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了半晌,他摸着還隱隱作痛的後腦咕噥道,“難道我做了個噩夢……可爲什麼頭這麼痛?”正疑惑着,腳步聲響起,一個人到了房間門口,緊接着房門“吱呀”一響,一個人端着水盆走了進來。
“啊!你你你……”周餘弦見了來人面貌,駭得一躍而起,縮到了牀腳,身體竟竟不住顫抖。原來來人竟是他看到的死屍,也就是客棧老闆日谷得!
日谷得黝黑粗糙的臉上,仍洋溢着羌族人民那待人平和熱情的微笑。他見了周餘弦這副驚駭無比的表情,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道:“小哥,你咋子啦?做噩夢了?”
周餘弦緊緊盯着日谷得,見他說話時有口吐白氣,顯然是個活着的熱血動物,吃吃問道:“你、你你是、是人是鬼?”
日谷得啞然失笑,將水盆放下,道:“你看我是人是鬼?小哥真愛開玩笑哈……我去村洞口摘菜,發現你暈倒在路邊,就把你背了回來。你放心,我已經請村裡的老醫生來給你看過了,他說沒啥子大礙,你可能是焦慮導致的頭暈目眩,你的同學、老師也早來看過你了。”
“什麼?你是在村子口發現我的?不是在山坡上?”周餘弦不敢相信。
日谷得又呵呵笑了出來,道:“不然呢?肯定你是暈過去這段時間做噩夢了吧?莫得事,你要有啥子害怕的,我請村裡大師傅給你驅驅邪……快洗洗臉,等會兒吃飯了。”說着出去了。
周餘弦思緒紛飛,總覺剛纔之事太過匪夷所思,不論自己是否真是被人打暈的,這眼前活生生的日谷得總非虛假吧?他決然不信什麼起死回生,且日谷得四肢還恢復健全了。
想了半晌,他猜想應是自己到了村口沒見到樑慕雪,焦慮抑鬱下暈了過去。由於近日來的思念以及對喬昂憎惡,是以做了這個荒誕怪異的噩夢,那是潛意識壓力的釋放,但爲什麼不是喬昂被咬死,而是日谷得?周餘弦也沒法深思,夢中之事往往沒有邏輯的。
吃飯時,老師、同學們紛紛圍過來詢問周餘弦身體,一向滑稽搞笑的輔導員顧聰甚至宣言要去給周餘弦搞兩根動物鞭子好好補補。大家鬨笑間,周餘弦看着夢中的那條惡犬正在門口搖着尾巴,悠閒地啃食着骨頭,心頭的驚懼疑惑也煙消雲散了。
晚飯後,宗尚與三個班的輔導員召集了所有的學生到村中央廣場上集合,公佈了爲期五天的寫生,前三天在山上各處景點,第四天下山,在村寨停留一天分小組作畫,對此次行程做一個總結,第五天下午返程。
這些話周餘弦一個字都沒聽進去,他魂不守舍,不時地朝遠處樑慕雪他們班級中瞥去,見樑慕雪一直沒有說話,神色鬱郁。
“她難道也在想着我嗎?所以不開心……”但他並沒有等到樑慕雪轉頭看向這邊。母雞湊過來,低聲說道:“是不是覺得很失落、失望啊?”周餘弦怒道:“有你屁事!”
母雞一聳肩道:“不逗你了
,你昏過去時,我去找了樑慕雪,她一聽驚慌失措,馬上飛奔着就來看你了!嘿嘿,沒想到吧?她還讓我不要告訴你,老子寧願違背對美女發的誓言對你說了,你該如何感謝……”
“感謝你兩拳頭!”周餘弦笑着輕輕打了母雞兩拳,眼睛已亮了起來。
天剛剛破曉,一百多人乘坐四輛大巴車與託運行裝的六匹馬齊齊朝山頂進發,直逼集整座山之瑰麗的靈氣寶地黑龍池所在處。
車開了兩三個小時,公路行到盡頭,離黑龍池卻尚有一段距離,嚮導姜朗格解釋道,這段路必須步行上山,大概還需要兩個小時。
滿山紅似火的樹林,已有銀裝素裹之意,那豔紅至極的葉子,與白雪交相輝映,一白一紅,十分惹眼,美得令人心酸,剎那間秋末冬初蕭瑟的殘酷美麗極其絢爛地展開來。犛牛、野馬在遠處草地上悠閒地啃着草,一派幽雅恬靜。
本來有同學聽到要走兩個小時的路程已小聲抱怨起來,但一下車,看到這番美景,嘴裡都發出了“嘖嘖”讚歎之聲,怨氣早就化作了滿腔欣喜。
大家說說笑笑,在茂密的原始森林裡,行了不知多久,忽聽走在最後面的李巴突然叫了起來:“日谷得,日谷得……”他是六位牽馬的託運師傅之一,這一叫所有人都駐足下來向他看去,但只有周餘弦等人聽懂了他喊的是他們住的客棧那老闆的名字。
叫喊聲在萬籟俱寂的原始森林裡遠遠傳了開去,大多被白雪吸收,隱隱傳來了微弱的回聲。
“李巴,你幹啥子?”另一個託運工許達木問道。李巴撓撓頭,道:“我看到了日谷得……”
“你娃娃淨胡說,日谷得不是在家嗎?他在幫他大哥屋裡修房子,哪有空上山?昨晚我還見過他。”託運工裡年齡最大的姜老頭罵道。
李巴滿臉不服氣,道:“所以我才覺得奇怪咧!我確實看到他了,他在林子裡晃了晃,背個揹簍朝白龍池那邊去了……喏,就是那……”他手指向林子深處一顆三個人都合抱不過來的參天大樹,但那裡哪有什麼人?
其他五人紛紛搖頭,表示他看花眼了。宗尚與姜朗格過來簡單瞭解了一下情況,沒有在意,繼續前行。
在彎曲難行的山徑上行了近三個小時,已走出了原始森林,衆人眼前豁然開朗,高山草原映入眼簾,恍如天境,給人一種極不真實之感。
不知何時已雪霽天晴,萬里無雲,旁邊的雪峰彷彿伸手就能觸摸到,那種震撼無以言表!同學們都雀躍歡呼起來。
忽聽馬蹄聲響,一陣嘈雜,衆人往後看,見一行穿着登山服的人各牽一匹馬也爬到了山頂,五男一女,有六個人。
“是我們在村子遇到的那美女的隊伍……”母雞喜上眉梢,對周餘弦說道。
那馬隊走在最前面的那個肌肉發達異常,滿臉絡腮鬍的中年男子高呼一聲,叫道:“同學們好啊,你們步子很快嘛…
…”
其他五個人也紛紛向師生們打了個招呼,從衆師生旁邊搶到前面去了。雖然那小美女一直沒有說話,但路過母雞、周餘弦二人身旁時,她擠眉弄眼了一番,搞得母雞熱血沸騰,大是受用。
姜朗格拿起喇叭,大聲道:“離目的地黑龍池還有十幾分鍾路程了,大家加油!”衆人精神一振,大步前行。前面那路馬隊卻比他們快得多了,不一會兒連身影都看不到了。
青川大學衆師生翻過一座小山峰,往下一看,所有人都呆住了,瞠目結舌,只見山坡斜下方,一湖水色如墨的池水,鑲嵌在這海拔四五千米的高山絕頂中央,光滑如鏡,仿如一隻黑色的窺天神眼,真可謂大自然有鬼斧神工!
目的地黑龍池終於到了!大家都歡呼了起來。
不過,卻見池子旁綠草如茵的草上,早已支起了七八個大帳篷,大約三四十號人,三三兩兩,圍坐在旁,也不知這羣人是什麼時候到的。忽聽一聲哨聲,他們迅速地集合在了一起
哨聲又連響了三聲,衆師生這才發現是從對面一個高地上傳來的,那裡有個男子正連連朝營帳方向打着手勢,朝帳篷邊的人示意,有幾個人便走出了營地,朝師生們來了。
宗尚眯起了眼,奇道:“這羣人看着不太像遊客,竟然還有放哨的,倒像當兵的,有點日怪!”
四班的輔導員王常青在一旁附和道:“是啊。教授,我突然想起,之前在村子裡聽到個蹊蹺的傳聞,不曉得你聽說過沒有……”
“你是說兩天前的深夜,九頂山中發生了巨響的那件事?”七班輔導員譚健問道。王常青點頭道:“是的,你也聽人說了?”
譚健道:“昨天跟村長吹牛的時候,他隨口說的,我當時也沒咋在意。”宗尚道:“我下車後一直忙着安排學生寫生行程的事務,沒空去跟當地人閒扯,你們到底聽到了啥子?”
王常青道:“是這樣的,我聽客棧老闆說,前天晚上,村民們都還在睡夢中,九頂山山中忽然傳來了一聲巨響,很多村民都被驚醒了,起身出來看,見九頂山上面一個山谷裡,若隱若現有亮光閃了幾下,然後就恢復正常了,村民們都覺得奇怪,議論紛紛。第二天一大早,市裡面就來了幾個天文氣象站工作人員,讓村書記挑了幾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帶他們進山察看。現在這羣人說不定,也是國家派來的。”
“哦?這麼說來,這羣人還真的跟你說的事有關……”宗尚沉吟着。他這次選址九頂山寫生其實是經過反覆考量的。在十多年前,他來過九頂山一次,深知此地的景色不僅幽絕美絕,涵蓋也十分之廣,特別是現在這個秋天季節,實乃一個寫生的絕佳去處!但現在碰上這檔子事,青川大學這麼多號人呆在這兒,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危險。
三個班的輔導員看着宗尚的表情,就已經知道他在想什麼了,四個人想到了一塊兒,不由都皺起了眉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