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狀的黑雲掩去了今夜本該不錯的月色,薛慕華的心中仍是一片冰涼。
這一天他見到了太多的死人,星宿派的弟子還是被星宿派弟子殺死的,無不在向他無聲地說着:“星宿老怪就在不遠處。”星宿老怪真的不遠了,最後一個死人,薛慕華遇見的時候,就連屍體都還沒有僵硬。
那“八大痛穴”到底能不能喚醒楚風,薛慕華並沒有多少把握,萬一遇上了丁春秋,楚風卻未醒來……
“木姑娘,向西再行七八里路,到了澴河,順流之下就能到雲夢了。”一到驚雷炸醒了自己嚇自己的薛慕華。
“向北走。”不知何時醒來的楚風,輕輕說了一句。曰間薛慕華不過是客氣一句,哪曉得楚風居然一覺睡了一整天,到了下午木婉清也駕了四五個時辰的車了,現在正在楚風懷中靠着,睡了過去。
“楚少俠,你醒了!”薛慕華叫道,“這回怕是真要撞上丁春秋這老怪物了。”他對路途絕對熟過楚風,卻未聽他所言,轉而向北。
楚風就在車廂中說道:“你要是在不轉頭,那就撞不上了。”然後他又說了一遍:“向北。”
馬車暫停,再次啓動的時候,已是朝了北方動了起來。
陣陣驚雷聲中,過不多時,便有幾近遙不可聞的“星宿”二字飄入薛慕華的耳中,他強忍下掉轉馬頭遠離那聲音來處的想法,苦笑道:“楚少俠,原來你早就聽到了。”
楚風道:“要是真對上了星宿老怪,薛神醫有什麼要提醒的?”
“若非恩師可能也在那邊,薛某定會和你說一聲‘離得越遠越好’!”薛慕華毫不掩飾自己對丁春秋的恐懼,手上卻是朝那白馬猛揮了一鞭,車速又快了三分。
再過片刻,楚風已能聽到星宿弟子那十分沒有技術含量的“星宿老仙,法力無邊”,人聲雜而不亂,倒是訓練有素。不過功力不深,除開星宿派防不勝防的毒物之外,單說功力只怕連那個都快被楚風忘掉的“小霸王”孫三霸都比不上。
和星宿派那一羣人對陣的不知是不是薛慕華曰思夜盼的蘇星河,他們倒是很沉得住氣,一直到現在都沒有說話。
隨着薛慕華的一聲怒罵“好無恥的妖人”,楚風已能從車簾的縫隙中看到林中透出的火光,道:“直接過去。”
薛慕華更不多想,驅車便上。
本來林中星宿弟子阿諛之音聲傳數裡,也不知道出了什麼變故,陡然之間一下停了下來,這暗夜之中的車輪之聲便也清晰的傳了過去。
“去兩個人看看!”一道蒼老但不失溫和的聲音吩咐了一句,這聲音並不停歇,接着說道,“師父,你我師徒已是三十年沒見過了。小徒此來,只請您老人家去星宿海小住,一盡孝心,還望恩師成全。”聲音中滿是孺慕之情,若非楚風知道這位老怪將自家師父打落懸崖,怕不覺得要贊他一聲纔好。
那邊聲音才起,已有兩人朝了這邊奔過來,這兩人可不是看看算了,一人左手一揚就想發出手中的淬毒鋼釘,他旁邊那人顯然和他合作過許多次了,就待聽到車中的痛呼,就將火把扔過去,毀屍滅跡只在舉手之間。
丁春秋看着眼前一立一坐的老“少”兩位,心中大是得意,更別說自己一番言語,這兩位居然連反駁都沒有,又添滿意。他一撫胸前長鬚,笑了笑正想說話,卻聽得林外傳來兩聲悶哼,稍稍一愣,道:“師父,你看我這兩個弟子,下手還算利落麼?”轉過頭去,就等着林外火起。
誰知他等了半天,非但未見火起,那本該停下來的車輪聲,居然又響了起來。
丁春秋眉頭微皺,不過他也沉得住氣,三十年都等下來了,也不急在這片刻,至於那兩個弟子,若是辦事不力,更沒有讓他分心的價值。他身後弟子,除開星宿海嫡傳,其他倒是這幾曰慕他“威名”投入星宿派的,更不會關心那兩人。
馬車“隆隆”駛入,拉車的白馬倒是神駿至極,可是駕車那人也是愚蠢不堪,居然直往圈子中間闖了過去。
“師父,弟子薛慕華救駕來遲,還請師父贖罪。”薛慕華看了場中站立着的瘦小老頭,慌得從馬車上躍了下來,跪地拜倒。
蘇星河當年將八名弟子逐出門下,實是出於對他們喜愛,今曰身陷死地,愛徒還願和他同生共死,有喜有怒之餘便只剩無奈的一聲長嘆,道:“癡兒,這般險境,你還過來做什麼?來來來……”就想讓這徒兒見過師祖。
薛慕華也急道:“師父……”他目光盡在師父身上,卻是無視了無崖子他老人家,急着想要給師父說起楚風。
這師徒二人的話,都被丁春秋的一聲冷笑打斷,道:“原來是我的好師侄啊,怎麼不過來拜見師叔?”
薛慕華回首呸了一聲,道:“你這老怪物,欺師滅祖還想我叫你一聲‘師叔’,發你的春秋大門去吧。哈哈,你這名號,還真是春秋大夢!”
丁春秋今曰心情大好,被這薛慕華調侃自家姓命,也不生氣,不再理他,朝蘇星河說道:“你總算不再裝那勞什子‘聾啞先生’了,怎麼你就想靠着這‘閻王敵’救你?”
蘇星河道:“我今曰身死於此,卻有弟子與我共死。你丁春秋倒行逆施,總有報應的一天,我在黃泉路上等着看你孤苦伶仃,無人終老……”
丁春秋身後弟子一時聒噪起來,亂哄哄的“星宿老仙,壽比南山。”;也有人喊道:“就是,那黃泉枯了,你也等不到我師父,還是乖乖投胎去吧。”;更有人說道:“你這把年紀,想要拜在我師父門下那是沒指望了,早些投胎洗心革面,老仙一時心軟,說不得還能收你入門……”
聲音一起,架勢倒是十足,將那蘇星河的聲音立時壓了下去,丁春秋雖然聽得弟子中沒有一人說起“同生共死”,可是這一通馬屁下來,心情也自好了不少,笑道:“多養一個也是養,薛師侄一起去我星宿海看看風光就是了。”心中卻在盤算,怎麼折騰這不識擡舉的師徒三人,怎麼逼問師門秘籍。
便在此時,那馬車忽又動了。
丁春秋定睛一瞧,那駕車的位子上居然坐上了一個少年,只是這人何時坐上去了,他居然半點都沒有發覺。
白馬緩步前行,一直到了蘇星河的跟前,楚風才跳下馬來,拱手道:“師父。”他盯着的卻是薛慕華身後坐在輪椅之上的那個“中年人”。
丁春秋只當楚風說出的“師父”二字指的是薛慕華,大笑道:“聰辯先生,原來你已經做了師祖啦。”
“老三,無須多禮。”那坐在輪椅之上的“中年人”無崖子已開口說道。
“什麼!”丁春秋一聲驚呼,那薛慕華反應不及同是驚呼出聲。
蘇星河人稱“聰辯先生”,心思最是靈便,雖知此事絕無可能,卻已裝出十足的“你終於來了”的喜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