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璣堡。
鬼刀馬鵬,沒有人看到過他身上帶刀,看到過他出刀的人,都已經死了。
馬鵬有一句名言,真正殺人的刀,是放在人眼睛看不到的地方,馬鵬的刀,就像鬼一樣,需要的候,纔會出現。
鬼刀的神秘,是他的刀,他的人並不神秘,而且,看上去也不兇惡,但也不討人喜歡,不出刀的時候,和平常人沒什麼不同。
他喜歡穿着黑色的衣服。
現在,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長衫,正坐在黃沙渡口的煙雲樓上吃酒。
黃沙渡口不是大地方,煙雲樓也不是天下名樓,而且搭建的很簡陋。
這裡的風景,實在不怎麼好,面對着無風三尺浪的黃河,和一片黃泥河套。
據說煙雲樓,常常被氾濫的河水沖走,就像過眼的雲煙一樣,今年的煙雲樓,和明年的煙雲樓,也許已經不是同一座樓。
但煙雲樓也有吸引人的地方,這裡黃河鯉魚,燒的特別好吃,黃河兩岸數百家飯店,沒有一家燒魚的手藝,能好過煙雲樓。
這裡也是南來北往的渡河要道,三四十艘渡河的木舟,雲集於此,這就形成了一個小碼頭。
煙雲樓不是名悽,可是生意不錯,二十幾張桌子,七八十個坐位,經常客滿,因爲,這裡除了燒的魚好,自釀的酒也好。
但今天的客人很少,煙雲樓上,只有鬼刀馬鵬一個客人。
XXXXXXXXX
妙手高空,江湖上第一名扒竊高手,他的手法,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能在大庭廣衆之間,解下人繫褲子的腰帶,如非那人的褲子脫落下來,你絕對感覺不到腰帶已經被解去。
除了他的偷竊之技,冠絕江湖之外,他的輕功亦是稱絕一時,能夠攫取兩丈左右的空中飛烏。
這樣一個人物,如是想取一個人的性命,自然很難防得,所以,他和鬼刀一樣,也是江湖人人畏懼的殺手。
但高空有一點和馬鵬不同,那是他的長相,很英俊也很瀟??,加上一件藍緞子長袍,看上去,就像是豪門侯府的公子哥兒。
奇怪,高空也行入煙雲樓。
鬼刀馬鵬對這位妙手空空,似是很具戒心,自高空步入煙雲樓後,馬鵬的兩道眼神一直在警覺的盯着他。
高空大概也心中有數,苦笑一下,選一處靠窗的位置坐下去。
兩個人保持了相當的距離,中間隔了七八張桌子。
高空和馬鵬一樣,叫了一盤燒魚,一壺酒,自斟自飲。
XXXXXXXXX
暗箭王傑,四個字,提起來人人頭疼,不知道他幾時會發出暗箭,暗箭,只是個籠統的說法,正確點說,他有一身暗器。但在表面上絕對看不出他帶有暗器,他身上不帶鏢囊,不帶皮裘,誰也看不出他暗器藏在什麼地方。
但他能在一剎間打出八種不同的暗器,舉手投足之間,追魂奪命。
王傑的臉很白,只是白的不見血色,似乎是全身都散發出一股寒意,襯着一襲白衫,就像是冰雪合成的人。
現在,王傑正步入煙雲樓。
馬鵬、高空、王傑,六道目光交觸在一處,三個人都不禁皺了一下眉頭。
他們在江湖上的兇名,等量齊觀,技藝也各有所長,也見過面,也相互認識,但彼此都儘量逃避,一旦碰上頭,也只是匆匆一面,就立刻走開,絕不會坐在一座酒樓上吃酒,更不會三個聚在一起。
但是今天,情形有些反常,王傑看到了馬鵬、高空之後,並未回頭而去,反而找了一處桌位坐下來,不過他選的位置,離兩人都遠一些。
煙雲樓上,只有這三個人,但卻坐成了一個大三角形,各據一方。
王傑也叫了酒菜。
XXXXXXXXX
wWW тt kдn CO 毒花柳媚,見過的人,總想再見見她,她實在長得很美,她剛好和王傑相反,總是帶着一抹動人的微笑,不論是什麼時候,她的笑容都不會消失,事實上,她整個人,都像盛開的花朵一樣,帶給人喜悅、歡愉。
她也有不笑的時間,可是沒有看到過,因爲看到的人,永遠無法說出來她不笑的樣子。
死在她手中的人,不會比鬼刀、暗箭少,但卻沒有人覺着她可怕,因爲她殺人不用刀,也不用暗器,用毒。
有毒的花,一向特別美麗。
她選擇衣服的顏色,也和她的人一樣,是引人遐思的粉紅色。
柳媚穿着一套粉紅的衫裙,像蝴蝶似的奔上了煙雲樓。
看到了各據一方的鬼刀、妙手、暗箭,毒花柳媚也不禁爲之一怔。
她的確很驚愕,但嘴角間那一抹淡淡的笑意,並未消失。
鬼刀馬鵬、妙手高空,暗箭王傑,對毒花柳媚的出現,心中驚震的程度,似是尤在毒花之上。
三個人臉色同時一變。
但他們都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很快的恢復了鎮靜。
四個人的心中,同時在打轉,暗道:怎麼他們三個人,也都來到了這裡,難道,都和我的遭遇一樣麼?
煙雲樓的黃河鯉魚,自制美酒雖然好,但並非世間珍品,絕不可能把這武林中四大凶煞,一齊吸到這裡。
這四個人聚在一塊兒,對他們來說,還是第一次。
柳媚打量了三人一眼,直對鬼刀馬鵬行了過去。
馬鵬立刻提高了警覺,暗作戒備。
舉手理一理鬢邊秀髮,柳媚在馬鵬對面一張桌子上坐下,笑道:“馬兄,小妹想一想,還是和馬兄坐一起好。”
馬鵬冷冷的嗯了一聲。
柳媚道:“我怕王兒的暗箭,又怕高兄扒去我身上的珠寶銀票,所以,小妹選擇了馬兄。”
馬鵬冷笑一聲,道:“兄弟可不作如是想。”
柳媚道:“馬兄怎麼想呢?”
馬鵬道:“兄弟只希望你柳姑娘別在我酒菜裡動手腳,把兄弟給毒死了。”
柳媚嫣然一笑,道:“馬兄的穿心刀,快如閃電,小妹可沒有對你下毒的膽子。”
馬鵬道:“但願如此。”
高空哈哈一笑,道:“我說柳家大妹子,你真是多慮了,你身上的銀票。珠寶,那一樣沒有毒,兄弟就算餓上十天半個月,也不會動你的腦筋。”
柳媚道:“這纔是好朋友啊!其實,咱們天南地北的各謀生路,一向難得見面。四個人碰在一起,這還是第一次,大家也應該親近、親近纔對,但不知王兄意下如何。”
王傑道:“兄弟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親近嘛,大可不必。”
柳媚笑一笑,通:“王兄,你每天擺着那一付冷冰冰的面孔,就不覺着難過麼?”
王傑道:“人心難測啊!遠一點總比近一點安全些。”
柳媚嘆息一聲,道:“這麼說來,王兄不肯給小妹一個面子了。”
王傑冷冷說道:“柳媚姑娘,在下一向獨行其是,素不和人搭擋,也用不着和人交往,柳媚姑娘的好意,只有心領了。”
柳媚望望窗外濁浪洪流,笑一笑,道:“我想諸位都不會是被這滔滔的黃河濁浪吸引而來,這地方實在沒有什麼好看的。”
高空道:“這煙雲樓燒的黃河鯉魚,可是天下聞名,味道實在不錯。”
柳媚道:“高兄難道真是爲了品??這黃河鯉魚而來麼?”
高空輕輕咳了一聲,道:“這倒不是。”
柳媚道:“那是爲什麼來的呢?”
高空道:“這個,這個,柳姑娘也不是追蹤兄弟來此的呢?”
柳媚道:“高兄嘛,相當英俊,但小妹還未傾心到千里追蹤來此的境地。”
高空舉杯喝酒,不再回答柳媚之言。
柳媚也喝了一杯酒,自言自語的說道:“其實,大家能共聚,傾心一談,也許對咱們都有些幫助。”
鬼刀馬鵬道:“柳姑娘想說什麼?”
柳媚道:“談談咱們來到這黃沙渡口,煙雲樓上真正的原因啊!”
高空道:“對!我贊成柳家大妹子的意見,獨木難支大廈,但如聯合了四人之力,放眼天下……”
突然住口不言。
原來,此時,正有一個沉重的腳步之聲,登樓而來。
四個人,八道目光,都不自禁的轉望樓梯口處。
一個身着紅袍,面如亦金,身軀高大的人,緩緩登上了樓梯。
店小二似乎是早已經得到了關照,一見那紅袍大漢,立時抱拳一禮,奔下樓梯。
紅袍大漢兩道冷厲的目光,緩緩由四人的臉上掠過,道:“四位都很守信約,請這邊坐吧!”
指指面前不遠處一張桌子。
四個人相互望了一眼,緩緩離位,直對那紅袍人指定的桌位坐下。
紅袍人也選了一張桌位坐下,和馬鵬等四人,卻保持了四五尺的距離。
兩道凌厲的目光,投注到鬼刀馬鵬的身上,紅袍人緩緩說道:“蛇無頭不行,鳥無翅不飛,這一次,由你領頭。”
目光由妙手、暗箭、毒花的臉上掠過,接道:“江湖上四大凶煞,誰也不肯服誰,由鬼刀馬鵬領頭,你們三位心中也許有些不甘,不過,下一次就會換別的人領頭。”
由袖中取出一個白色的封簡,封套寫着“機密”兩個紅字,交到馬鵬手中,接到:“你拆開看看,看的仔細一些。”
馬鵬接過封簡拆閱。
他看的果然很仔細,而且,足足看了有一盞熱茶的時間。
然後,馬鵬把函箋又放入封套之中,奉還了紅袍人。
紅袍人收入袖中,道:“馬鵬,你都記下了?”
馬鵬點點頭,道:“記下了。”
紅袍人緩緩站起身子,道:“打擾酒興,希望你們合作愉快。”
轉過身子,緩步而去。
他身軀高大,落足又重,每落一級木梯,都可以聽到蓬然一聲。
腳步逐漸消失,已不可聞。
高空忽然說道:“他臉上戴了面具,咱們看到的絕不是他本來的面目。”
王傑道:“他也沒有那麼高大的身子,用木竿接在腳上,所以,走起路來,才發出蓬蓬之聲。”
毒花柳媚道:“那封密函沒有交給我,如是交到了小妹手中,我就要他????我百步斷魂散的味道。”
馬鵬道:“聽說柳姑娘有借物傳毒之能,可以毒傷一丈內的人畜。”
柳媚道:“雕蟲小技,馬兄見笑了。”
馬鵬道:“剛剛他距離咱們不過數尺,柳姑娘何以不肯下毒?”
柳媚道:“我,我………”
高空苦笑一下,道:“馬兄,不用內鬨了,那封信上,寫的什麼?”
馬鵬道:“這要先聽三位的意見了。”
王傑道:“我們連作什麼都不知道,有什麼意見可說。”
馬鵬道:“如是三位不願意和兄弟合作,兄弟也用不着說明那密簡上內容了。”
王傑道:“怎麼?馬兄可是覺着吃定我們了。”
馬鵬道:“那倒不是!王兄如此說,兄弟只好先告退了。”
他說走就走,霍然站起了身子。
高空起身,攔住了馬鵬,道:“馬兄,有話好說,怎麼能拂袖而去呢?”
柳媚道:“是啊!王傑得罪你,我們可沒有得罪你呀。”
馬鵬道:“最重要的是,諸位要表明一下態度,如是咱們不能合作,兄弟無法交代,只好再去見見他,說明內情了。”
高空道:“好吧!兄弟願意合作,聽候馬兄之命。”
柳媚笑一笑道:“高兄既然答應合作了,小妹爲人一向隨和,自然是也要答應了。”
馬鵬沒有答話,兩道目光卻投注在王傑的身上。
王傑的臉色,一向冷厲,此刻,更是如冰霜一般。
妙手高空,毒花柳媚,四道眼神,也盯注在王傑的臉上。
這四大凶人的年紀都不太大,但他們都作了幾件震動江湖的大事。見過他們真正面目的人數不多,但聽過他們名號的人,卻是比比皆是。
這四個沒有友誼,但也沒有仇恨,而且,也一直在巧妙的避開和對方可能引起的衝突因素。
四個人誰也沒有預料到會在這個渡口小碼頭的煙雲樓上碰上了頭,而且,還要攜手合作。
暗箭王傑生性冷酷,似乎使他無法轉圜,在六目逼視之下,仍無法表達出順從。
他雙手緊握,骨骼吱吱作響,顯示出他內心正有着激烈的痛苦、掙扎。
柳媚微微一笑道:“高兄,有一句俗話說,人在矮檐下,不能不低頭,是麼?”
高空道:“不錯啊!能屈能伸是條龍,只伸不屈是條蟲,這些事,連十幾歲的孩子都懂。”
王傑長長吁一口氣,道:“好!兄弟也願聽馬兄之命。”
是什麼壓力,竟然能使縱橫江湖,一向獨來獨往的四大凶煞,合手一處,而且,甘心聽命於一人的領導。
可惜,這四大凶人,都不願意說出來。
馬鵬緩緩坐了下去,道:“那密函之上第一條,就是咱們四個人聯起手來,而且要兄弟主持其事。其實,我馬某人也明白,馬某這點藝業,實在是不配爲主事人。”
高空道:“客氣,客氣!馬兄的穿心一刀,江湖上可是聞名喪膽。”
馬鵬道:“高兄的十三招空手奪刃放眼武林,只怕也無出其右了。”
高空嘆息一聲,道:“想不到我這點壓箱底的本領,馬兄竟然早知道了。”
王傑冷冷說道:“馬兄,那封函箋上,要咱們幹什麼,馬兄還沒有說出來。”
柳媚道:“那一定是一件很困難的事,要不然,也用不着把咱們四個人聯手了。”
馬鵬道:“不錯,很困難。而且,也很危險。”
高空道:“他選擇了這個地方,把咱們會合起來,難道是要咱們上少林寺?”
馬鵬道:“那地方也許沒有少林寺的人多,但卻比少林寺更爲兇險。”
毒花柳媚呆了一呆,道:“那是什麼地方?”
馬鵬道:“洛陽璇璣堡。”
王傑道:“河洛大俠莊冠宇的府上。”
馬鵬道:“對!就是那裡。”
高空道:“要咱們去璇璣堡幹什麼?”
馬鵬回顧了高空一眼,道:“取一件東西。”
高空道:“偷。”
馬鵬道:“明搶,暗取,由我們自己決定,時限三個月。現在是四月初八,七月十五要咱們再回這煙雲樓,交出取到的東西。”
柳媚道:“這是高兄的拿手絕活,有他一個人也就夠了,似乎是用不着咱們這麼多人。”
高空道:“妙手取物,兄弟是當仁不讓,但進入璇璣堡,就非兄弟一人所能了。”
王傑道:“河洛大俠莊冠宇,手中一支劍,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何況,堡中除了守院武師數十人外,還有他兩個弟子,一個兒子,及他一位拜弟,這五個人,沒有一個是好對付的。”
毒花柳媚笑道:“除了人難對付之外,還有很多機關埋伏。”
高空道:“不錯啊!璇璣堡,原來不叫璇璣堡,近幾年裝上了機關埋伏之後,才改名璇璣堡。”
三人各逞所能,表現了他們對江湖上事物的熟悉和淵博。
馬鵬道:“諸位說的都不錯,不過,就在下所知,璇璣堡中最難對付的人,是何洛大俠莊冠宇的掌上明珠,莊璇璣,河洛第一府,改作了璇璣堡,就是取了他愛女的名字。據說,堡中的機關佈置,也是莊璇璣所策劃主持,親自指導工人裝設而成。”
柳媚笑一笑,道:“這麼說來,那是非得把我們邀聚在一處,聯手合力,才能完成這件大事了。”
高空道:“馬兄,我想那密函之上,定已說明了咱們要取的東西。”
馬鵬道:“不錯,說的很明白,但那密函之上,曾經指明,要咱們到了洛陽之後,兄弟再行說明。但高兄既然問了,兄弟先說出來就是,咱們要取到武林中人人都欲得到的天龍甲。”
高空道:“天龍甲又叫天蠶衣,據說可避刀槍,這一件武林寶衣,落入了璇璣堡中。”
馬鵬道:“這件事,兄弟沒有聽過,不敢妄作評斷,但那密函上,說的十分明確,天龍甲現在璇璣堡中,很可能就在莊璇璣手中保管。”
毒花柳媚道:“這件事太難了,咱們不但要想法子混入璇璣堡中,但最爲難的是,還要打聽那天龍甲放在何處。此等機密大事,除了問莊冠宇外,別的人只怕也未必知道。”
馬鵬道:“所以,那密函中,告訴了咱們另外一個辦法。”
柳媚道:“什麼辦法?”
馬鵬道:“掌握莊璇璣,逼他們交出天龍甲來。”
王傑點點頭道:“這倒比尋找天龍甲容易一些。”
柳媚道:“馬兄,莊冠宇有幾個兒子?”
馬鵬道:“一個。”
柳媚道:“幾個女兒?”
馬鵬道:“也是一個。”
柳媚道:“那就是了,咱們偏偏不照那密函上的吩咐,咱們掌握住莊冠宇的兒子也是一樣。”
馬鵬微微一笑,道:“柳姑娘,那封密函上,特別說明了一點,除了莊姑娘之外,別的人,都不會對莊冠宇構成很大的威脅。”
柳媚笑一笑,道:“就一般習俗而論,大都是重男輕女,這位莊冠宇倒是和別人不同啊!”
馬鵬道:“那封密函上,既然這麼說了,咱們最好照他們函上的吩咐去辦。這件事,我看要多麻煩柳姑娘了。”
柳媚道:“只要我能接近莊璇璣,我就能使她中毒。”
高空道:“柳家大妹子,不能把她毒死了。”
柳媚道:“這方面,高兄可以放心,小妹的用毒手法,雖然不敢說已到了爐火純青之境,但對毒性的控制,還有把握。我讓她暈迷兩天,絕對不會三天才醒。”
馬鵬道:“密函上規定,咱們七月十五日午時,在此等候,那時候,必需要交出天龍甲。”
柳媚笑一笑,道:“馬兄,如若今年秋汛,沖走了這座煙雲樓呢?咱們就不用來了。”
馬鵬道:“就算黃河氾濫,能衝去這座煙雲樓,那也是八月以後的事。”
柳媚道:“說的也是,如若咱們算的比他精一些,小妹也不會在此和諸位碰頭了。”
這正是幾人心中的隱痛,彼此也都明瞭,今日之會,是被人逼到此地。只是,人人都不願提出此事,更不願說明原因。
柳媚這一提,正是觸到了幾人的痛處,個個臉色微變,沉吟不語。
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間,馬鵬突然嘆息一聲,打破了沉寂,道:“三位,兄弟已經說明了內情,咱們應該如何行動,還要三位提供高見。”
王傑道:“去洛陽。”
高空道:“王兄,去洛陽不難,進入璇璣堡,只怕是不太容易。”
柳媚道:“莊璇璣很少在江湖上走動,制服莊璇璣,又非要進入璇璣堡中方成。”
馬鵬道:“有沒有一個辦法,把她調離璇璣堡呢?”
高空道:“這個,咱們得先去洛陽查訪一下。”
王傑道;“坐而言,不如起而行,咱們先到洛陽再說。”
馬鵬道:“咱們四個人走一起,只怕會引人注意,五月初八兄弟在洛陽鴻運樓設晚宴恭候三位大駕。”
王傑道:“好!兄弟先走一步。”
站起身子,大步而去。
望着王傑的背影,高空也站了起來,道:“馬兄,柳家大妹子,五月初八洛陽見。”
一轉身,穿窗而去。
柳媚舉手理一理鬢邊的散發,道:“鬼刀、妙手、暗箭、毒花,四人合作,放眼當今武林,可算是第一等堅強的陣容了。”
馬鵬淡淡一笑,道:“柳姑娘,咱們的對手也很強,是河洛大俠莊冠宇。”
柳媚道:“所以,才值得鬼刀、妙手、暗箭、毒花合手一搏。”
馬鵬笑一笑,道:“河洛大俠也許不太可怕,但可怕的是璇璣堡。”
毒花柳媚低聲說道:“馬兄,我們爲什麼一定要去璇璣堡呢?”
馬鵬道:“很遺憾的,我雖然告訴你們非去璇璣堡不可,但我還是不明白你們爲什歷會聽我的話。”
柳媚笑一笑,道:“因爲,你自己也非去不可!”
兩個都希望由對方的口中,聽到一些秘密,可惜,他們都不願說出來。
XXXXXXXXX
洛陽古都,北鄰芒山,璇璣堡就在芒山之下,遙遙相對着赫赫有名的名跡金谷園。
河山變遷,一代名府金谷園,早已成留給後人憑弔的陳跡,但璇璣府,如是氣象萬千,矗立在芒山之下的綠濤平原之上。
紅磚圍牆圈繞的一片莊院,至少有百畝大小。
外面看,可見雕樓飛檐,也可見綠樹紅花。
璇璣堡,不但庭院廣大,樓閣重重,也有園林之勝。
璇璣堡外,也植有不少鬆、竹、花樹、翠竹成行,數十種紅白奇花,??展其間。只要到璇璣堡外,就給人一種舒暢、清雅的感覺。
璇璣堡很快的成了洛陽近郊的名勝,遊人成羣,結隊而來。這些人,只能在璇璣堡外,絕不能越過那道翠竹環繞的界限。
竹牆內是一片三四丈寬的平坦花畦,除了一條白石??成的大道,直通璇璣堡的大門之外,再沒有可以落足的通路,除非你不是愛花人,不惜踏花而過。
馬鵬就站在竹牆旁邊,望着那數丈寬的花畦出神。
這片花畦擋不住他,花畦後面的圍牆,也擋不住他。
除了璇璣堡大門口處,有兩個接待客人的守門人外,不見一個巡守的人,馬鵬很奇怪的,很多遊人中,竟然沒有一個踏入那花畦之中。??紫嫣紅,花畦中開着不少美麗的奇花,也沒有人去採它一朵。
馬鵬已來了三次,也一直觀察那花畦三天。
自然,這三天中,他穿着不同的衣服,以不同的身份出現。
這是第三天。
他恨留心每一個遊人,但卻一直沒有發現,妙手、暗箭、毒花。
正午時分,大部份的遊人,都坐在松下乘涼,也有人帶來了野餐,在樹蔭下食用。
馬鵬選擇的一處鬆蔭,緊臨竹牆,靠近花畦。
他已下了決心,今天,一定要弄清楚那片花畦的作用,要不然,就白白的浪費了三天的時間。
但鬼刀馬鵬這樣的人,絕對不會以身試險。
他找到了一個十四五歲村童,送了他一兩銀子,要他由花畦中取一朵金心紅花。
那是手掌大小的花朵,開在花畦中間,馬鵬認不出那是什麼花,南七北六一十三省,他走了至少有十一省,但記憶之中,從未見過那樣的花。
事實上,這花畦中百花雜陳,馬鵬觀察了三天之後,發覺了至少有七種花他沒有見過。
一兩銀子,可以吃一桌上好的酒菜,但那村童竟然搖搖頭,不肯收受,反而瞪着馬鵬,道:“你自己爲什麼不去?”
如若那村童知道面對的是江湖上一刀穿心的鬼刀馬鵬,必然三天睡不着覺。
幸好,他不知道。
馬鵬笑一笑,道:“我是外地人,很喜歡那朵花,錢不夠,我可以再加一兩。”
二兩銀子買一朵花,實在是很高的價錢。
那村童又搖搖頭,道:“十兩銀子也不去。”
轉身行向了別處。
馬鵬望望西天一片飄浮的白雲,暗暗忖道:明天,就是五月初八了。
XXXXXXXXX
洛陽鴻運樓,很大的飯莊帶客棧,馬鵬包租了一座跨院。
他一到洛陽,就包下了這座跨院。
一桌很豐盛的酒席,就擺在這座跨院正廳之中。
像約好了一樣,剛剛到掌燈時分,妙手高空、暗箭王傑、毒花柳媚先後行了進來。
馬鵬揮手令店小二退下,栓好跨院木門,重回廳中,替三人斟滿了酒杯。
高空笑笑道:“看起來,領頭的並不太好。”
馬鵬幹了面前的杯酒,道:“三位隨便喝。”
王傑道:“不要辜負了馬兄好意。”舉筷吃喝起來。
四個人都未再說話,競相吃喝。
一口氣吃完了八個菜,四斤酒,才放下杯筷。
輕輕呼一口氣,又是高空先開口,道:“河洛大俠莊冠宇,現正在璇璣堡中,近兩年來,他除了去過一趟開封之外,一直沒有離開過璇璣堡。”
王傑道:“這幾天璇璣堡中很熱鬧,莊冠宇正在接待一位貴賓。”
柳媚道:“什麼人?”
王傑道:“長安花滿樓。”
柳媚道:“聽說那花滿樓乃長安第一公子,惜玉憐香,出手豪闊,飛箋召妓,詩酒自娛,是一位很風流的人物。”
王傑冷冷說道:“是不是風流和咱們無關,兄弟只知道他的風雷八刀非常兇厲,這幾年來,還沒有遇上過敵手。”
毒花柳媚淡淡一笑,心中道:這個人真是不解風情。
馬鵬道:“兄弟到璇璣堡外查看過形勢,那裡的風景不錯,很多遊人,防備也不怎麼森嚴,只不過,環繞璇璣堡的一片花畦,似乎十分奇怪。”
柳媚道:“是不是因爲沒有人敢進入那花畦中。”
馬鵬道:“不錯,柳姑娘也去過了?”
柳媚點點頭,道:“那片花畦之中,百花雜陳,其中有很多種都有奇毒,大概有很多人都吃過苦頭,相傳告誡,所以,用不着璇璣堡中人去阻止,自動成了禁地。表面上看去,璇璣堡很開放,其實,別人只能在高大的圍牆外面轉轉,無法看到堡中景物。”
馬鵬道:“咱們花了近一個月的時間,但對璇璣堡中的事物,知道的卻是有限得很。”
高空道:“就目下對璇璣堡的瞭解而言,如若想在夜晚之中,偷摸進去,恐非易事,最好的辦法,是想法子混入璇璣堡中。”
柳媚道:“鬼刀、妙手、暗箭、毒花,在江湖上雖然很有名,但知道咱們的人,並不大多。所以,咱們並非是全無混入璇璣堡的機會。”
高空道:“璇璣堡的防禦,外弛內張,咱們要全部混進去,只怕不容易。”
王傑冷冷接道:“我這個樣子,扮什麼都不像。”
馬鵬道:“高兄和柳姑娘想法子混進去,我和王兄在外接應。”
高空道:“咱們怎麼連絡?”
馬鵬道:“我和王兄,藏身在璇璣堡後的芒山上,隨時接應。”
柳媚笑一笑,道:“馬兄,不能太急,咱們的時間,還有兩個月,不算長,也不太短,限期是七月十五日,咱們要算準日期下手,莊璇璣一旦失蹤,必然會引起璇璣堡的全面搜尋,以河洛大俠莊冠宇的實力、聲望,那必將是天翻地覆的大搜查,咱們帶着一個人,很難逃過他們的耳目。這時間安排,必須要計算精密,恰到好處。”
馬鵬道:“動手到莊璇璣的身上,那已是下下之策,最好以高兄的妙手空空絕技,把天龍甲弄到手中。”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傳入耳際。
馬鵬霍然站起身子,道:“什麼人?”
“我!於佩。”
馬鵬目光一掠王傑等三人,緩步向院中行去。
其實,用不着馬鵬目光示意,王傑、高空、柳媚,都已經暗作戒備。
打開木門,只見一個身着海青長衫的人,當門而立,二十七八歲的年紀,白麪長眉,舉止十分文雅。
馬鵬冷冷說道:“咱們不認識。”
於佩道:“是初見,不過,在下卻是久聞馬爺的大名了。”
“你認識我?”馬鵬實在有些不信。
“鬼刀馬鵬馬大爺,在下沒有說錯吧!”
馬鵬的心頭一震,道:“閣下是……”
“璇璣堡莊堡主的門下。”於佩一直保持平和的笑意。
馬鵬道:“哦!流星刀於佩,河洛大俠門下的大弟子。”
於佩笑道:“想不到以馬爺的身份,竟知賤號,真是榮寵萬分。”
眼看馬鵬一直沒有讓他入內之意,伸手由袖中取出一幅大紅封簡。
他舉止緩慢,而且一直把手擡得很高。
面對着鬼刀馬鵬,於佩實在不敢有一點引起誤會的大意。
雙手奉上封簡,於佩又緩緩說道:“四位大駕,蒞臨洛陽,使洛陽古都增色不少,家師本來要親自奉邀,但因堡中要事纏身,無法前來,特命於某奉函邀約,請四位務必賞光。”
馬鵬接過大紅封簡,道:“那就上覆令師,咱們準時赴會。”
於佩一抱拳,道:“馬爺一諾千金,在下告辭了。”
轉身大步而去。
馬鵬掩上木門,回入廳中,隨手一丟大紅封簡,道:“咱們一直在人家的監視之下。”
高空拾起封簡,打開一看,只見上面寫道:五月十一,敬備晚宴,恭請四兄臺光,席設璇璣堡。
下面署名是璇璣堡主莊冠宇。
柳媚笑道:“這樣也好,用不着再動腦筋,咱們就可以進入璇璣堡中瞧瞧了。”
高空道:“自古道宴無好宴,會無好會,但願他還不知道咱們來此的用心何在。”
王傑冷冷說道:“會不會有人出賣了咱們?”
馬鵬道:“誰?”
王傑道:“除非咱們在煙雲樓走漏了風聲,咱們來洛陽,只有咱們四個人知道。”
高空道:“你是說咱們四個人中,有一個走漏了消息?”
王傑道:“人心難測,誰知道那一個人會出賣朋友。”
柳媚道:“王兄,河洛大俠莊冠宇,乃一方雄主,豈會沒有一點神通,摸出咱們四個人的底細,不算是太難的事。”
王傑道:“在下只是覺着太湊巧了。咱們四個人到洛陽,今天是頭一次聚會,人家就送上了請帖。”
一向和氣的高空,臉色變得嚴肅起來,冷冷說道:“王兄之意,可是認爲咱們之間,一定有一個奸細了?”
王傑道:“如是心中無鬼,就不用擔心別人懷疑。”
高空霍然站起身子,道:“暗箭王傑,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王傑冷冷說道:“高兄,可是想和兄弟打一架。”
馬鵬揮揮手,接道:“兩位請坐下,還未開始對付強敵,先鬧內鬨,只怕對咱們都無好處?”
柳媚笑一笑,道:“馬兒說的是,咱們到洛陽時日不短,莊冠宇只要多布一些耳目,就不難查出咱們身份。大敵當前,團結第一,王兄如此多疑,不知用心何在?”
王傑不怕妙手高空,但加上一個毒花柳媚,王傑就不得不忍耐一些了。冷哼一聲,未再多言。
他們都是江湖上第一流的兇厲人物,能有今天的盛名,自非幸致,對敵我形勢和勝敗之機,看的十分清楚。
馬鵬四顧了一眼,道:“兄弟已答應了莊堡主五月十一的約請,但不知三位是否同意?”
高空道:“馬兄是咱們頭兒,既然答應了,咱們自然要去,兄弟先行告退,五月十一日,太陽下山之前,再來此地和馬兄相會。”
一抱拳,轉身而去。
“馬兄,五月十一那天,小妹如是來不及趕到鴻運樓,定然會在馬兄等進入璇璣堡前會合。”
銀鈴般的聲音,仍然湯漾耳際,柳媚人已經緊隨高空離去。
室中只餘下了王傑、馬鵬,兩人相對而生。
王傑突然端起酒杯,道:“兄弟也告退了。”
一口喝完了杯中之酒,轉身而去。
馬鵬沒有挽留,只是靜靜的望着王傑的背影消失不見。
他們四個人,齊名江湖,又都是一向獨來獨往的人物,一旦聯手合作,實在有些格格不入的味道。
一股奇異、詭秘的力量,把四個完全不能合作的人,串連在一起,使他們集於一處,聯手合作,但只能連結起他們的軀體和行動,卻無法使他們的精神和心意連接在一起。
XXXXXXXXX
五月十一,高空如約到了鴻運樓。那已是太陽快要下山的時刻。
王傑、柳媚都沒有來,高空也沒有把近兩天的行動,向馬鵬說明。
妙的是馬鵬也不多問,望望天色,道:“走!時間不早了。”
柳媚果然已在璇璣堡的大門外面等候,她雖是女流之輩,但毒花的信諾,一向是一言如山。
晚霞如火,染紅了西天。
王傑不知何時,緊隨柳媚之後出現。
他們本來是江湖上出沒無常的人物。
馬鵬只冷冷的望了王傑一眼,沒有多問。
對妙手高空、鬼刀馬鵬而言,這等倏忽來去的身法,已經引不起他們的驚奇。
璇璣堡的大門,忽然大開,而馬鵬等距離大門還有三四丈的距離。
那說明了,璇璣堡內,一直有人在監視着他們的行動。
馬鵬擡頭望了那矗立在數十丈外,用紅磚砌成的高樓一眼。
那實在是一座很高的樓,高出璇璣堡所有樓閣三丈以上。
站在那一座紅樓上,可以遠眺到數裡外的景物,只要你目力能及,也許可以看到洛陽城中。
給人的感覺是,那一座紅樓,就像是璇璣堡一對眼睛,監視着所有接近璇璣堡的人。
於佩當先開道,一個長髯垂胸四十七八的中年人,頭戴方巾,身着玄色長衫,緩步迎了出來。
沒有前呼後擁的從人,但那傲視闊步的氣度,自有一種一方領袖的威嚴。
不用人引見,馬鵬等都立刻感覺到他是何洛大俠莊冠宇。
於佩在道旁停下,玄衣中年人卻正面迎向馬鵬等,一抱拳,道:“莊冠宇迎賓來遲,四位恕罪。”
馬鵬只好也抱抱拳,道:“馬鵬。”
“高空。”
“王傑。”
“柳媚。”
三人也自行報上了姓名。
莊冠宇拂髯一笑,道:“鬼刀、妙手、暗箭、毒花,江湖上四大名人,能見一個,已經不易,四位竟肯聯袂駕臨璇璣堡,真是蓬蓽生輝。”
馬鵬道:“不用客氣,咱們四個人在江湖的聲譽都不太好,莊大俠邀請咱們作客璇璣堡,難道不怕傷害到你的清譽麼?”
莊冠宇微微一笑,道:“如是莊某人害怕有傷清譽,也不會邀請四位了。”
微微欠身肅客,接道:“四位請吧!”
璇璣堡大門內,有一道青石??成的路,直通大廳前面。
石道兩側排列着整齊的花樹,修剪的十分整齊。一股清幽的花香,隨風撲鼻。
馬鵬目光轉動,只見廣大的庭院中,除了各種花樹之外,則無可疑之處。
不知從那裡引來了一股清流,婉轉於庭院之中,使原本已極具園林之勝的璇璣堡,又增了一股清秀之氣。
璇璣堡中,也許有很多的護院武師、堡丁,但你絕對看不到一個護衛的人。
大廳中的佈置,並不豪華,但卻有着一種古雅的美。
四盞垂蘇宮燈,也經過特別的設計,照亮了整座的大廳。
大廳正中紫色的圓桌上,早已擺好香茗、細點。
兩個青衣童子,很快替客人拉開了木椅,木椅上??着白色的緞面坐墊。
於佩沒有跟進大廳,留在大廳門外,這大廳中,似乎是沒有他的坐位。
莊冠宇道:“諸位請坐!”
馬鵬、高空、王傑、柳媚,突然移動身軀,各自選擇了一個坐位。
他們沒有商量,只是一種靈敏的反應。
現在,不管來自大廳任何一處角落的攻擊,都無法逃過四人的監視。
除非四人中有一個出賣了合作的同伴。
莊冠宇原本有賓主分坐的安排,但四個人,這一坐,弄亂了順序。
他心中暗暗的讚賞,這四大凶煞,果然是名不虛傳,不管在任何情形之下,都有者高度的警覺。
隨便在一張位置上坐下,莊冠宇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諸位先進些點心。”
一面說話,一面先動手取食點心。
馬鵬四人的高度警覺,也使得莊冠宇提高了警惕,必須處處消除四人的懷疑,才能使這餐酒飯,吃得順利。所以,不論什麼點心,自己就先吃一口。
事實上,他未食用過的點心,馬鵬等也不會動筷。
兩個童子收了香茗點心,送上酒菜。
莊冠宇道:“敝堡有一位遠道的貴賓,也是江湖上一位大大有名的人,不知道四位是否認識,兄弟想請他來給諸位引見引見。”
王傑道:“可是長安花滿樓?”
莊冠宇道:“不錯,正是長安花公子,王兄認識他。”
王傑道:“不認識,聞名而已。”
莊冠宇向一旁侍從的人道:“去請花公子來!”
片刻之後,一個錦衣少年,緩步而入。
這花公子倒也名副其實,猿臂、蜂腰,面如冠玉,生相頗爲英俊,步履瀟??,舉止間,帶一股風流自賞的氣勢。
他常年遊宴,對酒席間的肆應,本爲專長,但現在卻遇上了很尷尬的難題。
原來,這五人坐的賓不賓,主不主,序位混亂,花滿樓竟不知落坐何處纔對。
高空笑一笑,道:“花公子隨便坐,咱們是江湖粗人,不擅禮數。”
花滿樓微微一笑,道:“說的是,大丈夫立身行事,但得無虧大義,自不爲小節所拘。”
移步在毒花柳媚的身側坐下。
柳媚回眸一笑,通:“花公子,你可知道我是誰?”
花滿樓笑道:“能爲河洛大俠坐上佳賓的,自非平常人物,兄弟正要請教。”
柳媚道:“長安花公子名不虛傳,單是這伶俐的口舌,就叫人聽得舒暢,小妹柳媚。”
花滿樓道:“原來是柳媚姑娘。”
柳媚道:“小妹嘛,還有一個匪號。”
花滿樓道:“大號是||”柳媚道:“青花。”
花滿樓毫無驚奇之感,笑一笑,道:“毒蛇的鱗紋最美,毒花的彩色嬌豔,無怪乎姑娘如此美麗柳媚格格一笑,道:“花公子,你好像一點也不怕我對你下毒?”
花滿樓笑道:“姑娘如要對區區下毒,在下早就中毒了。再說,咱們都是莊堡主的客人,姑娘不看僧面看佛面,想來不會對花某下手了。”
柳媚道:“那可不一定,小妹用毒,一向是全憑喜惡。”
花滿樓微微一笑,道:“姑娘,我花滿樓真的是那樣令人嫌惡麼?”
莊冠宇哈哈一笑,道:“柳姑娘的玩笑開夠了吧?”
目光一掠馬鵬、高空、王傑,接道:“來!花少兄,我再替你引見幾位朋友,都是名動江湖的高人,馬鵬、高空、王傑。”
花滿樓一抱拳,道:“久仰三位大名,今日幸會。”
馬鵬淡淡一笑,道:“花公子莫要客氣,咱們都是江湖草莽人物,不配和長安第一公子論交。”
對女人,花滿樓似乎是有着相當的忍耐,但對馬鵬,花滿樓就沒有那麼好的涵養了,冷笑一聲,道:“馬鵬兄,號稱鬼刀,想不到口舌也和刀鋒一般凌厲。”
馬鵬冷冷一笑,道:“聽說長安花公子,只會飛箋召妓,酒色自娛,想不到竟還有不怕死的勇氣。”
花滿樓長長吁一口氣,還要反脣相譏,卻被莊冠宇示意阻止。
端起面前酒杯,一飲而盡,莊冠宇緩緩說道:“五位,都是我莊某人的貴賓,希望諸位能看我莊某人的份上,彼此忍讓一二,莊某人敬五位一杯。”
花滿樓舉起了酒杯,馬鵬等四人,卻動也未動一下。
莊冠宇笑一笑,道:“馬兄、高兄、王兄、柳姑娘,四位都不肯賞臉了?”
馬鵬道:“莊堡主請咱們來,大概不會只是要咱們喝幾杯酒吧?”
莊冠宇放下酒杯,道:“馬兄覺着莊某人還有別的目的麼?”
馬鵬道:“鬼刀、妙手、暗箭、毒花,一向在江湖上是獨來獨往,忽然間集於一處,莊堡主不覺着奇怪麼?”
莊冠宇道:“最重要的是四位爲什麼聚集在洛陽?”
王傑冷冷說道:“這纔是莊堡主請我們來吃酒的原因了。”
莊冠宇道:“四位只要對敝堡沒有惡意,莊某人稍盡地主之誼,那也是人情之常。”
高空道:“莊堡主的意思是,只要不動貴堡的腦筋,咱們在洛陽,作幾件別的案子,莊堡主是不會插手了。”
這幾句話直如單刀直入,有挑??的味道。
莊冠宇略一沉吟,道:“這要看諸位在洛陽作什麼案子了。”
柳媚笑一笑,道:“鬼刀、妙手、暗箭加上小妹,那一個是做小案子的人,何況,四個人集中在一處,咱們不在洛陽做案子也就罷了,一旦下手,那必然是一件驚天動地的大案子。”
莊冠宇道:“哦,諸位看上了洛陽那一家?”
王傑、高空、柳媚六隻眼睛,一齊投注到馬鵬身上。
馬鵬微微一笑,道:“我們四個人集在了一處,就算是隻爲了喝一次酒,也將被人誤會我們在商量着殺人的計劃。”
莊冠宇道:“人的名字,樹的影子,只因諸位都是江湖上第一流的殺手,這就難免被人誤會了。不過,使莊某人震驚的是,什麼力量能把你們四位串連在一起,什麼人出得起如此大的價錢。”
哈哈一笑,接道:“四位既然挑明瞭來洛陽幹一票,這洛陽地面上,又有那一位值得你們四位聯手?”
花滿樓道:“放眼洛陽地面,方圓二百里內,莊堡主是第一號人物了。”
王傑冷笑一聲,道:“長安花公子,可也是值得我們四個聯手的對象了。”
花滿樓道:“榮幸,榮幸!兄弟有如此高的身價,真是死而何憾!”
高空笑一笑道:“莊堡主,賊不空手,咱們到洛陽,是準備作一件驚天動地的大案子。
不過,咱們可沒有說對你莊堡主,如若莊堡主硬往頭上去攔,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了。”
莊冠宇淡淡一笑,道:“莊某人只不過請四位敝堡便飯,聊盡地主之意,是四位自己說的,要在洛陽作一件大案子,如是諸位真要在洛陽殺人,這洛陽地方上,值得四位聯手對付的人,實在不多,莊某人不敢妄自菲薄,諸位要下手,莊某人應該是頭一份了。”
毒花柳媚輕輕籲一口氣,道:“馬兄,莊堡主既然是認定了咱們是爲他而來,咱們如是一個勁的不認賬,反而會造成了更大的誤會。”
王傑冷冷接道:“也傷害了咱們在江湖上的殺人名氣。”
高空道:“何不將計就計,提出一個題目,扣在莊堡主的頭上,也好使他們放心。”
這四人事先並未商量,只是憑藉他們江湖經驗,隨機應變,你言我語,配合的天衣無縫。
馬鵬沉吟了一陣,道:“莊堡主當仁不讓,便把我們四人聚會洛陽一事,套在自己頭上,倒也使人爲難,這是打鴨子上架了……”
輕輕咳了一聲,接道:“聽說莊堡主收藏了一件天龍甲,不知是真是假。”
莊冠宇沒有正面回答,卻淡淡一笑,道:“我說呢,妙手高空也參與了這一場聚會,原來是爲了天龍甲。”
王傑道:“莊堡主承認了?”
莊冠宇答非所問,道:“四位聽什麼人說的,敝堡收藏了天龍甲?”
馬鵬道:“莊堡主可是覺着貴堡收藏天龍甲這件事十分隱密麼?”
莊冠宇道:“馬兄,難道能肯定天龍甲確在敝堡中?”
王傑道:“我!”
莊冠宇道:“證據呢?”
王傑道:“河洛大俠在江湖上的信用,就是證據,你敢說天龍甲不在璇璣堡。”
他很少說話,但一開口,卻是言詞如刀,犀利異常。
馬鵬卻淡淡一笑,道:“莊堡主如是不肯承認天龍甲在貴堡之中,咱們就換一個題目如何?”
莊冠宇道:“在下洗耳恭聽。”
馬鵬道:“聽說莊堡主有一位千金。”
莊冠宇臉色一變,道:“怎麼樣?”
馬鵬道:“如若天龍甲不在貴堡,咱們睹一睹貴堡的千金如何?”
莊冠宇的臉上泛現出怒意,但很快就平復了下來,淡淡一笑,道:“怎麼一個睹法?”
馬鵬道:“咱們擄走貴堡千金。”
莊冠宇道:“是明搶,還是暗中下手?”
馬鵬微微一笑道:“本來,咱們應該暗中下手,但如此一來,等於叫明瞭,只好改作明搶了。”
莊冠宇道:“諸位準備幾時動手呢?”
毒花柳媚道:“揀日不如撞日,堡主既然請咱們進入了璇璣堡,那就今日動手如何?”
莊冠宇道:“現在?”
柳媚道:“莊堡主有何意見?”
莊冠宇淡淡一笑,道:“這就是四位到洛陽來的真正用心了?”
馬鵬道:“莊堡主認爲我們是對付貴堡來的,咱們如若不和貴堡扯上一些關係,只怕貴堡主不會相信了。”
莊冠宇笑一笑,道:“利害呀,利害!看起來,諸位和敝堡這一場紛爭,倒是我莊某逼迫你們的了。”
馬鵬道:“莊堡主,這本來是你自己找的麻煩。我們到洛陽,也許和閣下無關,但你爲了證明你是河洛大俠,爲了證明你的耳目靈敏,你把我們引入了璇璣堡。”
柳媚道:“也許莊堡主把咱們引入堡中,就沒有打算放咱們出去。”
馬鵬道:“莊堡主,現在,你可決定了。”
柳媚笑一笑,道:“決定的意思,就是你把莊璇璣小姐,交給我們帶走。”
高空道:“然後,你去找天龍甲,找到了,想法和我們連絡。”
柳媚道:“交出天龍甲,換回你的女兒,一個聰明絕世的好姑娘。”
莊冠宇籲一口氣,道:“諸位,這大概是天下最奇怪的綁架案了,要我這做父親的,親手把女兒交給你們。”
柳媚道:“這一點,是怕莊堡主很難作到,我們也不敢寄望。”
莊冠宇道:“那四位的意思是………”
柳媚道:“只勞請你莊堡主,傳下一道令諭,命令莊姑娘立刻到大廳中來。”
莊冠宇道:“諸位太過放肆了。”
忽然站起了身子。
柳媚搖搖頭,道:“莊堡主,不能太生氣,你的身體一向不太好。”
莊冠宇道:“老夫健壯的很。”
突然雙手抱住了小腹,皺起眉頭,道:“柳媚。你對我下了毒?”
柳媚笑一笑,接道:“小妹用的是百步斷腸散。百步的意思是,你如耗去了走上百步的氣力,毒性就會發作。所以,莊堡主,最好是多休息,少生氣,少用氣力,小妹雖有毒花之稱,但解毒的手段,卻不怎麼高明,一旦救援不及,害你莊堡主送了老命,叫小妹的良心何安呢?”
莊冠宇雙目圓睜,冷冷的望着毒花柳媚。
但他仍然是坐了下去,生命畢竟是可貴的。
花滿樓一擡左手,高空卻立刻說道:“聽說花公子的子母流星彈,是西北武林道上的一絕,但不知花公子身上經常帶有幾顆?”
一面把手中的流星彈,擺在了桌面上。
那是鴿蛋大小的銀色彈丸,單就表面上看去,瞧不出它的特殊之處。
但如在花滿樓的手中,卻是西北道上很有名的暗器。
那桌子上的銀彈子共有八顆。
花滿樓臉色一變,道:“很高明,妙手的偷竊之技,果然是名不虛傳。”
馬鵬冷冷說道:“這件事,本來和你花公子無關,所以,你最好不要多事插手。”
花滿樓緩緩坐了下去,一面說道:“看樣子諸位對璇璣堡知道的太少。”
馬鵬道:“哦!花公子瞭解的很多了?”
花滿樓道:“璇璣堡已被中原武林同道評選爲中原第一堡。”
馬鵬道:“那很好。”
王傑道:“就算璇璣堡是銅牆鐵壁,也攔不住鬼刀、妙手、暗箭、毒花聯手出馬。”
突然,揚手搓一搓雙掌,三個衝進廳門的武士,忽然倒了下去。
他們手中提着刀,刀撞在大廳的紅磚地上,響起了鏘然之聲。
莊冠宇冷冷說道:“王傑,你殺了他們。”
暗箭王傑笑一笑,道:“沒有人出價賣命,在下是從不隨便殺人。”
莊冠宇道:“他們沒有死?”
王傑道:“有些暗器,只讓他們受些傷害,不會致命。”
高空伸手取過八顆銀彈子,道:“在下不善施用暗器,但王兄卻是用暗器的能手,花公子如果不肯和咱們合作,這八顆銀彈子,就很可能招呼上他的主人。”
他竟然真的把八顆銀彈子交給了王傑。
莊冠宇道:“花公子是客人,不許傷害我的客人。”
馬鵬道:“莊堡主如是肯合作,我們也不會傷害莊堡主。”
柳媚道:“只要莊堡主交出天龍甲,小妹立刻奉上解毒藥物。”莊冠宇道:“璇璣堡沒有天龍甲。”
馬鵬道:“那咱們只好帶走莊璇璣莊姑娘了。”
“好!給我爹解藥,我跟你們走!”
聲音很清脆,人兒更嬌媚。
一個綠衣綠裙的少女,緩步行了進來。
花滿樓道:“莊姑娘,千金之軀,坐不垂堂,你怎麼可以跟他們走!”
莊璇璣笑一笑,道:“花公子,我們很慚愧,把你拖入了這場是非中。”
“不!莊姑娘,你不能跟他們走!”花滿樓表現出無限的關切,也表現出無限的焦急。
莊璇璣笑一笑,道:“花公子,不讓我跟他們走,還有什麼更好的辦法?”
花滿樓答不出話。
莊璇璣目光一掠高空等四個人,道:“四位之中,那一個能夠作主?”
馬鵬道:“姑娘有什麼話,儘管請說。”
莊璇璣道:“咱們要幾時動身,我能帶些什麼?”
馬鵬道:“立刻動身,你只能帶幾件衣服。”
莊璇璣道:“我很少出門,最好有一輛馬車坐。”
馬鵬道:“這要貴堡準備了。不過,最好不要耍什麼花招,咱們不喜歡傷人。”
莊璇璣道:“我一個弱女子,在你們四大煞的看守之下,還會有什麼花招可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