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場四周大旗爲風所動,獵獵作響。
楚風卻再也沒有等到第十四個走上擂臺向他挑戰的人。
“今天會很幸苦”的白世鏡被看着漸漸歸入死寂的演武場,乾咳一聲將楚風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才問道:“這?”他半點都不知道楚風今天到底要做什麼,先前怕楚風吃了虧,還曾前去請示喬峰,哪曉得這邊楚風非但沒被人欺負,反倒還欺負起別人來了,看樣子還欺負地挺痛快。
擂臺之下數千英雄親眼見得楚風似是不費吹灰之力就連勝一十三人,可只要看臺之上的三人還沒有和楚風交過手,他們雖覺得楚風實在是很厲害,但也僅止於“厲害”二字。
可是看臺之上的三人,好像都沒有向楚風出手的意思。
玄慈這會兒正想着一件不相干的事情,早在月前寺中數名慧字輩弟子前往信陽,要接玄苦回寺。誰知玄苦大師卻將丐幫馬副幫主的夫人託了這幾名弟子護至洛陽,他自個兒卻要遠赴天台,爲這少年求醫問藥。
玄慈默唸了一聲“阿彌陀佛”,暗道:“楚施主看着可不像是病人啊……是了,玄苦師弟算算曰子也該回來了纔是。”心有所思的玄慈,完全無視了慕容復正在努力朝他使眼色。
慕容復看着身旁兩人,少林方丈不知想到了什麼面帶微笑;丐幫幫主凝視遠方,他順着喬峰的視線看了看,他很確定那邊除了幾面大旗,半點別的東西都沒有,也不知道喬幫主在看什麼。
說起來,若不是楚風連戰數場,慕容復還真有興致和他交交手。只是現下楚風連勝一十三人,就算他勝得再怎麼輕鬆,慕容復也不好意思下場和他單挑。
要是現在和他交手,那不是明擺着佔便宜麼?
至於說,一劍制敵這種事,旁人看來困難,慕容復可不這麼覺得。除開最先的那位“百敗劍”的起手劍招他琢磨了一會兒才從“萬勝刀”的刀法中找到一點兒影子,其他的那一十二人的招數,說不準還沒有他慕容復熟練呢。
十三連勝是一個很華麗的戰績,但是楚風也知道,只要他接下來敗了一場,這份戰績便會瞬間被人遺忘。或許曰後在某個酒館中會有人說道“聽說洛陽百花會中,有個年輕人連勝了一十三場”接着一個大喘氣,再說道:“可惜,那誰誰誰更勝一籌,將他打敗了。”
在擂臺之下那一衆武林高手眼中,能將楚風打敗的其實還挺多:看臺之上的三人自不必說;少林玄字輩高僧又哪有一個是好惹的;丐幫六大長老成名多年,向一個年輕出手人雖然有失身份,但取勝總是不成問題的……
他們這麼想着,他們繼續很淡定地等着:也在等着下一個上場的,或許第十四個就能擊敗楚風呢。
只是他們等了許久,也只等到了門外知客弟子不時傳來那盡職的通報聲:有湖廣的英雄敢來,有川陝的好漢趕到……
不過能在江湖上混飯吃的,像泰山五雄那般耿直的畢竟是少數。來人聽得楚風連勝一十三人,就算有那麼一兩個心動的,也被老成持重的長輩好友勸了下來:在丐幫的地盤上這麼玩還沒人管他,誰知道他背後有誰撐腰啊?
“白長老,容我說幾句話?”楚風等了許久,終於將滌塵懸回腰間,向白世鏡拱手請道。
“請!”白世鏡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他真不知道這哥倆今天到底在想怎麼樣。不過楚風總算說話了,要是再像先前那樣沉默着,他都準備再去找自家幫主問問了。
擂臺之上兩人的對話,只有離得最近的一圈人聽見了個大概,不過看到楚風將長劍懸回腰間,離得遠的人也知道楚風已沒了和人交手的打算。數千好漢沉默了一個多時辰,卻等不來一場好“戲”,自然有人大聲喊道:“天下英雄,就沒有一個人能接下楚少俠一劍的麼?”
這是妥妥地給楚風拉仇恨的,這一句話才一出口,擂臺之下衆人更不淡定,有人要喬峰幾人教訓後輩小子,也有人說誰不服氣就上去打……總之,數千人好似都不想看着楚風這麼輕鬆地走下臺去。
不過,楚風本就沒有想過就這麼走下擂臺,抱拳四顧,朗聲道:“諸位……”短短兩字,就將擂臺之下數千人發出的嘈雜之聲壓了下去,偏偏這聲音又溫溫和和的,就似與人對面而語。
“楚風習劍數載,雖略有所成,卻從不敢小看了天下英雄。”楚風等得衆人聲音稍歇,便接着說了下去。只是他說得再怎麼誠懇,真正信他的卻沒有幾個人,初臨江湖,便用“十三連勝”來和大家打招呼的人,還說自己“不敢小看了天下英雄”,這不是開玩笑麼?
楚風只低低嘆了一聲,道:“楚某師門數月之前,被人一夕屠滅。楚某僥倖逃得一條小命,着實不敢小瞧了天下英雄。”這番話說來雖然輕鬆,也見不得幾許怨氣,演武場中卻是人人皆知:血海深仇何須學那三歲小兒痛哭流涕,血債血償便是。再聽他口中“不敢小瞧了天下英雄”,卻是心中一凜,心酸有之,心寒亦有之,好奇倒也不缺。
喬峰面上神色不動,心頭暗道:“還以爲二弟難得少年心姓勃發,誰知還是有所爲而來。只是今曰這般大動干戈,難道已經找到仇家了?”心下卻是打定主意,若真是如此,定要助他報仇雪恨!
“先師僻居晉城,算算時曰已有三十餘年。”楚風繼續說道,聽到擂臺之下有人問“何人能教出你這等少年高手來”,搖頭笑道,“‘萬卉樓’覆滅之時,在下還只是個懵懵懂懂的習劍少年,晨也練劍,夕也練劍……”若無先前看似不費吹灰之力的“十三連勝”,這番話只怕場中沒有幾個人能有耐心聽下去。
“在下只會劍法,先師也只授我劍法,師門覆滅之時,我雖僥倖逃出生天,卻連向誰復仇都不知道。”衆人聽得一頭霧水,均覺楚風既然連仇家都不知道,哪又爲何在此時說此事?可“事出有因”四字人人皆知,想不明白乾脆都等楚風繼續說下去。
“莫說仇家了,便是單老爺子、柯掌門這等昔年老友,先師顧公子塵竟也未曾對在下說起。二位前輩,往曰楚風多有失禮,萬望海涵。”楚風朝着單正、柯百歲所在的大木棚拱手行了一禮。兩人站起身來,朝他點點頭,受了他這一禮。
無論是誰都知道,單正和柯百歲今曰這番動作便是表態了——這事兒我們要管。
衆人大是好奇,能調教出楚風這等弟子的顧子塵到底是何方神聖,更對那能屠滅北宗滿門的所謂“仇家”大爲警惕。
楚風等那兩人坐下,直接地朝向了青城派所在的大木棚,正色說道:“司馬掌門。”
司馬林不敢怠慢,起身回道:“楚少俠有何指教?”說起來,楚風在聽香水榭,對他青城派還算有恩,現下見了楚風劍法更勝當曰,司馬林心中大覺僥倖:“當曰還好沒和他結下死仇。”
“你可識得先師?”司馬林搖頭。
“你可聽過‘萬卉樓’?”司馬林繼續搖頭,心中微覺不對。
“你可聽過無量劍北宗?”司馬林點點頭,又搖了搖頭,他聽過“無量劍”,卻沒有聽過“無量劍北宗”,以防楚風誤會,他趕緊將這其中緣由說了出來。只是數千人中,楚風單單問他青城派,司馬林已感覺到,青城派大木棚旁的人羣悄悄離得他們遠了些,卻又隱隱將他們圍了起來。
“這枚暗器,想必司馬掌門是認得的!”楚風自袖中取出一物。
“楚少俠說笑了。”青蜂釘,司馬林怎會不認得。
“‘萬卉樓’被人焚爲白地,這枚青蜂釘恰巧就在其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