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姐,咱們去哪兒啊?”離開了鹿角山走上國道,小箱子緊縮的心慢慢放鬆了。他扭過頭問瞎婆子。
“婆子姐、婆子姐,這名字就這麼好聽嗎?你不能喊我個別的名字?”在三馬子的駕駛員身後,有一個玻璃窗。瞎婆子從車廂裡探出頭,嗔怪地對小箱子說。
“那我喊你瞎子姐?”小箱子有些頭暈,這麼多年了,一直“婆子姐”喊着,咋今兒就不讓叫了呢。
“瞎子姐?”瞎婆子一頭黑線,“呸!罵人還不揭短呢!你倒好,光揀姐最不愛聽的說。”說完,她一下神情黯淡下來,落寞地說:“不過,這是實話,誰讓姐的眼睛,讓天殺的鴨子害瞎了呢。”
小箱子一下子也無語了,他不知道該怎麼說。慢慢靠路邊停下車,兩人靜靜坐着。
不經意間回頭一看,小箱子不僅呆了。
樹影婆娑,日光搖曳。爽爽的秋意中,瞎婆子秀眉微蹙坐在車廂裡。秋風拂過,掠起覆着她面頰的黑髮,一片油污下面是一張精緻無比的俏臉,鼻樑挺直,圓潤的嘴脣小巧晶瑩。
“姐姐你真好看”,小箱子第一次發現,瞎婆子長得真好看,脫口就說了出來。
“彆氣姐姐了。我一個又瞎又臭的瞎婆子,還能好看,我都不知道自己長啥樣”,瞎婆子聽了小箱子的話,嘆了一口氣:“箱子,我渴了。”
“哦”,小箱子向四下裡一看,不遠處正好有一處瓜田,就說:“姐姐,我們去吃西瓜吧。”
駕駛着三馬子開過去,果然是一大片西瓜地。豔陽下,深綠色的瓜葉有些打蔫了,一個個滾圓的西瓜顯得格外碩大,一個個毫不害羞地伸展着肥美的大肚罈子,懶洋洋曬着太陽,碧綠的瓜皮上微微泛着一層細嫩的絨毛,讓人禁不住都要咽口水了。
小箱子下了車,向着瓜棚喊了兩聲,沒人答應。卻聽瓜棚後面有一陣嘈雜聲,就循聲慢慢走了過去。
瓜地後面有一個小墓園,佔地一丈方圓。沒有墳包,只有一塊碑。墓碑前面是一塊平整的祭臺,有八仙桌大小。
這會子,四個染着頭髮,紋着身的阿飛和兩個穿着超短裙,畫着煙燻妝的小太妹,正在祭臺上橫七豎八坐着,旁邊停着三輛高大誇張的大機車。
祭臺上、地上一片狼藉,散亂着五六個大西瓜。有的咬了兩口,有的整個摔碎了丟在旁邊。湯湯汁汁的瓜皮和骯髒的紙巾扔的到處都是。
一個腰背佝僂的老人,臉色鐵青站在那裡,正氣哼哼地和他們爭吵:“快走快走,看你們把這裡弄成了什麼樣子了,你們這是造孽啊!”
幾個人相互看了一眼,爆出一陣囂張的狂笑。笑聲中,一個瘦瘦的小馬仔站出來,一步三搖地走到老人面前:“駝背老頭,你是種瓜的,活膩了吧?我們郭老大親自來,吃你幾個瓜還敢亂嚷嚷?”
一邊說着,一邊他用手輕輕撣了撣老人胸前的衣服。扭回頭,諂媚地看了看留着莫西幹髮型的小夥一眼,用大拇指指了指他,牛哄哄地說:“惹急了我們郭少,把你這瓜地都踩平。快滾吧,別惹不痛快。”
“你們這幫小子,我不是種瓜的。這個墓地是我家人的,你們把這裡搞這麼亂,快走開快走開!”老人的腰直不起來,可他拼命擡起頭,臉漲得通紅,憤怒地盯着這幾個阿飛、太妹,揮着手要趕這些人。
瘦子本以爲老頭是種瓜的,聽他這麼一說,不由一愣。再仔細一看,老頭雖然駝背彎腰,猥瑣的樣子。可身上的衣服倒是整整齊齊,質地考究。瘦子不由得氣勢一餒,無助地回頭看着老大郭少,喏喏地說:“郭哥,你看咱們挪挪?”
這個郭少名叫郭建勳,是當地的地頭蛇。父親是鄉里的幹部,整天無法無天,玩車、泡馬子,爲非作歹。
“他麼的瘦猴,跟老子混這麼久,還是廢物一個!”這個郭少一推靠着身上的太妹,直起身子,衝着老頭吼:“老頭,你嚷嚷什麼?這破地又不是皇帝家陵墓,誰特麼稀罕來啊!哥幾個走累了,吃塊瓜歇歇腳。別不識擡舉,老子今天坐這,是給你家祖墳上貼金。”回頭看了旁邊太妹一眼,陰狠狠地說:“你再囉嗦,信不信把這碑給你砸了!”
“再廢話,砸了你的”
“快滾吧”
……
郭少說完,身邊的幾個阿飛、太妹都湊趣地幫腔,又是一陣哈哈鬨笑聲。
“你敢!”老人氣得臉色鐵青,用手一指這個莫西幹頭型的郭少:“你馬上滾。敢動一下這個碑,我讓你……,我讓你……我讓你死!”
郭少一聽,霍地一下站起來:“死老頭子,還特麼和老子叫板。弟兄們,上,給我砸碑。”
那個瘦子怯生生湊過去,看了老頭一眼,低聲說:“老大,真砸嗎?會不會犯法啊?”
“犯你媽個頭!”郭少一腳把胖子踹在一邊:“昨天我爹還去縣上開會,上面說了,全鄉都要平墳,不能讓死人和活人爭地。”回身對其他幾個人一揮手:“放心給我砸。平安局咱說了算,出了事找我姐夫。鐵頭,你特麼給老子先上!”
一個留着絡腮鬍子,脖子上都佈滿紋身的壯漢獰笑着站起身,帶頭走到摩托車旁邊,抄出一根粗大的鐵棒。瘦子和另一個人也跟着拿出傢伙。
鐵頭走在最前面,把鐵棒在手上一掂一掂,一步步走近墓碑。
老人真急了,氣喘吁吁急走兩步,站在墓碑前面,“忽”地伸出雙手,挺身擋住他們:“我看你們誰敢胡鬧,真的不想活了?”
老人動了真火了,他怪眼圓睜,鬚髮都豎起來了。
小箱子忽然覺得,老人身上有一股無形的真氣盪開來。這股氣和自己身體很默契、很親切,小箱子身上的神照力量也不由自主激發出來。他不禁一愣。
默唸一聲“啓”,李想啓動透視術,模糊看到老人腹中也有一個骰子殘片。顏色黯淡無光,只是一個三角形的薄片,晃晃悠悠,艱難地轉一轉停兩停。
“難道這老人和我地骰宗有瓜葛嗎?”回頭看一眼車上的瞎婆子,小箱子本來不願意多惹閒事。但這會子下了決心,今天的的事不能看熱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