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魔染
“如若感到憤怒，如若知曉不平。”
“那便出鞘。”
——出鞘。
一刃在手，化作星火流光，可明暗室否？
如若我真的相信我手中的劍……我是否能劈開黯夜，還人世一個朗朗乾坤？
縱然只是劍光一瞬，縱然只是星火流光……
懷虛界。
回到懷虛的安靖位於半空，正朝着谷底那奔流不息的大河直墜而下。
但從半空墜落的他卻哈哈大笑：“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劍就該出鞘，劍只能出鞘！”
他落入水中。
如若不出意外，安靖將會在第一時間潛入河水，順着水脈在谷底日行數千裡，徹底隱遁身形，離開西荒羣山這片紛爭地。
但離開太虛，重歸懷虛的安靖卻並沒有發現天魔氣息……他甚至感知到了另一股濃厚的血火味道。
“發生了什麼情況？”
眉頭擡起，安靖轉過身，他躍出水中，以‘太白煞氣’微微加固雙臂，反手抓住崖壁。
浮現出瑩白鐵色的十指猛地崩碎岩石，濺起大蓬石屑，安靖雙手鑲嵌在巖壁，身形穩定在了半空。
以武者的力量，攀爬懸崖和普通人登臺階也沒什麼區別，只是幾個呼吸，安靖便如同一隻大壁虎游龍直上，來到了他當初墜崖之處。
然後，他便睜大眼睛。
自己曾與孽生魔對峙的山崖與樹林，如今已是一片廢土。
曾經蒼翠的樹林如今只剩一排排漆黑的碳樁，大地亦乾涸龜裂，山崖那堅固的岩石地表迸裂開一道道豁口，邊緣處塗抹着不祥的深黯灰色。
仔細看去，那些密密麻麻的裂紋中，甚至還有黯淡的黑色煙氣飄搖升起。
安靖環視周邊，確定周邊無人後，便半跪在地，觸碰那些灰燼與裂紋——類似觸碰天元界酸雨的微微燒灼感傳來，證明這片區域的確被相當濃度的魔氣浸潤過。
而在這片焦土的角落，有不少已經腐爛，甚至完全白骨化，似乎被什麼怪物奪走血肉的屍體，但從衣服的殘骸來看，赫然是天意魔教與赤甲衛。
“大辰和魔教一齊對抗天魔？”
安靖喃喃自語：“那天魔居然如此強大？”
看這樣子，顯然是追逐自己而來的魔教，大辰赤甲衛和孽生魔撞到一塊去了。
時間……大概就在自己穿越至天元界不久後。
雙方大戰一場，魔教和大辰死傷慘重，孽生魔也受創頗重。
這是劍靈下的結論，因爲魔氣某種意義上就是天魔的生命，魔氣溢散到這個地步，證明孽生魔也曾重傷瀕死過。
但祂終究沒有死，還得勝了。
“這不是好消息。”
眉頭皺得更緊，安靖心中很清楚，天魔是一切生靈之敵：“如若大辰魔教的部隊第一時間沒有消滅天魔，那等到天魔傷勢痊癒後，事情就糟糕了。”
“不僅僅是我很難逃出生天，周邊的村莊也定然會遭遇滅頂之災！”
也就是在此時，他看見遠方的羣森中升起一股夾雜着暗紅色火星的黑煙。
“那裡是……”
側着頭看向黑煙滾滾升起的方向，安靖在心中推演：“我記得，那是……”
“村子的方向？”
安靖一路逃亡，從未進過，甚至靠近過西荒羣山的村莊。他很清楚，這種魔教勢大的邊荒區域，山區反倒是魔教的基本盤，甚至就是他們的後備基地。
爲了避開可能存在的樵夫，獵人和採藥人，安靖甚至會特意繞着村子走。
但天魔並不會有這種想法。
它顯然已經找到了恢復自己傷勢的好去處。
事已至此，已經不需要多思考。
安靖沉默地取出槍械劍匣，上好子彈。
趁它病，要它命，安靖必須要以最快速消滅這頭孽生魔！
這便是……出鞘！
安靖以最快速度穿過山林的小路，不難看出此地之前曾發生過激烈的戰鬥，兩艘飛梭的殘骸墜落在地，壓垮了大片大片的林木，引起了一陣山火，將自己和周邊都燒成了一片焦黑的廢墟。
餘溫尚存，煙霧騰空，或是乾癟，或是扭曲的魔教教徒和赤甲衛屍體散落在樹上亦或是路旁。
爲了阻擊天魔進犯村莊，他們居然聯手誓死戰鬥。
果然……即便是這樣的世道，無論是腐朽的大辰還是血腥的魔教，多少也會有些超脫凡俗的意志。不然的話，他們就無法成爲組織，成爲大勢力，最多不過是鄉下地方的小癟三。
安靖看得出來，如果乘坐飛梭風箏孽生魔，孽生魔是沒有機會殺死這麼多人的。
安靖沒有停留，穿過這寂靜陰燃的山間小路，或許在他之後，很多年之後，再也不會有人踏足此地，這裡發生的一切都不會有人知曉。
不會有人知曉，本應互相廝殺的一羣人，居然會爲了同一個目的並肩而戰。
而在行進的中途，安靖居然遇到了一個僥倖未死，卻又只是苟延殘喘的熟人。
懸命莊的教頭，獨眼的黎教習如今手和腳也獨了。
他的身子被撕去，甚至是被啃去一半，那規則到彷彿被刀鋒切下的傷口處被濃郁的魔氣侵蝕，以及那鐵塔般強壯的軀體，讓他還能活着。
苟延殘喘地活着。
“安靖。”
獨眼的教官身形原本已經奄奄一息，察覺到有人靠近後，黯淡的獨眼才重新恢復光澤。
看見來者居然是熟悉的少年人，他在驚愕之餘笑了起來：“居然是你……你果然沒跑遠……嘿嘿，不過現在，你快跑吧。”
“那孽生魔……噗！”
話至一半，黎教習猛地鼓起胸腔，嘔出一口漆黑的液體。
這並不是血，而是內臟液化後轉變成的一種怪異的東西，他的面上有青黑色的青筋紋路擴散，扯動臉上的肌肉顫抖，帶着一絲危險的味道。
“這是魔染。”
劍靈道：“他已經死了，如今是被天魔‘吃剩’的殘渣，最多半個時辰，少就一刻，他就會化作白骨濃水，渾身精氣神魂都被魔氣腐蝕溶解，投向天魔本體，成爲滋養它的養分。”
“這孽生魔智慧很高，居然會刻意留下必死之人醞釀痛苦絕望之心，以便收集更多咒怨魂力來恢復自己的傷勢，如若不速除，必是此地一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