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修煉

次日,兩大護法找上玄空,呈上一件黑色藏袍,樣式極爲華貴,袖口領邊鑲有金線,背面還繪有金色的文字,頗具神韻。另附上一頂黑帽,還一張黑色面紗。詹巴南喀道:“請教主賞穿。”玄空略嫌麻煩,道:“放在這裡吧。”吞米桑布扎道:“教主身份高貴,不宜隨意穿搭,真容也不宜輕易示人。”詹巴南喀道:“請教主換上,稍後屬下就爲教主翻譯護教神功。”

玄空聞聽護教神功,心中一喜,脫下原來的舊布衣,換上了這一身華麗而雅緻的尊服。而後,兩人領着他來到主殿中央,吞米桑布扎驅散了衆人,詹巴南喀則走到神像面前,先是下拜,又起身一折神像第三個手指。伴隨轟隆一聲響,神像後面出現一間暗道。

玄空咂舌攢眉道:“原來這裡還有一間密室,幸在先前那些僧侶沒來得及搬弄這具神像,要不然這裡秘密就藏不住了。”詹巴南喀道:“發現能如何?護教神法若誰都能學會,屬下何須苦苦找了您三十年。憑那些愚蠢之人,必領悟不了我教神法的奧秘。”三人步入其中,玄空不太放心,便讓詹巴南喀走前,吞米桑布扎走在後面,而自己走在中間。

詹巴南喀老於世故,如何看不出他提防之意。淡淡一笑,說道:“屬下尊您爲教主,絕不敢做以下犯上的忤逆大罪,否則有違入教誓言,必遭神明懲罰。”玄空道:“老人家莫怪,我在中原樹敵良多,太多人要致我於死命,這才走到哪裡都不敢不防範。”詹巴南喀道:“我記得你們中原有句話,‘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是吧!”玄空道:“正是這個道理。”

地下十尺,有一間四方方的密室。詹巴南喀點燃了四周的油燈,玄空纔看清這亦是一間神殿,正中間有一座石像,其外貌與殿外那些神像大爲不同,這位面容蒼老,雙眸極爲深邃,準確的說這應該是一個人的雕像。奇的是雕像通體亮黑色,好似黑曜石製成。兩側更有許多怪異的神像,與外面那些似佛非佛的神像大爲不同,這裡的神像有些像人,有些則像怪物,大多面目猙獰,令人毛骨悚然。

待玄空看了一陣,詹巴南喀才道:“教主,中間這便是我教創教法師古辛饒,按教法記載您爲古辛饒轉世,也需行拜禮。”玄空心知西蕃許多教派都信奉轉世說,也不以爲意,遂拜了三拜。兩位護法面容嚴肅,十分恭敬,行三拜九叩大禮。吞米桑布紮起身道:“其餘神像是我教舊神,亦是古辛饒的護法尊神。”玄空點了點頭。

詹巴南喀又道:“教主請看地上。”玄空向下一看,這才瞧見,地上密密麻麻都是刻的字跡,驚道:“這就是護教神功?”詹巴南喀道:“不錯,這是古辛饒大人以無上神通刻在地面的。”玄空蹲下身子細細察看,只見這些字跡大都帶着指甲的痕跡,頓筆處都呈拇指狀,可想而知這是前人用手指刻下的。地面石板冰冷厚硬,常人用刀也只能留下淺淺的一道痕跡,這裡的字跡卻深入近寸,這位古辛饒功力之深,可謂震古爍今。

玄空想看看自己與前輩大能相差多少,便運起指功,在地上勉勉強強也刻出一個字來,只是比劃不夠流暢,入地也只有八分。他不禁微微搖頭。

詹巴南喀旁觀卻是驚喜尤甚,說道:“教主功力奇厚,我看沒有古辛饒九成,也有八成之多,這可真是我教之幸。屬下這就翻譯神功。”詹巴南喀指着第一行字,道:“這是古辛饒的一句話,說學我神功者,可稱神教辛饒,需護教正法,否則必遭靈魂散盡之苦。請教主立誓。”

玄空側目斜睨,心道:“不是這老頭欺負我看不懂,胡亂說的一句誓言吧。”又見詹巴南喀面色莊/重,並不像胡言亂語。他又不信亂神怪力,便起了一誓。

再一轉頭,見兩大護法臉上已是雙目紅潤,顯然異常激動。詹巴南喀道:“屬下等這一天已是太久了!”言罷兩人同時叩拜,說道:“恭喜教主復位。”

玄空見他二人十分誠懇,也有些感動,說道:“兩位快起,我不喜這些禮數,此後你二人千萬不要再如此了。”兩人起身應了一聲。吞米桑布紮在旁護法,詹巴南喀開始翻譯。

最初一大段文字乃是序文,都是描述神功由來與古辛饒祖師的生平經歷。起初講述古辛饒師從㮺教最高神祗,學習教理,成爲㮺教第一位上師。從那以後,他開始傳播㮺教,爲西蕃地區居民帶來禮法與教化。古辛饒有一位終生大敵,便是惡魔恰巴拉仁。此妖魔殘忍好殺,使的生靈塗炭。古辛饒憐憫深受苦難的人們,便下定決心剷除恰巴拉仁。他們一人一妖魔,數次鬥法,竟沒分出勝負。恰巴拉仁最善各種法術攻擊,令古辛饒祖師也覺頗爲難擋。後來,古辛饒爲應付恰巴拉仁,創出一門神法,原意爲證果解脫,一經施展能幻化出一道道神力,將自性與外擾隔絕。古辛饒以此神功終於擊敗了恰巴拉仁,將之與其他外道收服。這門神法如同一件長袍,守護着古辛饒,後來被教衆形象地稱作“漆黑的袍子”,傳到中原就是所謂的“黑袈裟神功”。

玄空聽完這段序文,暗暗稱奇,原來這門神功還有如此歷史。自古相傳的神話,經口口相傳,有一半是真,有一半是假。他想辛饒祖師自然是真,那妖魔恰巴拉仁說不得是什麼洪荒異獸,禍亂人間,被辛饒祖師以無上神通降服了,由此纔有這樣一段故事。

接着詹巴南喀又爲玄空翻譯正文。原文洋洋灑灑數千字,翻譯過來與玄空當年所學大致相同,但也有一些極爲難懂的運用之法有些出入。當年的譯文是由上代大辛波所作,這位上師武功極高,可對中原文字的理解遠不如詹巴南喀,許多詞彙都是與玄空的師父靈癡一起敲定的,因此這本來就極爲晦澀難懂的經文,再變成漢字,其中文辭就更爲艱澀,以至於經靈癡和玄空兩代人反覆專研,才勉強修煉而成。

詹巴南喀實是一位大智者,其武功雖略不如㮺教上代大辛波,但對中原文化與文字都研究的十分透徹,這經文由他翻譯,立時就變得十分明朗。

玄空苦修這門神功盡八年之久,雖有大成但還不算達至大圓滿的境界,一來是這神功本就十分難練,修煉之法艱澀難懂,二來是因並未得到神功原文,所修煉的譯文當中有不少似是而非,語義不通的地方,常常要自行推演修煉下去。實則一門神功自創功到成熟期間,需要經過無數高人的雕琢與修正,玄空這時的修爲見識已經極高,對於一些不懂的地方,有時能夠推想其中深意,有時則誤入歧途,總之慾全悉其意,還需下多年的苦功不可。而今一朝習獲原經文,頓時豁然開朗,原來他強行推演而有失原意的語句,都得以補偏救弊。

尋常功夫他只需連上數日便有不小成就,這門神功他苦練如此之久,其內功本體已經練的不能再練,周身經脈早已經通絡,周身大穴也早已開竅。此刻他依法運功,只感覺內力本體終於可與運用之法完美契合、首尾呼應。一股股洶涌的真氣,自丹田而出,流轉周身,每個發功穴位都感覺到一陣陣火熱。

以往,玄空激發神功,主要通過周身一些要穴,譬如掌心勞宮穴、掌緣後溪穴、手腕陽池穴、雙肩天繆穴、後背風門穴、大椎穴。這些穴位固然不錯,但卻有一極爲重要的穴位他卻並未留意。這一穴位的運用之法,乃是黑袈裟神功最爲高深法門之一,便是印堂穴,此穴位發功之法,如同另開一隻天眼,一旦得以運用,威力奇大。

詹巴南喀與吞米桑布扎兩人原本在兩側護法,隨着玄空運功越來越深,他們感覺密室之中,一股股氣浪以玄空爲圓心,向四周擴散,碰在身上火辣辣的。又覺四周虛空中好像有一道道真氣在飄蕩。那是無形虛勁,時而化作一面面袈裟,時而化成一條條匹練,在空中飛舞盤旋。忽然,又聞玄空額前之外,猛地有一聲空響,這可把兩個老頭嚇了一大跳,兩人相視一眼,均想:“以教主的修爲絕不可能走火入魔,但是再待在此處,我兩人的老命可是兇險了。”不約而同地退了出去。

玄空閉關三日終於將這一門曠古罕見的神功練至大圓滿。功成之日,只覺那周身護體的虛空真力愈發凝實,各種運用之法也都更爲隨心自如。

他仍覺意猶未盡,便從包裹中掏出十餘本七十二絕技來,這些秘籍都是當日降服劉玄國時,從其身上翻出來的。其中有般若掌、摩柯指、袈裟伏魔功、三味神抓等,俱是少林寺最上乘的武功。隨便拾起其中一本,一見卻是摩訶指,就津津有味地看來起來。

說起這門摩訶指也是大有來頭的武功,單論指力威猛程度,摩訶指可在少林多門指法中列爲第一,比那以剛猛著稱的金剛指法,還要更爲雄勁。

摩訶兩字本是一句梵文,其意並不複雜,即是“大”或者是“偉大”。六祖壇經所云:“何名摩訶?摩訶是大。心量廣大猶如虛空無有邊畔。亦無方圓大小。亦非青黃赤白。亦無上下長短。亦無嗔無喜。無是無非。無善無惡。無有頭尾。諸佛剎土盡同虛空。世人妙性本空無有一法可得。自性真空亦復如是。善知識。莫聞吾說空便即着空。第一莫着空。若空心靜坐。即着無記空。”這門指法以“摩訶”二字冠名,可見其雄渾至偉。

這門武功不是少林嫡傳武學,但也不算是一門純粹的邪功。原創功之人,喚作七指頭陀,在少林寺掛單四十餘年。據說此人年少之時爭強好勝,與人交惡被砍斷三根手指。此人性子頗爲執拗且狠厲,便立下誓言,一定要用手指報仇。他輾轉多個寺院,從多門佛門指法中悟出一道最爲猛烈的指功。又聽聞梵文之中以摩訶爲偉大,像那佛門用語摩訶般若,般若一詞指智慧,摩訶般若就是佛法中五蘊皆空、無相無我的偉大智慧。七指頭陀自視甚高,認爲自己這門指功已經是指法之最,便取名摩訶指。後來,他果然用摩訶指報了仇,接連戳斷仇家十根手指,十根腳趾,然而志得意滿之際,他又感覺到無比的空虛,彷彿活如一具行屍走肉,驀然想起自己遊蕩與各個寺廟之時,偶然聽見一些和尚在講法,現在回味起來,似乎其中有些道理。於是乎他轉過頭來,又重新回到寺廟中。終於一日聞聽少林方丈講法,七指頭陀一朝頓悟,領略到了禪宗真意,從此在少林寺中掛單,那門摩訶指也就吸納到了七十二絕技中。

少林七十二絕技,有外練內練兩分。外練只練招式外勁,練到何時也只是外門拳腳,不足道也。而內練纔是正宗修煉法門,其又分體用兩道,體爲武功內力本體,而用即運功發門,若僅僅練出內力,可又不會運用內力,也是不行,一旦配使招式,就全然不是那麼一回事。

玄空讀起修煉法門,深感這指功威力超羣,遂興致勃勃的修煉起來。以他今時修爲,欲練就摩訶指內力本體,已經不是很難。運功吐納一日,真氣不斷沿摩訶指行功經脈運轉,能感覺到體內丹田之中,逐漸分出一道頗爲雄渾的摩訶指內勁。想當年,最早修煉寂滅指,也用一段不短的時間,纔將指法修煉至小成。

如今不到一日,這門摩訶指已然練成,可令他很是欣慰。他運起功來,想看看指法究竟有何威力,內力一到,發覺食指發熱異常,指尖呲呲冒響,這若不擊出,便只能收回來,自行化解,反倒費力。他環顧四周,心想自己身爲教主,自然不能擊打周圍的神像,只得對着地面杵了下去。

但聞“噗”的一聲響,堅比磐石的地面已經被戳出一個洞來,似乎在這一指之下,地上的石板變成豆腐一般。玄空食指沒入地下,也微微驚訝,連說兩個好字,心想:“有如此指力,此後與人對敵,又更多了一門手段。”今日運功已久,略感困頓,倒頭在這密室中睡了起來。

這密室中只有燭火,無陽光射入。也不知睡了多長時間,玄空轉醒過來,打了個哈欠。這一覺睡的不是很踏實,此前接連成就奇功,他心中始終被一種興奮勁所擾。這一醒,便又掏出一本少林絕技來,見原來是無影連環腿,心下一喜:“我所練腿法,便只有一門師父所授的十方掃葉腿還算了得,其他腿功俱算不得上乘武學。這門無影連環腿可不能錯過。我本就是少林嫡傳弟子,多學幾門七十二絕技也無所謂。”

他遂打開秘籍,細細閱讀。又過一陣兒,忽想起師父的言語,暗道:“師父曾言少林七十二絕技全是好勇鬥狠之技,招式狠辣,輕而易舉便可致人死命,大幹天和。多學並無益處。我前練寂滅指、龍爪手,後來有得須彌山掌、金剛指,昨日剛剛學會了摩訶指,現在再練無影連環腿,是不是練多了!”想到這裡,又有些猶豫不決。回思往事,突然想起那位天下三大高手之一的玄澄師兄,其之所以身死,與之一味圖強大有干係。

可轉念又想:“我與玄澄也不一樣,這位師兄爲超越曇宗大師,所練七十二絕技早已超過十三門,更是放豪言,要成就前五門無上絕學。他如此這般,有一大半原因,是爲與魑鬼鬥氣。而師父也說,若多學武功不爲鬥狠,不存好殺之念,爲強身健體,爲除魔衛道,那也無礙。當今首惡二十四鬼視我爲頭號大敵,那神鬼莫測的魑鬼、玄乎其玄的魃鬼,說不定哪日就要出山取我性命。我若不敵,他們便再無忌憚,也不知更要害死多少人命。如此形勢,可是逼得我多學武功。

再者我練武功雖也有些許貪念,但並無害人之心,也不爲什麼天下第一的虛名。多練幾門武學應該沒事。嗯!嗯!”心中打定主意,便有繼續修煉起來。

腿法與掌法不同,腿是下盤,一旦下盤不穩便很容易被人擊敗,因此腿法多以快狠爲要旨,從無綿柔之說。無影連環腿需練足太陰經、足厥陰經、足少陰經、足陽明經、足少陽經、足太陽經。修煉丹田之氣,再遊走於腿上諸多大穴,一經練成,威力不俗。腿出奇速,一腿接連一腿,對手只感周遭全是腿影,極難躲避。

無影連環腿排在七十二絕技下三十二門,可比先前那摩訶指簡單太多。玄空練了幾個時辰,已然練成,在密室中連連施展,激的當中勁風四襲,幾乎就要將周圍神像掀翻。

他自覺練的不錯,將這本放回,又拿出一本來。只見“般若掌”三個大字,眉頭一皺,心想:“般若掌是爲佛門禪宗第一掌法,既不剛猛,也不綿柔,是一門中正純合的武學。修煉這武功幾乎是永無止境,掌力隨功力增強,越練越厚,越練越雄厚。可是自古極少有人能將這功夫練至最高境界,只因修煉此功,需極高的佛學智慧。最後一招名叫‘一空見底’,直指佛門武學大道空無之境,常人根本領悟不到。從少林創派以來,成就這一神功的高僧寥寥無幾,且每一位練成者,無一不是大德高僧。就連當今少林寺方丈玄慈大師,如此佛法淵深之人,尚且卡在這一招上,其餘僧人更是絕無練成可能。”

玄空自忖佛法低微,不過是佛門一個半吊子,與玄慈方丈根本不能相提並論。神功雖好,卻是毫無用處,只得將般若掌秘籍塞了回去,而又順便取出一本。

他再一瞧,手中這本是“大摔碑手”,心下一喜:“這可是一門不錯的武功,需好好學一學。”

此功專用於近身纏鬥,發力之法與掌法、拳法有所不同,大摔碑手發力短促,即便對敵雙方纏抱在一起,也能發揮出極大的作用,而掌法、拳法的威力必然大打折扣。這功夫以摔碑手命名,其實不只有手上招式,其腰、小臂、肘、腕、膝蓋等各個關節要處均有發力法訣。此功又與龍爪手差不多,並不包括內力本體,只有相應各處經脈穴位的運功法門,修煉起來同樣十分簡單。不多時玄空便又掌握一門絕技。

如此過了一段時間,在密室中不分日夜,他是困了就睡,起來就練武,也不知過了幾日,共修煉七門少林絕技,除卻先前那三門武功,剩下是袖裡乾坤、伏魔劍法、託鉢掌、地藏拳。心知武功又更上層樓,大爲滿意,這才走出密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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