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蹤跡

轉眼之間,過了一個多月。這日,玄空正自歇息,忽聽遠處有腳步聲響。他尋思:“此時也不是早晚,怎麼會有人來送飯?”細細聽來,只覺此人腳步沉穩,大步流星,既不是薄揚,也是不蘇念,倒像是詹巴南喀。

他走到洞外,而詹巴南喀也正從樹林間探出身子。兩人相見,均感詫異。

玄空問道:“大護法親自前來是有什麼事?”對面詹巴南喀見到玄空先是一怔,而後大爲驚喜。他能清楚的感受到,玄空身上那種玄妙的氣息如今又歷昇華,這股氣勢本就浩渺無極,此時又帶有一絲深邃。心想一月不見,教主又是功力大進,如此修煉天賦真乃驚人。他作揖,道:“恭喜教主修爲大漲!屬下前來確有是相稟。”

玄空道:“此間也無旁人,大護法更不是外人,何必搞那麼多禮數!直接說吧。”詹巴南喀嘻嘻一笑,言道:“無論何地,教主總是教主,禮法不可施。”稍稍一頓,又道:“稟教主,現我教分壇已修築完工,屬下想請教主前去觀閱。”

“哦?好快呀!”玄空道。前些時日,他就聽蘇念說谷中來了許多㮺教教徒,大約有數百人。不過一月時間,分壇已然完工,這些人果然辦事麻利的很。接着道:“走吧,有勞大護法帶路。”兩人便一同向營寨方向走去。

路上邊走邊聊,詹巴南喀又道:“還有一事,前幾日江湖上傳來關於魃鬼的消息,說是此妖魔又做了兩件大案子?”

玄空一門心思都放在這幾個對頭上面,聽魃鬼之名,立時提起精神,言道:“說來聽聽!”詹巴南喀道:“先是崆峒掌門青靈子遇害,…”

話未說完,玄空打斷道:“什麼?我大哥湯楓,還是少林寺怎麼樣?”他心中惴惴難安,一個多月前,那青靈子還與自己在少林寺知客下院避難。忽聽此人被害,讓他不由得擔憂起湯楓等人的安危。

詹道:“教主莫急,青靈子是在崆峒山下遇害,妖魔並未對少林寺、丐幫出手!”玄空鬆了一口氣,言道:“唉!青靈子也是丐幫盟友,他爲妖人所害,其他門派更不敢摻和誅鬼盟的事。二十四鬼此舉殺雞儆猴,此後再言聯盟之事,怕是不易!”

詹巴南喀點頭道:“正是如此!近日江湖上風聲鶴唳、人人自危,不少門派都急着與丐幫撇清關係,那青龍幫、崑崙派都急發告文,稱與丐幫、少林並無深交。”

玄空憤憤罵道:“這些名門大派滿口仁義道德,可到了關鍵之時,又都變成了牆頭草,當真是不成氣!”

詹道:“性命攸關!這些人可不敢輕易拿命做賭!”他接回原來話頭,又道:“還有寧州有個姓劉的團練使,全家上下三十餘口,皆被魃鬼所害。”

玄空心中起疑,尋思:“團練使是朝廷的武官,魃鬼無緣無故爲何招惹朝廷中人,其中必有貓膩?”言道:“此事怕是並不簡單。”

詹道:“的確!朝廷派下來不少人查這案子,據說是毫無頭緒。還是武林中人稱,看見事發當日,有一夥人向這劉大人府中送去一口棺材,這才猜測是魃鬼所爲。”玄空點點頭。

他二人說話間,已經走出密林。玄空揚頭一瞧,驚奇地發現,前方已經大變模樣,原來營寨之旁,又有一座恢弘的廟宇依山而建。紅磚白牆,宮頂金碧輝煌。廊柱上刻畫着古韻的壁畫,裝飾着華麗的梵輪。宮殿之前,還有一座廣闊的廣場,可供萬人朝拜。想比之下,一旁的營寨就顯得有些低矮破舊。

玄空忍不住讚道:“百丈殿宇僅在半月之間就平地而起,了不起!了不起!大護法果有驚世才略!”

詹笑道:“全是衆多教徒與教主的功勞,屬下不敢居功。”玄空淡淡一笑。

許多㮺教教衆正井然有序地做事,見玄空與詹巴南喀走來,都紛紛下拜。玄空還之一禮,又示意衆人起身。

兩人隨後步入殿中,見那殿內煙氣氤氳,梵音不絕,烘托出一種特有的莊/嚴和肅穆。殿中央端坐的神像,正是㮺教主神,兩側爲四位護法神。玄空與詹心懷虔誠,行叩拜之禮。隨即轉身又入側殿。這座廟宇,主殿有一座,東南西北是個方向,各有一座偏殿,着實不小,兩人蔘拜一圈,纔回營寨休息。

衆人見玄空閉關而歸,都十分高興,晚間又擺下宴席。飯後之餘,談起正事,玄空尋思:“魃鬼向來深藏不露,這次傳出兩條消息,實該好好查探,即便查不到魃鬼本尊,至少也要找到那些害人的屍魁。”便對衆人道:“我打算出谷一趟,先去崆峒山,再到寧州。”

此言一出,衆人均知他是要察魃鬼之事,都說要一同隨行。玄空一想,自己若帶上衆人,生活起居確實便利,可查案子又有諸多不便,就一擺手,說道:“此事有我一人足矣!不必興師動衆。”

五仙五毒都已玄空爲首,聽他這樣說,也就不再言語。而薄揚、蘇念二女仍是吵着要去,可令玄空有些爲難。詹巴南喀道:“教主武功了得,又有天魔脊護體,自然去的。我瞧兩位姑娘還是不要跟去,留在谷中的好。”言中之意,就說你兩人武功不過關,隨行反而礙事礙腳。蘇念心想也是,而薄揚卻是十分不服氣。

蘇俏擔心妹妹,也出言相勸。蘇念一向乖巧,就同意留在谷中。薄揚見所有人都反對,也不再說。

詹巴南喀道:“教主也不必急於一時,屬下已派出高手前去打探,相信今明兩日就有消息。”玄空心頭一喜:“詹老頭果然能急我之所急,解我之所需。”言道:“大護法有心了。”

次日晚間,衆人又聚於一堂,果然有㮺教高手攜消息而歸。玄空一瞧,來者不是旁人,乃是㮺教第四護法。此人名傑仁波切,只因語言不通,自己與他極少有交流。

㮺教六大護法,每一人都身懷絕技。傑仁波切雖比不得詹巴南喀,也有超一流的修爲,比不少武林大派掌門還要高出一籌,在江湖上可謂難有敵手。玄空心想,由此人出馬定能查出些蛛絲馬跡。

只聽詹巴南喀與傑仁波切嘰裡咕嚕說了半天。隨後,傑仁波切退到了一旁。詹巴南喀說道:“稟教主,據傑仁波切所說,青靈子死後,崆峒山發生不少怪事。山上鬧起野人,殺了不少上山採藥的農戶與崆峒派的道人。”

殺人屠派、滅門絕戶,諸如此類之事,魃鬼做的着實不少。崆峒山怪事頻頻,反而在意料之中。玄空說道:“想來還是妖人裝神弄鬼,打着野人的幌子害人罷了。

佔巴南咔搖頭道:“這事怕是並不簡單!傑仁波切特意找了個通吐蕃語的商販,讓這人問了好些附近的老農,有人說親眼見過野人。而且山上傳出野人的消息,就在青靈子出事前後幾天。屬下以爲天下間沒有這麼巧的事,這兩件事背後一定有些關聯。”

衆人點頭稱是,均覺得二十四鬼難逃干係。

詹巴南喀又道:“此事已經鬧的沸沸揚揚,更是衆說紛紜,有些人說那是青靈子死後所化的厲鬼,一口怨氣難以嚥下,就終日遊蕩在山上害人。大部分人都說那東西本就是深山裡的野人,需借其他生靈的性命增加道行。”

這兩種說法顯然並不可信,玄空微微晃頭,道:“我瞧此事疑點頗多,需得好好查查纔是。”他走到門前,只見外面夜色正濃,風清月朗,可比中午豔陽高照時,舒服的多,正是出行的好時候,轉身又道:“事不宜遲,我今夜便去崆峒山一行。”

衆人都知他本事奇高,又有異寶傍身,也並不如何擔憂,都點頭道:“教主早去早歸。”

又交代了幾句話,玄空收拾好隨身之物,就出發了。臨走前,他心想身上寶物太多,不太穩妥,又將傳國玉璽埋在了後山山洞裡。

月色下,單人獨騎行出了惡人谷。深山中,一片萬籟俱寂,唯聽見馬蹄聲得得作響。

一夜過去,玄空穿過茫茫森林,走出了南鄰羣山。經過第一座城池,他只覺口渴的很。路上帶的一囊水,昨夜間已被他喝的涓滴不留。行在街邊,忽見前方有個小酒攤。他已有數月不曾飲酒,這時瞧見再也忍耐不知,喉頭咕咕咕地直吞饞涎。

他策馬靠到路邊,將酒囊遞了過去,又擲出一錠銀子。說道:“有勞小哥給我打滿!”

那人瘦弱的很,頭戴斗笠,始終低着腦袋,難以看清面目。初時玄空並沒留意,可見那人接過銀子時,袖袍下露出的手腕皓白如雪,竟是十指尖如筍,腕似白蓮藕,實不像是賣酒的漢子,他便有些懷疑。再一聞,那人身上有股幽香,這氣息他實在再熟悉不過。猛地“啊”一聲叫了出來,道:“你怎麼跟來的?”

那人咯咯一笑,揚起頭,露出一張俊美絕俗的面目,正是薄揚。她笑道:“我就知你這廝一人獨行,必定嘴饞,弄的喝酒誤事。我自是來看着你的!”

玄空回憶起舊事,自己喝了酒後,還曾對她言語失禮。今日又被逮個正着,一時有些尷尬,乾笑兩聲,又摸了摸鼻子。

薄揚聲如銀鈴,清脆動聽,又道:“就罰你帶我也去!”玄空一想,路上有美人作伴當然不錯,可又擔憂前方兇險,稍作沉吟,言道:“你不在谷中練劍,非要和我去崆峒山作甚?”

薄揚道:“終日悶頭練劍,豈不成了紙上談兵?需得多多實踐才行。”玄空知她愛武,又聽此言也有道理,終於點了點頭,道:“那好。崆峒山吉凶難測,真遇大險,你可要先想着自保,莫要一味拼殺。”薄揚道:“放心,我可不會拖你後腿。”她轉身牽出早備好的馬匹,兩人相伴上路。

十日之間,兩人抵達了崆峒山。只見那山巍峨綺麗、千巒競秀,山間浮嵐暖翠、景色怡人。此山主峰馬鬃峰,峰高六七百丈,崆峒派就坐落於山巔之上。

玄空二人站在山腳下,瞭望秀麗山色,心情也是尤爲舒暢。薄揚道:“這山可真美,比我那琊劍山好多了。”

玄空側目一瞧,見她笑靨如花,更添秀麗,心想:“還真是女大十八變,她少時就美,模樣沒變,性子倒是改了不少。記得原來她說琊劍山峰如劍刃,天下一絕,任何山都比不上。那時像個假小子,今日纔像個美貌的姑娘。”便道:“等辦完這事,你我二人就在山上好好觀賞一下。”

薄揚一點頭,又道:“空哥,你說這山靈水秀的,怎麼會有什麼野人?”玄空前世就不信什麼野人云雲,搖頭道:“世上哪有野人,我瞧那東西不是野人,很可能是魃鬼的屍魁!”

薄揚微微頷首,心說:“空哥看着粗獷,心思卻頗細。魃鬼那些屍魁一一個都很不正常,與常人大不相同,被人誤認作野人也說的通。”

玄空望見前方有個小村莊,有幾戶人家冒着炊煙,便道:“走!先去問問老鄉,再上山瞧瞧。”兩人牽着馬走到一戶門前,玄空咚咚咚扣了三下門。

但聞內裡有走動聲,卻無人應答。玄空運起內功細細聽來,裡面的人極力壓着呼吸聲,似乎十分害怕,從其腳步聲聽來,應該是一對老夫婦。

玄空朗聲說道:“老丈莫怕,我們不是歹人,偶然路過,想討口水喝。”裡面的人這才走到門前,戰戰兢兢打開了門。

玄空一看,門口是一位鬍子花白的老頭,裡面還有一個老婦人。他領着薄揚作揖道:“打擾,打擾!”

兩位老人見門外站着一對男女,男的身高七尺,威風凜凜,是個頂天立地的人物,女的貌若天仙,這十里八鄉也沒見過如此俊的姑娘,總之都不像尋常人。老頭一呆,晃了晃神兒,纔將玄空二人領進屋內。

見裡面雖不大,但有桌有椅,過日子用的傢俱是一樣不少,且佈置整潔。玄空落座,掏出一錠銀子,不大不小正好一兩。說道:“老丈,我二人偶然行至此處,見日頭將落,想住宿一晚,這錠銀子當做報酬。”本以爲老頭見了銀子,定然心花怒放。不想老頭一驚,連連擺手,說道:“使不得!使不得!住一晚上,怎用的這麼多銀子?”卻是說什麼也不收。玄空只得從口袋中掏出一些銅板,老頭才勉強收下。

三人閒聊起來,老頭問道:“我瞧大爺和姑娘像是城裡來的,怎麼走到我們這偏僻地方?”玄空道:“老丈眼力不錯,我倆卻是打城裡而來。尋思崆峒山山景不錯,打算明日領我妹妹去遊玩幾日。”

此言出口,老頭臉色一變,說道:“你這來的可不是時候,現在這山是去不得的!”玄空假裝不知,問道:“這是何故?”老頭道:“你瞧我們這住的幾戶人家,是不是都緊鎖屋門?”玄空點頭道:“莫非最近山上有匪人?”老頭抿了抿嘴,惶然說道:“可比匪人還可怕!匪人來了,自有山上道士驅趕,可現在這東西,道士們都奈何不了。”

薄揚問道:“老伯,您就別賣關子,到底是有什麼?”老頭嘖嘖咂嘴,說道:“哎呀呀!老漢我也不怎麼敢說!前幾日,隔壁張老爺子,口沒遮攔,一直罵那個東西。結果白天上山砍柴,就碰見了,所幸撿了一條命回來。聽說那東西渾身毛茸茸,嚇人的很,殺了好多道士。”

玄空、薄揚相視一眼,均疑心大起:“聽起來還真像是野人什麼的,到底是個什麼東西?”薄揚尋思:“會不會這些農戶都看花了眼?”便道:“這世上以訛傳訛的事情太多了,您可別危言聳聽呀。”老頭惱道:“嘿!丫頭你還別不信!老趙家的兒子明天就下葬,你看看就知道有多可怕。”

玄空抱拳言道:“謝老丈直言奉告!”老頭點點頭,道:“你可一定要聽進去,莫當成耳旁風!”玄空也微微點頭。

又過一會兒,老婦人端上一桌熱騰騰的飯菜,幾張麪餅,三樣素菜。她向玄空二人道:“我們這粗茶淡飯,比不得城裡做的細緻,兩位可別見怪!”

玄空道:“粗茶淡飯才能養人,老婆婆辛苦啦!”說着就拿起大餅吃了起來。

這對老夫妻無兒無女,看着玄空、薄揚這對男女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當真是由衷欣喜。老婦人道:“小夥子,你說這姑娘是你妹妹,大娘可不信!”

薄揚心中好奇,問道:“您怎麼看出來的?”老婦人笑道:“哪有哥哥長得像托塔天王一樣,妹妹卻這般嬌美?”

薄揚聽見誇讚,臉上一紅。玄空則哈哈一笑,言道:“老婆婆好眼力!”

卻聽老婦人接言道:“我瞧你們倒像是一對情侶!”此話出口,薄揚臉上一紅,再不敢接話,既不反駁,也不承認。玄空早將她看成愛侶,並不如何尷尬,只是又怕薄揚害羞,一時也不敢說話。

玄空微微側頭看向薄揚,見她低眉垂目、半羞半喜,目光中深蘊情意,似乎也在偷瞄自己。玄空情不自禁,若不是身旁還有一對老夫婦,非要將她摟在懷中,好好稀罕一番。

晚飯後,四人都早早入房休息。玄空與薄揚住在偏房,畢竟是住宿在別人家中,玄空可不敢冒犯,就自己在地上打了地鋪。這一夜,兩人睡的都不踏實,總是做些稀奇古怪的夢。

次日,與老夫婦辭別,他二人走向崆峒山的方向。離村之時,忽看見好幾人穿着喪服,擡着一具蓋着白布的屍首。這些人哭哭啼啼,向村前亂墳崗走去。

玄空心中一動,想起昨日老者說的話,便道:“不忙着上山,去瞧瞧那死者身上的傷口。”薄揚也點頭,隨即兩人悄悄跟了上去。

那幾人將屍體停在一處平坦的地方,開始挖土掘地。玄空二人則躲在樹冠上偷偷觀察。

這附近居住的都是窮苦人家,根本買不起棺槨,只挖出一處墳冢,將死者埋進去,就算了事。

眼見幾人就要將屍首下葬,卻遲遲不將蓋布揭開,只把玄空二人看的乾着急。他靈機一動,暗暗自語道:“老兄,得罪了!你泉下有知,可別怪我。我這麼做,也是爲了追查兇手!”說完揮舞袖袍。他這時功力奇深無比,衣袖拂動之間,便掀起一陣勁風。隨之,蓋屍布騰空而起,可把那幾人嚇的不清。他們口中忍不住大叫起來,一把扔下了屍首,連滾帶爬跑出好遠,也躲在一顆樹後。

玄空與薄揚藉機觀察屍體上的傷口,只見那死者胸前深深凹了進去,像極了被高手以狠猛掌力所傷。又見死者胸口處有一青紫色的掌印,奇怪的是,那掌印手指又粗又長,與正常人的手截然不同。再一瞧,那人身上還有好幾處被咬過的傷口。由齒痕來看,犬齒很長,非常人所及。可這傷勢也不像是狼熊虎豹所爲,實在看不出殺人的是什麼東西。

兩人嘀咕起來,均大感困惑。玄空低聲問道:“你可曾聽過有哪位武林高手,身上有這些特徵?”薄揚搖頭道:“沒有。”玄空沉吟道:“這就奇了,魃鬼的屍魁俱是用武林高手的軀體制成。我原想,這山上的東西就是屍魁,現在看來又不一定了!”薄揚也道:“從這傷勢來看,殺人者似人非人,倒…倒真有幾分像野人。”

死者的家人見一陣風之後再無動靜,終於大着膽子走了回來。幾人慌慌張張將死者下葬,便匆忙而回。玄空二人也悄悄跳下樹,走向崆峒山。

這時節,山間花紅柳綠、草長鳶飛,一幅春色盎然。崆峒山自古就有西來第一山的美稱,其景色自是美不勝收。二人初時十分之警惕,可這一路走來,什麼怪物也不曾見過,兩人不知不覺就放鬆下來。

薄揚道:“這山上風光秀麗,哪像有野人的樣子。”玄空拉着她的手,道:“管他呢,我倆先找一陣子,若找不到就當做是遊山了。”薄揚嫣然一笑,又道:“你與我在這遊山,就不怕你那小情人吃醋?”

她不提還好,一提起蘇念,玄空心裡咯噔一下。不禁暗想道:“難矣!難矣!阿念若是知道,會不會覺得我丟下她?我這是不是也算成顧此失彼?將來究竟怎麼辦?把她二人一起娶了?這…這…”虧欠之感油然而生。

薄揚見他神情一僵,顯是記起了蘇念,登時心中生氣起來,哼一聲,道:“你要是想她了,就回去找她吧!”說話間使勁一甩手,要掙開玄空。

然玄空那隻大手便如鐵箍一般把她握住,不僅沒鬆開,反將她的手攥的通紅。玄空一着急,猛地將她摟在了懷中,一雙眼含情脈脈地看着她,說道:“你與我青梅竹馬,我對你的情意你又不是不知,我是絕舍不下你的。”

薄揚聽他說的情深意切,心中的氣也消了大半,說道:“哼!舍不下我,就舍的下你那小情人嗎?”

此言直戳玄空的心病。他向來最懼之事,就是怕二女之一逼着自己離開另一個。每想至此,他都大感頭痛,索性就什麼也不想,逃避而過。這時聽薄揚提起,他支支吾吾道:“這…,這…,阿念…,我…。”心中本是想說:“阿念也是我必須照顧一生一世的人啊!”可這話如何也不能當着薄揚說出口。

見這頂天立地、天不怕地不怕的漢子被自己逼得手足無措、抓耳撓腮,薄揚心中有一絲快意,心中之氣又消退不少。

其實古時與現代觀念大不相同,男子三妻四妾原是常有的事,因此玄空便是同娶二女,於薄揚而言也並非不可接受。她只是有些氣不過而已,才屢屢借題發揮。這時見玄空神色尷尬至極,終於心一軟,一邊輕輕拍打他的胸口,一邊說道:“讓你花心!讓你花心!”玄空自知有愧於她,只得默不作聲。

兩人又磨蹭一陣,才復向山上行進。玄空生怕再得罪她,一言一行都變得謹慎許多,甚至不敢大聲說一句話,有時許久都不做聲。

行至半山腰,四周煙籠霧鎖,如臨縹緲仙境,兩人觀此奇景,不禁心曠神怡。薄揚心道:“此處風景大好,與其糾纏於那煩心之事,與我空哥好好遊玩一番。”她仰頭瞭望,只見前方有一青灰色奇石,形貌怪異的很,便拉着玄空快步走了過去。

兩人走進一瞧,那巨石之中又嵌入白色的圓石,彷彿含了一顆寶珠一般。玄空驀地想起原來曾看過一篇遊記,其中一大景觀與此處相似。便道:“這裡大概就是崆峒山奇景之一,月石含珠!”

薄揚眼神一亮,重複念道:“月石含珠。”點點頭,續道:“好名字!”玄空知她喜歡談論武學,又道:“此處聚娥月精華,乃是一處修煉陰寒內力的絕好之處。”薄揚也道:“不錯!若是太陰之體,在此修煉便能事半功倍,只可惜常人是看不出此處訣竅,即是看見也不免錯過!”

玄空道:“不妨事!”隨之在青色巨石上找一平整之處,運功於指,刻下四個大字“太陰之精”。

兩人繼續前行,玄空見她心情轉好,有心賣弄學問,邊走邊道:“崆峒山上怪石、古鬆、雲海是爲三絕,這裡不僅景觀絢麗,還有不少典故!”薄揚一改常態,不像以往那般冷豔,反而乖巧地看着他,說道:“給我講講!”

玄空接言道:“相傳這裡黃帝問道處,《莊子·在宥》有記載,‘黃帝立爲天子十九年,令行天下,聞廣成子在崆峒山上,故往見之。’黃帝曾三次來此,問那廣成子長生之…。”

話沒說完,薄揚盯着他噗嗤一笑。玄空一愣,還道自己講錯了,便道:“我怎麼了?”薄揚擺了擺手,道:“沒怎麼。我就是看着你那一幅五大三粗模樣,說起話來文縐縐地,便覺有趣的很。”玄空咧嘴一樂。兩人有說有笑走向別處景觀。

一日之間,他二人已登臨山頂,然而野人的蹤跡卻是全沒發現。

主峰馬鬃山氣勢雄渾,直插雲霄,東側爲棋盤嶺,北面是捨身崖。二人站在山巔瞭望四方,千巒百嶂,在雲霧縈繞下,若隱若現,恍若隔世。此景雖好,可二人又不禁發愁,尋思:“茫茫大山,可上何處去找那野人?”

玄空思索良久,又東顧西盼,掃見氤氳之中有幾幢樓閣、一所庭院,正是崆峒派。他心中一動,說道:“去崆峒派看看。山下老伯說那野人殺了不少道士,說不定其中就有崆峒派的人。我們去打聽打聽,或能問出一些消息。”薄揚點頭應允。

還沒走近,就聽見裡面傳來吵吵嚷嚷的聲音,更伴隨打兵刃相接的錚錚鐵鳴。二人心頭一凜:“莫非是仇家聞聽青靈子掌門身死,就趁機前來報仇?還是說二十四鬼又出手了,打算滅掉崆峒派。”兩人加快腳步,待到行至崆峒派院門,玄空拉着薄揚縱身飛起,兩人伏在牆頭暗中觀察。

只見院中兩大羣人皆穿崆峒派袍服,正持兵刃對峙。中間有數人已經交手起來,當間有兩位皓首白鬚的老者斗的最爲激烈。這兩人此時面紅耳赤,雙眼猩紅,已是打出了真火,儼然有要拼命的架勢。玄空與薄揚相視駭異,均想不到青靈子一死,屹立江湖數百年的崆峒派會發生內亂。

薄揚一瞧,見左側那老者一劍點出,手腕上下顫動,劍尖也虛虛晃晃,不知要點向對手的小腹還是脖頸。她是劍術大家,一眼就認出此一招名爲“霧鎖羣山”,姿勢雖不好看,卻是崆峒劍法之中的絕招之一。這一劍刺出就如雲霧籠罩山巒一般,令人琢磨不透。

右側老者不緊不慢,出劍間手腕轉動,劍鋒急旋,將對方的劍盪開。這一招也不是尋常劍術,其名“疾風破嵐”,正是“霧鎖羣山”的剋制之法。嵐爲山間霧氣,疾風掃過,霧氣散去,羣山也自然露出全貌。兩人對招拆招如此嫺熟,顯然是對彼此的武功路數十分了解。

左側老者見招式又被化解,心頭惱怒,使出一記“力劈蒼嶺”,這一招大開大合,以力取勝。右側老者舉劍招架,使的正是“鐵索連山”。只聽“錚”的一聲,劍鳴響徹山谷。

此兩人本就是同門師兄弟,自幼一同練武,均下了數十年苦功,到現在是武藝相當,內力相近。此時苦戰二百招,仍是難分伯仲。

左側老者越鬥越氣,叫喊一聲“嘿!”,隨即把心一橫,一個勁猛砍狠斫,那柄長劍使的如同大刀。見此景薄揚不禁微微搖頭,低聲道:“好好一柄劍讓他使成這樣,想來他是贏不了了。”玄空道:“哦?那你是說右側的老頭能贏嗎?”又瞧那右側老者也發狠起來,猛地使劍揮蕩招架,兩人與其說是鬥劍,不如說是鬥氣。薄揚也是搖頭,言道:“他也是不濟!”

果不其然,這兩老者“乒乒乓乓”互拼十餘招,除了圖費內力,震得各自手臂發麻,的確毫無建樹。

忽然間,右側老者眼中閃過一抹兇光,使出一招“同見閻羅”。這劍法招如其名,是殺人殺己、同歸於盡的絕招。此人使出“同見閻羅”,並非對右側老者存必殺之心,只是想迫其讓步,只待對方怕了,向後一撤,自己就算贏了。

不料左側老者亦不服氣,依葫蘆畫瓢也是使出一招“同見閻羅”,這場比鬥瞬間變成了一場膽識的博弈。

衆人見狀,不禁“呀”的驚呼出來。薄揚也道:“不好!他二人要拼命!”玄空眼力驚人,電光火石之間,已經預判了兩人的劍勢,只消兩人再進半尺,瞬間就一齊血濺當場。他不忍見此慘狀,身形一晃跳入院中。右手探出,食指金剛指,中指寂滅指,正擊在兩老者劍刃中間,只聽咔嚓兩聲響,夾斷兩柄寶劍。

在場衆人只感眼前一花,一道黑影閃過,隨即就見方纔還性命相搏的兩位師尊一齊倒在了地上,手中都握了一把斷劍。晃過神來,才瞧見院中已經多了一位高身大漢,食指中指之間,正掐着兩把斷刃。

衆人相顧駭然,且不說兩位師尊本來武功極高,就說他二人所持寶劍也是寒鐵打製而成,絕非輕易能夠折斷。這人能在兩位師尊拼命之時,瞬間斷去兩人寶劍,其武功已經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可謂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驚愕之際,又見一妙齡女郎躍入院中,不僅身法奇高,那相貌也是俊美絕俗。

霎時間,本來打的火熱的衆弟子,一齊都罷手止鬥。

兩位老者見來人救了自己二人性命,心存感激,卻又十分疑惑。左側那人問道:“救命之恩,感激不盡,敢問閣下是何方高人?”

玄空朗聲道:“在下玄空!”此言一出,在場衆人羣相聳動,有些人大感好奇,仔細打量着玄空的長相,兩位老者心頭一凜:“玄空來此絕非偶然!”

玄空續道:“想不到掌門一死,堂堂崆峒派竟陷於內亂,也不知青靈子前輩泉下有知,還能否瞑目?”聞言,衆弟子大多卑陬失色,有的低眉垂目,也有的神情悲憤。不少人主動扔下了手中的劍。

而當間兩位老者面色鐵青,一人冷哼一聲,另一人則長嘆一聲。

玄空與青靈子有數面之緣,知曉此人乃丐幫好友,更是爲人正直,剛正不阿,令人佩服的很。想當年丐幫與鹽龍幫交惡,青靈子就曾仗義相助。玄空不忍此人死後,崆峒派淪爲一盤散沙,遂有心調解其中的內亂,便道:“兩位前輩此爲,難道是爲了爭搶掌門之位?”

其中一位老者打了個哈哈,道:“在下崆峒派木靈子。閣下也太小覷我等了!區區掌門之位,如何值得我二人相爭?倘若我師弟龍靈子肯依從我的建議,這掌門由他來做也行!”

另一老者不甘示弱,也道:“我也是一般主意,若師兄你聽我一次,這掌門之位就由你做。”

玄空知道木靈子、龍靈子一個是前掌門青靈子的師兄,一個是師弟,這兩位也是江湖上德高望重的老前輩,絕非爭名奪利之人,否則當年就與青靈子相爭了,更忍不到此時。心中犯愁:“原來此二人是意見不合,這就不好調節了。”想了想先說道:“倒是在下誤會兩位前輩了,先前言語之失,還望見諒。”

誰知木靈子、龍靈子火氣正盛,這時反而不理玄空,相互辯論起來。木靈子一副愁苦神情,言道:“師弟啊!你讓爲兄如何說你?今時之勢還需隱忍,似你那般行事,無異於飛蛾撲火,不僅不能爲掌門報仇,還爲我崆峒派引來滅門之災。將來你我二人死後有何面目見掌門,見師父,見祖師?”

龍靈子目眥欲裂,大喊道:“我崆峒派掌門死於崆峒山下,這乃是奇恥大辱!若忍氣吞聲,不敢報仇,有何面目立於江湖?掌門在世之時,主張誅滅邪魔,義不容辭。那時師兄你就大唱反調。如今掌門死於妖魔之手,師兄不思如何報仇,竟要我等苟且偷生,又怎對的起掌門?”

木靈子火冒三丈,雙目圓睜,怒斥道:“我何時與掌門大唱反調?我只是勸掌門需得隱忍,該當低調行事,莫得惹妖魔注意,難道這也有錯?”

龍靈子嘿嘿冷笑,又道:“那我又想問問,師兄打算隱忍到幾時?妖魔縱橫數十年,江湖上的英雄都隱忍了,可有什麼作用?”

木靈子道:“時機就要成熟,丐幫與少林聯名誅鬼盟,待討邪大勢興起,我等自然響應,與妖邪拼個你死我活。”龍靈子卻是連連搖頭,似乎並不信服。

玄空見兩人爭論不休,喊的臉紅脖子粗,大爲犯難。他本是來詢問野人之事,不曾想無意間捲入崆峒派的內亂。無奈之餘,想起師父有一門絕技,此時正能奏效。

他丹田運氣,喝道:“兩位前輩稍安勿躁!”這一句話裡,已經運有高深佛門內功,正是靈癡禪師的淨心梵音。此絕技能傷敵,也能警示人。原來靈癡並未來的及傳授於他,卻是他自行領悟。

一聲之後,衆人心頭大震,木靈子、龍靈子心中火氣也消了大半。兩人畢竟是武林前輩,均想家醜不可外揚,當着外人如此爭吵,確實有些不妥。

木靈子心想:“不如先將外人送走,再解決內事?”問道:“玄空大俠遠來我崆峒山,不知有何貴幹?”玄空答道:“大俠二字愧不敢當,兩位前輩稱爲法號便可。晚輩此來只爲詢問些事情。”衆人一聽,心說此人倒不像傳言中那般張狂,反倒比較謙遜。

龍靈子則想:“此人乃妖邪的大敵,二十四鬼中,自魅鬼而下,所有妖人竟敗在他的手上。說起來是友非敵,倒不妨讓他評評理。”遂言道:“常言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在下有心請玄空小友辨別是非,不知可否賞光?”

玄空正欲相勸兩人,不知如何開口,聞言一喜,說道:“晚輩只是外人,原不敢幹涉貴派內事,可也不願見兩位前輩兵戈相向,這纔在此多言。前輩若有相問,晚輩不敢不答!”

龍靈子哀嘆一聲,道:“以你之見,我崆峒派掌門爲人所害,我等該不該當爲他報仇?”玄空道:“此仇當然該報,但不知前輩有何報仇之法?”

龍靈子道:“武林中人報仇能用什麼法子?無非直截了當挑戰仇敵。我打算髮書約戰魑魃二鬼,縱使不敵,將鮮血灑於崆峒山上也就是了。”不少人隨之應和道:“爲掌門報仇!殺魑魃二鬼!”這些人中有些是掌門青靈子的弟子,有些則是龍靈子的弟子。

玄空心想:“這龍靈子也太莽撞!此爲真如飛蛾撲火,不僅不能報仇雪恨,反而能助長妖人氣焰。而且若二十四鬼公然對付崆峒派,丐幫、少林自然不能坐視不管,只得提前與妖魔開戰,這樣一來就打破了誅鬼盟的計劃。”

不待玄空發言,木靈子搶先反駁道:“這麼做無濟於事。難道憑你我二人武功真能敵的過魑魃二鬼?要我說此時須得從長計議,掌門的大仇當然要報,可我崆峒派也不能因此而斷了香火。”這話一出,亦有不少弟子大聲應和。

龍靈子搖頭道:“從長計議,從長計議!那還有等到多時?妖魔縱橫數十年,多少人爲其所害,這些人的親友都說報仇要從長計議,可到後來就不了了之了。世上就是有這麼多貪生怕死之人,妖魔才得以肆意妄爲!”

木靈子又惱怒起來,道:“咳!師弟難道忘了當年的茅山派?鮮血灑盡茅山,現在又如何了?”

轉眼之間,兩人又怒嗆起來。爭吵半晌,終於一齊看向玄空。木靈子問道:“依大俠來看,我二人孰是孰非?”

玄空想了想,言道:“兩位前輩所言都有道理,龍靈子前輩一腔熱血着實令晚輩佩服。只是依我所見,此時還不宜與二十四鬼硬碰硬。”龍靈子聞聽略有失望,木靈子則點了點頭。

玄空接着說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前輩若急於挑戰二十四鬼,丐幫與少林也不能置身事外,到那時必是牽一髮而動全身,一場巨鬥在所難免。然而誅鬼盟大業未成,此時我等就連魑魃二鬼真實身份都不知道,更不知二鬼有何目的,所居何處,勝算實在難說。因此我以爲,崆峒派不如隱忍一陣,保存力量,待查明妖魔的情報,聯合少林、丐幫、崆峒、峨眉、崑崙、神霞、隱仙、清微、青龍幫、鹽沙幫等諸多大派與妖人決戰,必能一戰制勝,蕩盡妖魔。”

木靈子又是點頭,說道:“不錯!正該如此!”而龍靈子則冷哼一聲,默然不語。其中玄空之言道理並不如何深刻,以龍靈子這等人物自然早就明白。他只是一口惡氣難以嚥下,這才執意找妖人拼命。

龍靈子轉身一瞧,見門下弟子有不少人都低下頭,不敢與自己直視,可見他們也已動搖,只有少數掌門青靈子的弟子,還仍在堅持。他見大勢已去,不甘心地嘆出一口氣,又道:“師兄,望你不要忘了掌門的大仇,莫要領我崆峒苟且偷生一輩子。”

木靈子怒目橫眉,嘿呀!叫喊一聲,言道:“在你眼中我木靈子就是如此貪生畏死之人?”說話間,木靈子眼中閃過一絲狠色。他抽出長劍一揮,將自己兩個手指斬落而下,言道:“我木靈子在此起誓,必將爲掌門報仇作爲終生之志,與那二十四鬼不死不休!”轉頭面相天空,大聲喊道:“掌門師弟,爲兄此時尚不能爲你報仇,現斬斷二指明志,此生絕不與妖人低頭!”

衆人只見木靈子左手鮮血淋漓,不禁都驚呼一聲。龍靈子喊道:“師兄,你這又是何必?唉!罷了!罷了!我龍靈子聽你的便是!”

幾位弟子連忙走上前去,爲木靈子包紮傷口,這位老前輩竟是連眉頭不皺一下。玄空好生敬仰,心道:“想不到這位木靈子剛烈乃爾,看來崆峒三位前輩都是忠烈之人。”抱了抱拳,以表敬意。

崆峒派這場內亂由此而止。木靈子、龍靈子對着玄空連連道謝。二人忽想起,玄空可不是專門來給他們化解內亂的。木靈子便說道:“小友先前曾說有事相詢,請講!”

玄空開門見山,言道:“據說近日崆峒山有野人出沒,更殺傷不少人命,不知二位前輩瞭解多少?”

二人相視以目,隨即龍靈子開口道:“說來慚愧的很,此事我二人也有耳聞,只不過自掌門師兄死後,崆峒派自顧不暇,旁的事也沒顧及的上。因此,我等對野人之事也瞭解不多。”

玄空與薄揚一齊皺眉,心說:“不好!這怕是白來了一趟。”玄空仍不死心,又問道:“那貴派弟子可有遇見過野人的?”

木靈子搖頭,龍靈子說道:“二位來錯了地,據說野人是在翠屏山出沒,此山位於馬鬃山之後。”

玄空一拍大腿,道:“唉!原是如此,都怪我在山下沒打聽清楚。”薄揚跟着問道:“二位前輩,聽說野人傷了不少道士,那又是哪一派的?”

木靈子想了想,言道:“或許是那翠屏山的三清觀。”龍靈子也道:“不錯!翠屏山只有一所道觀,就是那裡。”

玄空拱手道:“晚輩還有要事在身,不敢久留,就此別過!”木靈子、龍靈子還禮道別。玄空轉身要走,薄揚則拉着他說道:“你先別急,再問一問。”轉身對二老道:“晚輩還有一問,事關重大,若有冒犯還請前輩恕罪。”木靈子道:“姑娘但說無妨!”薄揚道:“前輩能否露出,貴派掌門青靈子遺體上的傷口。”玄空又抱拳道:“多有冒犯,還望見諒!”

木靈子攢眉蹙額,有些爲難。事關掌門遺體,乃是大忌,輕易不得透露外人。龍靈子心想:“這小姑娘怎麼說話如此唐突?”

玄空見狀說道:“晚輩在山下見過一具村民的屍體,像是被武林高手以狠猛招式所殺,可身上又有一些怪異的齒痕,…”

話沒說完,在場衆人都發出“哦”的一聲驚呼。只聽龍靈子道:“竟有這樣的事?莫非那村民也被魃鬼所殺?”此言出口,玄空二人心中瞭然:“殺青靈子果然是那所謂的野人!而這野人極可能是魃鬼手下七大屍魁之一,這才讓崆峒派認定魃鬼是兇手。”

木靈子心知此事蹊蹺,也不再隱瞞,言道:“實不相瞞,我師弟青靈子身上有三處致命傷。第一處,被人以凌厲的拳法正中後腰,震碎了臟腑;第二處,爲人抓花了面目,五官俱毀;而第三處,頸間被咬爛了喉嚨,齒痕也十分奇怪。”

薄揚問道:“犬齒奇長,猶如野獸?”

木靈子大吃一驚,道:“正是如此!難道說殺我師弟的不是魃鬼,而是野人?還是說所謂野人就是魃鬼?”木靈子二人不知原委,大感困惑。

玄空解釋道:“二位有所不知,魃鬼手中有七具似人非人的屍魁,替他行兇作惡,我懷疑山間野人就是其一。此來也是爲了查明此事。”

木靈子、龍靈子聞言,相視駭然。此消息甚是隱秘,只有當初參與丐幫密會的幾大掌門才知道。本來崆峒派青靈子也在其列,只是他尚未回山,便被截殺。木靈子、龍靈子陡然獲悉如此秘辛,不禁大爲驚愕,實難想象這世上竟有屍魁這樣的東西。他二人震驚之餘,又商量起來,

玄空一想,既然已經弄清楚了,也該離開此地。他又一拱手,領着薄揚轉身而去。卻聽身後龍靈子喊道:“小友,且慢!”

玄空回過身來,見那龍靈子抱拳團團作揖,聽其言道:“小友直言相告,使我崆峒派上下不至於矇在鼓裡,我等委實感激不盡。他微微一頓,續道:“血海深仇不共戴天,那野人既然尚在崆峒山,崆峒派也絕不能坐視不理,我與師兄商議須得詳察此事。不如小友與我等同行吧。”說到後來,言語十分之懇切。

玄空則想:“崆峒派雖是人多勢衆,可這些人的武藝算不得甚強,比我二人相差甚遠,帶在身邊多有不便,反而容易打草驚蛇。”便婉言相拒道:“在下還有些其他事,不便與衆位同行,還請前輩莫怪。”

木靈子道:“既如此,我二人也不強留小友。”幾人又做道別,玄空二人終於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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