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照斜照,在慕容博那兩道雪白長眉上平添了一抹血色。
楚風心頭忽地一鬆,北宗覆滅,玄悲身故,盡是眼前這位看似仙風道骨的老人所賜,今曰終於見着了。
他終於有了向這老人復仇的本事。
可是楚風也知道,慕容博有耐心,在少林寺潛伏這麼多年,絕不會無緣無故地出現在自己面前。
正在蕭遠山“無相劫指”之下苦苦支撐的玄慈,陡地聽到慕容博的聲音,忍不住心神一分。
蕭遠山武功本就在玄慈之上,見得玄慈手上招式一亂,想也不想一招“無相無劫”中宮直進,徑取玄慈胸前“膻中”大穴。
玄慈“噔噔噔”倒退三步,戟指指向慕容博,想要說些什麼,張開嘴來,卻是一口鮮血噴出,顯然已經受了重傷。
蕭遠山沒有再向玄慈出手的意思,反而朝慕容博拱了拱手,大聲笑道:“這位兄弟,你我居然在這裡又撞上了。”如果把少林寺藏經閣當成圖書館,這老蕭和慕容博都能算上半個同學了。
楚風聽得面上一黑,心頭暗道:“這你妹的哪跟哪兒啊,老蕭都稱慕容博‘兄弟’了”,朗聲道:“蕭老前輩就不問問玄慈方丈爲何聽了這人聲音,便心神大亂?”說着走到玄慈身前,左手食中兩指一併,點向玄慈“膻中穴”。
“此事與老夫……”蕭遠山本以爲楚風想要替玄慈求情,可是話剛說到一半,就覺有些不對,狐疑地望向楚風。
那邊足下站定,紋絲不動的慕容博插了進來,朝蕭遠山回道:“今曰蕭兄大仇得報,可有興致再和兄弟過幾招?”
“哈哈,今曰定要和你分個勝負。”兩人在山林寺偷窺經書時,已經交過兩次手了,平分秋色。
“……咳咳……慕容博慕容老施主,當**假傳音訊,說道契丹武士要大舉來少林寺奪取武學典籍,以致釀成種種大錯,你可也曾有絲毫內疚於心嗎?”玄慈的聲音陡然響起。
蕭遠山看了看楚風,道:“臭小子,倒有些鬼門道。”他還真沒想到楚風只這片刻時間,便將玄慈“膻中穴”內異種真氣驅盡。
慕容博“哈哈”笑道:“蕭兄錯了,楚少俠一手‘北冥神功’天下少見,哪是什麼‘鬼門道’?”
楚風心中微覺不對,就聽玄慈已經緩過勁兒來,大聲道:“到底你和蕭施主有什麼血海深仇,竟不惜慕容家百年聲譽……”
“什麼?!”蕭遠山心頭一震,也不管楚風在側,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抓住玄慈衣領,“你說什麼?”
玄慈沒有直接回答他,嘆了一聲,道:“慕容施主,當年你一句妄語,中原武林痛失十數英豪,更與蕭老施主……唉……”
慕容博似是早已想到只要自己出現,玄慈方丈便會將他的身份告知衆人,仍是不急不躁地說道:“說來慚愧,老夫歸隱之前,也只從方丈信中看到過一次蕭兄的姓名。說來,和蕭兄少室山中兩番交手,兄弟竟不知你我居然有這般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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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遠山只覺一道火,從他的心底騰地一下燃了起來,一拳將身前的玄慈方丈擊得飛了出去。
“受死吧!”蕭遠山雙拳一握,直朝慕容博衝了過去。
亡妻葬身山道之側的深澗,蕭遠山本以爲今曰他就能將當年仇人一一斬盡,再赴中原勸服那不孝子,便可自歸幽冥,和愛妻相聚。
誰知,二十八年來無時或忘的仇人之外,更有罪魁禍首。
楚風扶起了正在嘔血的玄慈方丈,看着怒衝而去的蕭遠山,他覺得事情好似已經上了“正軌”:二十八年前在這雁門關結下的仇恨,二十八年後也要在這雁門關終結了……
“楚少俠,快……快逃!”伏在玄慈方丈身側的都靈子,小聲朝楚風喊道。
“什麼?”楚風有點意外地看向這都靈子,心想:“明顯我們這邊武力值碾壓慕容博,沒道理是我們逃跑啊?”
都靈子還沒來得及再說話,慕容博本就離得甚遠的身形,爆退而回,大笑道:“遲了!”他這時候才瞧見都靈子,他知道都靈子知道他的習慣:出手之前,先燒一陣子……
不過真的已經遲了!
漫天的火箭,從慕容博身後的天空朝着這山道覆蓋而來。
已成規模的火箭,似是天神從天灑落的法術,在這狹窄的山道上,楚風心中泛起了一個古怪的想法“你是穿越者,還是我是穿越者啊”,他似已無處可躲。
……
二十八年來,在蕭遠山印象中,這山道一如往昔。時光在這山道之上,並未留下自己的刻痕。
可就這片刻之間,這一切都被改變了。
蕭遠山身上中了兩箭,箭已被他拔下,拔下的羽箭上面還沾着他的血肉,血肉上還泛着焦糊的味道。
“蕭兄,你我武功本在伯仲之間,眼下你已身受重傷,還要和我拼命麼?”慕容博看着從火箭陣中衝出來了的蕭遠山,心中很是有些意外,但是他很快將這份意外壓下,和有誠意地和蕭遠山交談了起來。
蕭遠山道:“任憑你如何花言巧語,休想叫我不報殺妻之仇!”
“死者已矣,蕭兄何必如此。”慕容博笑了笑,又朝後避了開來,“當年中原武林,只聽老夫一句話,便能在這雁門關外將你一家三口劫殺!今曰貴國列兵雁門,若是中原武林知曉你那孩兒的身份,敢問令郎還有命踏出中原麼?”
“你未必能在老夫手中活下去!”蕭遠山沉聲道,話雖如此足下卻已慢了下來。
“當然,當然。”慕容博看到蕭遠山已經停下腳步,連連點頭順着蕭遠山說了下去,“要是兄弟一人,能否將這消息傳出去還要兩說,可是……”他右手一揮,山嶺上便有十數人冒出頭來。看他們背上的長弓,便知道剛纔的火箭就是這些人射出來的。
蕭遠山看着這十幾個人又退了下去,深知隱在暗處的只怕更多,皺眉道:“你待如何?”
“當然是殺光了!”
一聲劍鳴就在山峰之後響起。
慕容博聽着山峰之後的慘呼之聲,搖搖頭道:“這小子果然有些鬼門道。”
蕭遠山看着慕容博的臉,心中忽地一暢,道:“能與丐幫幫主做得了兄弟,又怎會只有些鬼門道?”
慕容博聽到蕭遠山這麼沒節操的話,一時有些無語,放聲道:“楚少俠還請過來吧!”不想楚風非但不答,山峰之後更是慘呼依舊,慕容博怒道,“莫要誤了那姓木的小姑娘姓命……”
“你說什麼?”滌塵就在慕容博身前三分止住,楚風很直接的問道。
慕容博很輕鬆地聽出了楚風聲音中的一絲顫抖,放下心來,笑道:“楚少俠輕功天下無雙,木姑娘可不見得。”
“婉清現在應該和我師父、師孃在一起,你怎麼可能動得了他倆?”楚風離開洛陽時,木婉清便是去了雲夢。想到這裡,楚風心中一鬆,暗道:“差點被這老傢伙唬住了。”
“是麼?”慕容博微微一笑,道,“敢問楚少俠,老夫如何知曉你身負‘北冥神功’絕學?”說着說着,就覺得自己好像離楚風太近了點,往後退了退。
“你……”
“楚少俠猜的不錯,正是丁春秋!”慕容博笑得很開心。
“丁春秋?”一道疑惑地聲音從楚風三人身後冒了出來,玄慈的賣相比楚風還慘,一身大紅袈裟已經千絲萬縷了,“楚少俠,丁春秋早先強闖少林,要取‘神木王鼎’……咳咳……已囚居少林多曰了。”
這事兒玄慈記得清楚,要不是丁春秋上山,他還沒可能這麼快見到虛竹那二十七粒戒疤呢!
楚風心中憂慮一去,望着慕容博那滿臉的鬱悶,朝蕭遠山說道:“你先還是我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