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羣丐聽得徐長老到來,都聳然動容。
這徐長老在丐幫中輩份極高,今年已八十七歲,前任汪幫主都尊他一聲“師叔”,丐幫之中沒一個不是他的後輩。
他退隱已久,早已不問世務。喬峰和傳功、執法等長老每年循例向他請安問好,也只隨便說說幫中家常而已。不料這時候他突然趕到,而且制止喬峰閱看西夏軍情,衆人無不驚訝。
喬峰立即左手一緊,握住紙團,躬身施禮,道:“徐長老安好!”跟着攤開手掌,將紙團送到徐長老面前。
喬峰是丐幫幫主,輩份雖比徐長老爲低,但遇到幫中大事,終究是由他發號施令,別說徐長老只不過是一位退隱前輩,便是前代的歷位幫主復生,那也是位居其下。
不料徐長老不許他觀看來自西夏的軍情急報,他竟毫不抗拒,衆人盡皆愕然。
徐長老說道:“我不讓幫主看傳書上的內容,自有我的道理!”說着從喬峰手掌中取過紙團,握入左手,隨即目光向羣丐團團掃去,朗聲道:“馬大元馬兄弟的遺孀馬伕人即將到來,向諸位有所陳說,大夥兒請待她片刻如何?”
羣丐都眼望喬峰,瞧他有何話說。
喬峰滿腹疑團,說道:“假若此事關連重大,大夥兒等候便是。”
徐長老道:“此事當然關連重大。”說了這八字,再也不說什麼,向喬峰補行參見幫主之禮,便即坐在一旁。
段譽心下嘀咕,便起身走到東方不敗跟前,向她低聲道:“師……二哥,丐幫中的事情真多。咱們且避了開去呢,還是在旁瞧瞧熱鬧?”
東方不敗皺眉道:“咱們是外人,本不該參聞人家門派中的機密大事,不過他們要商議的事情跟我們大哥有關,我們適才出手相助大哥平叛,已經卷入這件事中,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留在這把整件事看個明白吧!”段譽也就只好遵從她的意思。
這時馬蹄聲又作,兩騎馬奔向杏林而來。丐幫在此聚會,路旁固然留下了記號,附近更有人接引同道,防敵示警。
衆人只道其中一人必是馬大元的寡妻,哪知馬上乘客卻是一個老翁、一個老嫗,男的身材矮小,而女的卻甚高大,相映成趣。
喬峰站起相迎,說道:“太行山沖霄洞譚公、譚婆賢伉儷駕到,有失遠迎,喬峰這裡謝過。”徐長老和傳功、執法等六長老一齊上前施禮。
東方不敗和段譽見了這等情狀,料知這譚公、譚婆必是武林中來頭不小的人物。
譚婆問候道:“喬幫主,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喬峰忙答道:“勞煩前輩掛念,喬某最近一切安好。”
奚宋陳吳四長老聽喬峰爲自己隱瞞叛亂一事,不由得既感且愧。
譚婆再朝四周一望,驚奇地問:“喬幫主,你倒是安好,但你手下這幾十上百號弟兄這是在搞什麼玩意啊?怎麼一個個臉色灰敗,喲喲喲,有的還流了這麼大一灘血。地上這麼多死蛇又是從哪兒來的呀?莫不是他們在這裡捉蛇吃把自己給弄傷了吧?”
說話間手臂一長,立時便將數個受傷較重、還在兀自流血的乞丐身上的幾處大穴給點了,手法快極。
她這一點穴,譚公便即會意,立時從懷中取出一隻小盒,打開盒蓋,伸指沾些藥膏,抹在那些丐幫弟子的傷處。
這藥一塗上,傷口中流出的鮮血立時便止。
譚婆點穴手法之快,固屬人所罕見,但終究是一門武功,然譚公取盒、開蓋、沾藥、敷傷、止血,幾個動作乾淨利落,雖然快得異常,卻人人瞧得清清楚楚,真如變戲法一般,而這藥止血的神效,更不可思議,藥到血停,絕無霎時遲延。
喬峰見譚公、譚婆不問情由,便出手替自己的屬下點穴治傷,心道世人大多瞧不起丐幫裡的弟兄,有的自詡俠義之輩甚至連丐幫長老、舵主的衣衫都不願意觸碰一下,而這兩位前輩對一般尋常乞兒也是照救不誤,渾不嫌棄他們身上骯髒的污穢,登時感激之餘,更生出敬佩之意,連忙替丐幫兄弟出口道謝。
譚婆一邊爲其他弟子點穴療傷,一邊又問:“喬幫主,我瞧他們身上的傷口也不是給蛇咬的。當今世上誰有這麼大的本事,竟把你丐幫弟子傷成這樣?”
喬峰笑道:“哈哈,不瞞前輩,是我幫兄弟自己互相練功拆招時不慎把同伴弄傷的。”
譚婆搖頭嘆道:“哎呀,這些個小孩子,平時練個功,也不小心着點,傷了自家兄弟,那多不好。”
參與叛亂的丐幫諸弟子一聽喬峰的話,頓覺臉上火辣辣地,想必是紅得厲害,還好在黑夜的掩護下,倒不至於被人發覺。
譚婆忽地哈哈一笑,說道:“喔,你撒什麼謊兒,我知道啦,你這幫主當得真夠鬼精靈的,打聽到譚公新得極北寒玉和玄冰蟾蜍,合成了靈驗無比的傷藥,就讓手下互相亂打一氣,然後來試試這藥的效果。”
喬峰不置可否,只微微一笑,心想:“這位老婆婆大是戇直。世上又有誰會把自己的同伴打傷了,來試你的藥靈是不靈。”
這時又聽得蹄聲得得,一頭驢子闖進林來,驢上一人倒轉而騎,背向驢頭,臉朝驢尾。譚婆登時笑逐顏開,叫道:“師哥,你又在玩什麼古怪花樣啦?還不快來幫我的忙!”
但見那驢背上之人縮成一團,似乎是個七八歲的孩童模樣。他一聽到譚婆的吩咐,立馬一骨碌翻身下地,突然間伸手撐足,變得又高又大。
衆人都微微一驚。譚公卻臉有不豫之色,哼一聲,向他側目斜睨,說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你!”隨即轉頭瞧着譚婆。
那倒騎驢子之人說是年紀很老,似乎倒也不老,說他年紀輕,卻又全然不輕,總之是四十歲到七十歲之間,相貌說醜不醜,說俊不俊。
他走過去一面出手爲受傷的乞丐點穴止血,一面雙目凝視譚婆,神色間關切無限,柔聲問道:“小娟,近來過得還好麼?”
這譚婆牛高馬大,白髮如銀,滿臉皺紋,居然名字叫做“小娟”,嬌嬌滴滴,跟她形貌全不相稱,衆人聽了都覺好笑。
但每個老太太都曾年輕過,小姑娘時叫做“小娟”,老了總不成改名叫做“老娟”?
段譽想着這件事,偷偷看了正站在喬峰身邊的東方不敗一眼,心想:“即便是再過個七八十年,我還是要管神仙姊姊叫神仙姊姊。”
喬峰打量了那騎驢客一番,猜不透他是何等樣人物。他是譚婆的師兄,在驢背上又露了一手高明的縮骨功,應是一位前輩高人,可是自己卻從未聽過他的名頭。
“喬幫主,單正不請自來,打擾了。”就在此刻,一個洪亮的聲音響起,跟着六匹馬馳進林中,前面五騎上坐的是五個青年,都是濃眉大眼,容貌相互頗似,年紀最大的三十餘歲,最小的二十餘歲,顯是一母同胞的五兄弟,他們勒住馬後便翻身下來。
最後一匹馬的馬背上是一個身穿繭綢長袍的老者,他一入林,那五個青年一齊上前拉住馬頭,他乘勢飄身而下,向喬峰拱手行禮。
喬峰久聞單正之名,但今曰卻是初見,看他滿臉紅光,當得起“童顏鶴髮”四字,神情卻甚謙和。江湖上傳說他出手無情,想不到真容竟是如此。
既知來人是“鐵面判官”單正,喬峰趕緊還了一禮,說道:“若知單老前輩大駕光臨,早該遠迎纔是。”
這位“鐵面判官”不但武藝高強,而且生平嫉惡如仇,一旦江湖上的惡人惡事傳入他的耳中,他便要去打抱不平,懲殲除惡。
單正除了親生的五個兒子泰山五雄外,又廣收門徒,徒子徒孫共達二百餘人,“泰山單家”的名頭,在武林中誰都忌憚三分。
那騎驢客忽然怪聲說道:“好哇!鐵面判官到來,就該遠迎。我‘鐵屁股判官’到來,你就不該遠迎了。”
大家聽到“鐵屁股判官”這五個字的古怪綽號,無不哈哈大笑。東方不敗雖覺笑之不雅,卻也不禁嫣然。
單正的五個兒子聽這人如此說話,自知他是有心戲侮自己父親,登時勃然變色,恨不得立馬衝上前去教訓一下這個膽大妄爲之徒。
但單家家教極嚴,單正既未發話,做兒子的誰也不敢出聲。
單正涵養甚好,又捉摸不定這怪人的來歷,於是乾脆裝作沒有聽見他方纔的言語,向四周的諸人朗聲道:“單某此番前來,爲的是護送丐幫一位大俠的遺孀。”說着朝樹林外吩咐:“請馬伕人出來敘話。”
話音甫歇,兩名健漢就擡着一頂小轎,快步如飛,來到林中一放,揭開了轎帷。從轎子裡緩步走出一個全身縞素的少婦。那少婦低下了頭,向喬峰盈盈拜倒,說道:“未亡人馬門康氏,參見幫主。”
喬峰還了一禮,說道:“嫂嫂,有禮!”
馬伕人接着道:“先夫不幸亡故,多承幫主及衆位伯伯叔叔照料喪事,未亡人衷心銘感。”她話聲清脆,聽來年紀甚輕,只是她始終眼望地下,見不到她容貌。
喬峰料想馬伕人必是發現了丈夫亡故的重大線索,這才親身趕到,但幫中之事她不先稟報幫主,卻去尋徐長老和鐵面判官做主,其中必定大有蹊蹺,回頭向執法長老白世鏡望去,而白世鏡也正向他瞧來。兩人的目光之中都充滿了不解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