灰裡的鑽石。不過。度假村的修建,到也帶動了附近的生產力。很多很多人都來度假村裡找活幹,比種地掙得多。特別是農閒的時候,度假村裡兼職打短兒的人特別多。不過有劉文貴當初談好的條件,都是優先用以前薛坊村的人。
這是翻天覆地的大變化,人們的生活也是變化特別大的。而對許青龍來說,最大的變化就是,她的身高。
“多高了?”許青龍光着腳,來不及穿鞋,就去看許子諾手裡的尺子刻度。宋文讓按住她,“先穿鞋。”真是越大越不聽話了!許青龍抱着許子諾,把兩隻腳都擡起來,許子諾趕緊抱住她,讓宋文讓給她穿上鞋子。捏了下許青龍的鼻子,纔開口,“一百二十五釐米。”十一歲的話,還算可以了。
可以什麼啊.......
許青龍嗯了聲,不算太滿意,不過這幾年的中藥還是沒白吃的,她長了一頭多呢,可是這個身高,還是班裡最矮的.......上次檢查身體,班裡倒數第二矮的,是個男孩子,都有一米三多呢。
“頭不疼了是不是?”許子良坐在一邊,好笑的很。剛纔糖糖和單敬言他們玩球,被砸中了腦袋,腫起來一個包,糖糖就忽然想到要量身高,因爲她覺得這時候量,她絕對是高了不少的。結果,就高了不到一釐米......也虧她腦袋疼的時候,還能想到量身高這種事........
許青龍摸摸頭頂,還是有點疼的,就撲到許子良身上,哼哼唧唧的撒嬌。許子良正在剝核桃吃,被許青龍鬧得沒轍,原本剝出來打算明天帶到學校去給糖糖當零嘴吃的核桃,現在就進了她的肚子裡。個子長起來之後,糖糖就能吃了不少。挑食也沒那麼厲害了,就是嘴還是刁的很,不是好食材的東西,絕對不進口。這也是許家給慣出來的。
學校有食堂,他們是從來都沒去吃過的。
許子諾把尺子收起來,對許青龍說,“等小叔回來,讓他看看,還疼就言語哦。”許青龍應了,許子諾又囑咐她,“現在天熱了,出去玩出汗了就趕緊回家,不然又該發燒了,知道不知道?”許青龍繼續乖乖應下。許子諾忍不住摸摸頭,基本上還是挺聽話的~~~手底下的頭髮豐厚瑩潤,絲絲順滑,卷而不亂,柔軟而有彈性,這頭秀髮算是養出來了,那麼個子,也不是問題啊~~~~
許青龍吃完核桃,就窩在許子良懷裡睡着了。宋文讓拿來毯子給她蓋上,不自覺的嘆口氣,昨天姑姑剛走,糖糖這是心裡不好受吧。不然怎麼會被球砸中腦袋呢.......這三年裡,姑姑回來的次數明顯是比以前多得多了,但是對於一個母親來說,卻還是少的可憐。每次姑姑走後,糖糖都要病一場,今天被砸了頭,不知道晚上會不會燒起來。
一晃眼,他們在這裡也有七年了。沒想到,能在這個地方呆這麼久。不過,李家過來之後,帶來了那麼多人,這裡的日子,也漸漸不安生起來了。爺爺那時說,等糖糖上高中就走,不知道現在,這個計劃會不會有什麼變化.......
許子良衝宋文讓擺手,讓他別在這嘆氣。小心讓糖糖睡得不安穩。宋文讓看了眼也瞪着自己的花花,吐吐舌頭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