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了!
雖然自己的救命稻草是個比自己還漂亮的小男孩兒,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可是看到那張熟悉的面孔出現在視界裡的瞬間,季覺還是不由得鬆了口氣——這就是白鹿帶給我的安全感嗎?
不愧是小安。
實在是令人心安!
一開始蓄力已久的投射不過是問候,當小安登臨制高點的一瞬,自從袖中所飛出的,便是鋼鐵風暴。
雷鳴延綿,鐵如暴雨,大地震震。
季覺所能看到的,只有一道道破空而出的筆直白線,遙遙指向了地上那被風暴所吞沒的敵人。在頃刻之間,破空而至的灼紅鐵片帶着雷鳴已經沒入了大羣天選者的身體。
頭顱,脖頸,心臟,肝臟、雙手,筋腱、雙腿、下陰……
足以比擬反器材狙擊步槍的恐怖威力炸開了一片片血霧,單純衝擊,就炸飛了不知道多少血肉和碎骨。
可偏偏,沒有停下。
就好像鞭屍一樣——
“季覺哥,小心!”
緊張的聲音傳來,“他的矩陣是帝國那邊的鐵衛!”
大羣一系自帝國軍團之中的傳承,以堅韌和防禦戰聞名的山地陸龍軍曾經不止一次在血腥的塹壕戰中同數倍以上的敵人對決,在一月又一月看不到盡頭的拉鋸之中,依靠着這一矩陣,不知多少敵人在彷彿絞肉機一般的消耗廝殺中飲恨。
在白鹿的野性感知之中,小安自然能覺察到,對方剛剛所用的賜福和身上的氣息。
能夠預料到對手下一步動作的【克敵機先】、只要還有一口氣,就能夠無視傷痛和干涉發揮出百分之百實力的【獅子振奮】、令進攻和衝鋒都勢不可擋的【風捲殘雲】……
倘若真的是鐵衛的話,那麼……
這點創傷,恐怕還不至於讓對方失去戰鬥力!
那一瞬間,擴散的血水中,那一具殘缺的身軀,再一次的,抽搐起來。在破碎的面目之上,血肉和殘存的牙牀開闔,半截,艱難的蠕動。
獻上了,本能的,祝禱。
“高遠之兵主啊,我將一切苦痛敬獻於你——”
那一瞬間,熾熱升騰的血色火焰裡,千瘡百孔的‘碎屍’,居然以肉眼可見的急速,迅速復原!
血肉重生,骨骼接續,皮膚蠕動着生長,孽變的面孔之上,浮現出惡魔一般的歪曲長角,一隻只血色的眼睛從臉頰之上睜開。
再然後,是宛如血痂一般黑紅色的鎧甲,在火焰中浮現。
嘭!
小安所投出的鐵片,嵌入鎧甲!
【鏖戰】,【燃魂】,【飲血】,具備了這幾個大羣之道里常見到爛大街的賜福之後,就能夠激活鐵衛矩陣的真正的效果。
——【重振旗鼓】!
眨眼間,滿血復活!
季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好不容易幹掉一條血,結果你個狗東西就進二階段變身滿血復活了……
這特麼還打個毛啊!
雖然這麼恐怖的效果,靈質消耗肯定不低,但問題在於,根據他的記憶,鐵衛的上位傳承的儀式裡,所賦予天選者的能力,是通過殺死敵人掠奪對方靈質的【魂徵】!
雖然這一能力的掠奪效果最多隻有十之五六,而且對意識的負擔和副作用極強,可現在對面已經畸變了啊。
根本癲無可癲!
難道還指望他能負負得正嗎?
轟!
巨響再度破空而來,倘若不是小牛馬猛然一個原地燒胎位移,季覺怕不是直接被從車上砸下來。
而對方,只是伸手,從地上拔出了一塊碎掉的馬路牙子向着自己丟過來而已。
可即便是如此,車斗也被崩裂的碎石砸中,在小牛馬的慘叫喇叭聲裡,瞬間凹陷變形,看的季覺頓時目眥欲裂:
“老子前天剛補的漆啊!!!”
狗日的,他的車連保險都沒有,找遍崖城都找不到一個保險公司願意給小牛馬這三輪造型投保,這鈑金恐怕也只有自己去修了。
“衝鋒!衝鋒!衝鋒!!!”
血染的大羣天選者昂首,高舉長刀,癲狂吶喊:“陸龍軍,萬勝!萬勝!萬勝!”
如是,再一次的唱起了慷慨激昂的軍歌,沉浸在戰場中。
狂笑着,揮手。
將小安投擲而來的鐵片,盡數劈落,步步向前。
可腳下,驟然一個踉蹌。
一輛停在路邊的摩托驟然啓動,毫不留情的加速,飛身一躍,重達數百斤的車身在空中翻滾着,筆直的砸向了赫伯特,卻被他乾脆利落的一刀斬成兩截,爆裂!
汽油潑灑,爆燃,可他卻好像不懼灼燒,毫不在乎。
猩紅的眼睛看向了季覺。
賜福·風捲殘雲再度蓄力,發動,自血焰中突進而來!
然後就和一輛空空蕩蕩的越野車迎面撞在了一起,巨響轟鳴,不等他再次站穩,季覺再度咬牙,指向了旁邊的一輛鏽跡斑斑的路政維修車。
【給我創死他!!!】
轟!轟!轟!轟!
一輛接一輛,季覺已經徹底顧不上了,反正其他人已經跑得差不多了,現在基本上不用擔心誤傷。
況且,自己是給官方機構辦事兒,誰可惜這點賠償啊!
今天全場的消費,都由安全局買單!
劇震中,轟轟轟巨響接連不斷。
旁邊的童畫已經徹底看傻了。
直到浩蕩高亢的喇叭聲,從遠方響起,掀起狂風和巨響,輪胎瘋狂旋轉,疾馳。
她再忍不住發出驚恐的聲音:
“我叼——”
等一下,大哥,等一下,冷靜!
他媽的究竟誰纔是來崖城搞破壞的啊?!
最後壓軸的,赫然是一輛季覺從旁邊路上直接毛來的油!罐!車!!!
水銀之索瞬間破窗,拽出了驚恐的司機丟到旁邊,季覺擡手擦着靈質消耗過度流下的鼻血,毫不猶豫:
“給爺死!!!”
轟!!!
在諸多車輛的殘骸裡,那個身影,被瞬間吞沒。
劇烈的衝撞裡,足以震碎整個街區所有玻璃的轟鳴,火焰舞動,井噴,風暴擴散,蔓延,濃煙滾滾,升上天空。
狂亂的火光躥升,將昏黃的雲層燒成了猩紅。
滾滾熱浪,撲面而來。
童畫乾澀的吞了口吐沫,回頭,欲言又止,可卻看到,季覺的動作居然還沒停?!
他低下頭,馬不停蹄的從小牛馬的車斗裡,翻出了一輛……六管機槍?!
自從上一次只是出了個門就被狙擊手鎖頭之後,季覺現在但凡是離開工坊,就一定要將所有的工具和家當全帶上。
反正有小牛馬,又不用自己扛。
從裂界回來之後,這一挺機槍前些日子他才修好,還想着幫完忙順路過去還給萊拉姐,沒想到就在今天派上了用場。
在童畫那彷彿見了鬼一樣的眼神裡,季覺雙手幾乎甩出殘影,在這種地方將妙手天成的速度發揮到了極致,短短几個彈指之內,就已經將它在硬化水銀支架上組裝完畢。
槍口已經擡起,死死的瞄準了那一片舞動的烈焰和廢墟。
“不是,大哥,你……”
童畫目瞪口呆:“伱在幹什麼?”
季覺神情肅然:“別放鬆警惕,恐怖電影裡的黴逼都是這麼死的……有煙無傷,懂吧?”
童畫的嘴脣好幾次開闔,已經說出不話。
特麼的,恐怖片裡死的也都是一幫倒黴大學生,也沒你這種動不動拿着油罐車在街上跟人爆了的神經病啊!
誰家好人一着急上頭就無縫切換成恐怖分子的啊!
可緊接着,她就聽見了……
烈焰之中所傳來的腳步聲。
一步,又一步。
踉踉蹌蹌的,那近乎焦屍一般的模糊人影拖曳着破碎融化的利刃,自焚燒的地獄中,走出!
居然還……活着?!
就算身體和血液都已經被點燃。
“聲音……他們的……聲音……”
赫伯特本能的,踉蹌向前,茫然又艱難的移動眼瞳,尋覓。
所有的聲音,都聽不見了。
如此安靜。
可當他燒化的眼睛,看向前方時,自恍惚的幻覺中,他便好像終於恍然大悟。
火。
是火啊。
在這地獄一般的噩夢盡頭,那充斥天空、覆蓋大地的恢弘潮汐,如此美麗,就像是毀滅和死亡的結晶一般。
那便是,道路的終點。
碳化的喉嚨裡,發出彷彿哭號一般的笑聲。
他喘息着,艱難向前,一步,又一步……
向着季覺。
可現在,季覺卻不再害怕了。
那一瞬間,有人出現在了他的身旁。
是老張。
就這樣,看着垂死的野獸自哀鳴中漸漸破碎,燃燒的足跡自半路之上,戛然而止。
赫伯特仰天倒下。
昏沉的視線裡,天空之上的血色彷彿也漸漸褪盡了。
夕陽壯美,晚霞絢爛。
斷裂的手臂擡起了,徒勞的抓向了最後一縷夕陽餘暉。
就此,分崩離析。
永無止境的戰爭結束了。
終於能,好好睡一覺了……
隨着敵人的死去,老張四周看了一圈,確定沒什麼隱患之後,才拍了拍季覺的肩膀。
“幹得不錯啊,我還說要幫忙呢,居然自己就解決了?”他感慨道:“就是,規模有點誇張了啊。”
看着眼前這誇張的場景,他忍不住拍了拍光禿禿的腦袋。
年輕人搞事情的能力,實在是不可小覷,自己只是一不留神,就捅出這麼大的簍子來……應該說長江後浪推前浪麼?
當年自己年輕的時候,拼死拼活也就打碎幾面牆,結果現在的天選者,一個比一個像是拆遷隊。
聞雯動起手來沒輕沒重就算了,季覺竟然也開始有點要青出於藍了。
他呲了呲牙,再次爲北山區的錢包哀悼。
這以後的光景怕是不好過啊……
“老張你看多久了?”季覺回過神來問。
“纔來,纔來!”
老張搖着蒲扇,顧左右而言它:“哎呀,荒集來滅口的人,真是棘手啊。”
得,是字面意義上的扎手是吧?!
“哎,這不是想看看你們發揮麼?不經歷風浪,怎麼獲得成長?”
成長?我?你確定麼?
季覺的表情抽搐了一下,麻木回答:“根據我的經驗,風浪經歷太多的人,一般都不會成長,只會變成浪催的。”
說着,在靈質稍微恢復了一點之後,他就撐着起身,從車上跳下來,提溜着工具箱,小步狂奔。
朝着死者最後的遺留。
屍體,屍體,搶救屍體刻不容緩啊!!!
人一徹底嚥氣,靈質消散,賜福就開始崩潰,也不知道還能搶救回來多少。可眼看這哥們這麼癲,怕不是賜福也是有過好幾次質變的極品了。
況且,就算是燒成灰,那也能拿回去當素材使啊,用處可多着呢!
必須爭分奪秒。
沒有球哥在身邊,他就只能先用水銀緊急保存一下,希望賜福不會消散的太快。
“等等等等——”
比他更快的,居然是童畫。
忍着反胃和噁心的感覺,童畫捏着鼻子,做完心理工作之後,終究還是向着屍體伸出手。
雖然人傻了點,憨了點,智商低了點,頭鐵了點,腦子不太好用了點,但從小在童家這種全家以太樂子人的地方培育出的雷達還是敏銳的覺察到了些許不對的地方。
就好像,資深的讀者在劇情緊要關頭作者忽然把筆墨轉向支線時,便會眉頭一皺,心中浮現出些許猜測——這個逼,該不會是要開始灌水了吧?
以太之眼觀測,鎖定,捕捉。
矩陣·昨日重現。
童畫的手指和殘肢的斷指觸碰一瞬,面色驟變。
“壞了!”
老張眉頭瞬間皺起,“怎麼了?”
“有問題啊,鐵定有問題啊。”
童畫鬆開了手,斷然說道:“這個人的孽變進程,是被人爲催發的!”
“從體徵變動的記錄來看,往前回溯一個月,他都處於可控的平穩狀態,應該是在治療中,使用了抑制劑,雖然質量湊合,而且孽變沒辦法遏制,但尚且處於穩定期,只要定期注射,就能夠維持現狀。
結果今天,孽變趨勢忽然加快,從進入穩定期到急性期,只用了半天!那個藥,絕對是有問題的,而且,在我們到之前,他的以太記錄裡有不正常的干擾和篡改,意識裡的斷層很明顯,而且被塞進了大量現在還沒辦法回溯的亂碼記憶來……是心樞!”
她說,“有心樞一系的賜福干涉過他的意識,觸發了他的彈震症,讓他進入了應激狀態,直接催化了孽變的進程!”
一言既出,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小安好像依舊沒搞懂,季覺的經驗太少還沒來得及反應,可老張的眉頭,已經皺起,臉色漸漸陰沉。
一個使用問題藥物維持狀況,而且心理狀態岌岌可危的孽變階段大羣天選者?在這個節骨眼上?來到崖城?偏偏還攙和到荒集的內鬥裡?
就像是一個被人專門從精神病院裡送出來投放到公共場合的高危精神病人,只要稍加刺激——一句話、一聲笑、一發巨響,一個信號,就將摧垮最後的堤壩。
從進入崖城開始,他就已經變成了一個定時炸彈!!!
甚至,更糟糕……
季覺恍然回頭,難以置信:“有人故意把他送到安……”
“小季——”
老張不等他說完,打斷了他的話。
季覺明悟的瞬間,立刻閉嘴。
“其實是你搞錯了。”
老張短暫的沉吟之後,緩緩說道:“事情沒那麼複雜,我們正好遇到這幫人窩裡鬥,推斷爲分贓不勻,經歷艱險之後,我們在逃竄的大羣僱傭兵想要狗急跳牆,造成更多損害之前將其擊斃,沒有活口。
其他沒必要的東西,就不要在報告裡提了。”
“由於現場坍塌和破壞嚴重,屍體基本沒找回來。帶兩把刀和幾件武器回去,作爲證物封存就夠了。
至於‘其他’的東西,我記得餘燼一系來說,好像也有用。”
他意味深長的看向了季覺:“幫個忙,就麻煩你捎帶手拿回去吧,隨便怎麼處理都行,儘快就行。”
對於餘燼之道的處理,他明顯深有了解,素材經過了兩三次工序的處理之後,再怎麼牛逼的以太都讀不出來原本的內容了,自然不必再擔心。
事到如今,覺察到如此多的詭異之處和疑點,但凡多想想,都能感覺到,白鹿之間的廝殺已經不再單純了。
或者說從一開始,就不是意外。
幕後之手隱約浮現出一絲蹤跡。
但安全局無關。
他們不能再深入下去了,必須及時止損。
一幫垃圾的你死我活關我屁事,荒集明天炸了難道安全局會掉一滴眼淚麼?
當務之急,是要將北山區從這件狗屁的麻煩裡摘出來,甩乾淨,確保那些髒東西沾不上一點。
不能變成導火索,甚至連火星都不能留下一點。
不然,後續萬一再出什麼事情的話,恐怕少不了會有人拿北山區來做安全局的文章。
事情越麻煩、越嚴重,就越是會有人希望有另一個東西來幫自己分攤注意力、吸引焦點。不論是暗中別有用心的人還是希望儘快解決麻煩的傢伙,到時候都不會手軟。
到時候,老張大不了退休回家繼續開按摩店,但對聞雯、童畫、小安,乃至來幫忙的季覺來說,簡直後患無窮。
“我明白了。”
短暫的對視裡,季覺瞭然:“那正好,我也沒什麼事做,幫你們‘調取’一下監控吧。”
老張點頭。
無言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領會到他的意思之後,童畫和季覺兩人就立刻開始忙活起來了。
採集物證,準備記錄,現場收尾。
這只是一件正常的任務出勤,北山區調查一場惡性犯罪的時候,追查到一隊流竄的犯罪分子,並且將他們全部擊斃。
就跟過去他們的工作一樣,沒什麼可稀奇的。
一切都很正常。
從現場的攝像記錄和以太殘留,都是如此,只不過造成的破壞稍微有那麼一點大,以至於有些殘缺不全,依舊很正常,無可指摘。
至於小牛馬車斗上面多出來的一個箱子是什麼,就沒人在意了。
在同姍姍來遲的警察們溝通完現場的情況,指揮着他們架起隔離線,和事故損失者的保險公司發放了北山區公司的聯繫方式之後,老張的工作暫時的結束了。
他擰開了隨身帶的超大大水瓶,仰頭噸噸噸,就泡了一下午的茶水連帶着茶葉一通嚼完,凝視着夜色中的霓虹,忽然一聲長嘆。
“多事之秋啊。”
他伸手揉了揉小安的頭髮,輕聲說:“忙完了就回去吧。”
“好的。”
小安點頭。
而同樣的夜幕之下,崖城的另一側,騷動,纔剛剛開始。
十分鐘之前,崖城,芳蘭區,明月樓。
門庭若市。
街道兩側張燈結綵,看上去好像喜氣洋洋。
“胡伯,好久不見,請進請進。”
“劉會長,老朋友了,何必這麼客氣,請進。”
在往來的客人之中,雷耀興站在門口,帶着和煦的笑容問候着抵達的賓客,可在兩側街道上,卻佇立着一個又一個面無表情的冷漠男人,冰冷的目光從每一個膽敢靠近的無關者身上掃過。
而在將芳蘭區警局的總督察請進門後,有個人邁着小步匆匆走到了他的旁邊,低聲說:“北山區那邊,好像出了點問題。”
雷耀興聽完,平靜的點了點頭,只是揮手:“不要多事,今晚過了再說。”
然後,再度掛起笑容,迎向了另一位客人。
“大哥,真不像你啊,居然會主動講數?”煙視媚行的十一妹推開了攔路者,踏上臺階:“這麼快就搞定了那幫叔伯出來幫你站臺啦?”
“爸爸還在醫院,狀況不好,有空多去看看他。”
雷耀興拍了拍她的手:“從小一起長大,都是一家人,有什麼跨不過去的坎?”
“真就吃定我了?”十一妹冷笑。
“什麼吃不吃,難道哥從小虧待過你?”雷耀興微微嘆氣,語重心長:“歸根結底,都是一家人,家和萬事興。
今天對哥很重要,給個面子,就算你要和老四老七你死我活,也未必要挑今天。就算局面鬧的再難看,哥還是不忍心看你難過的,南麓區的那棟老屋子,我是不是從來沒動過?”
十一妹的表情僵硬了一下,眼瞳漆黑,彷彿擇人而噬。
可雷耀興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時候不早了,進去坐吧,有什麼事兒大家吃完再說……哎呀,李秘書,歡迎歡迎。”
他主動走向了另一個人,握手示意,熱情照應,請進門內。
宴會廳裡早已經熱鬧喧囂,相熟的人們坐在一起,端着茶杯,彼此微笑,只是交換眼神時,卻總是帶着一些難以言說的什麼。
總是忍不住,看向門口的方向。
直到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了門口,從裡面走出來的是個戴着呆板眼鏡的圓臉中年人,身材略顯肥胖,簡直就好像放大版的陳玉帛,只是膚色比他要黑上許多,笑意溫和,同四周的人揮手示意。
難以想象,這就是間接引發白鹿內戰和崖城動亂的荒集大梟。
在連續四天的戰爭之後,陳行舟終於出現在了公共場合。
看向了臺階上。
有那麼一瞬間,雷耀興的視線和他碰撞在了一處,可並沒有怒意或者是陰暗,就連兩人的笑容都沒有任何的變化。
短短的幾秒鐘,卻令所有人都下意識的,屏住呼吸。
直到雷耀興主動的走下了臺階,迎向了今晚最重要的客人。
兩人笑着走在一處。
手掌相握。
輕柔又穩定,彷彿曾經的合作默契。
“沒想到,你真的敢來啊。”
雷耀興輕嘆:“小看你了。”
“叔伯們說合,你要講數,我怎麼可能不來,總不可能坐以待斃吧?”陳行舟淡然:“想好今天怎麼對付我了嗎?”
“來者是客,我沒有跟客人動手的習慣。”雷耀興說,“就算是談不攏,有什麼事情,過了今晚再說。”
說着,主動引手向前。
陳行舟揮了揮手,制止了後面的林叔跟上來,和宴請者把臂而上,那樣子,簡直密切無間。
就在所有人鬆了口氣的時候,才傳來,輕柔的悶響。
嘭!
陳行舟的腳步停在了原地。
疑惑的低下頭。
看到了胸前滲透出的一絲血色,疑惑的擡頭,看向了身旁的雷耀興,下意識的拽住他,張嘴像是要說什麼,卻發不出聲音來。
震驚,呆滯,疑惑,再到恍然。
自周圍的混亂中,他的手掌無力的鬆脫了,只在純白的禮服上,留下了一道猩紅的血印。
仰天倒下。
有驚恐的尖叫聲響起。
就像是那些血泊中遲來的哀鳴。
它們從未曾停止過,自黑暗中延續,自狼與鹿的廝殺裡高歌。
自始至終,白鹿見證一切。
血染的序幕,就此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