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一民把他那輛軍綠色的越野車停在一處院子門口。
這一片區全是市裡替一些擔任要職的官員蓋的大院，劉雨心的父母近幾年升遷後就搬到這裡來了。
下了車，他拿出手機打電話：“雨心，下來一下。”
不一會兒，穿着拖鞋的劉雨心“蹬蹬”地從樓上下來了，見到陸一民。她顯然很興奮：“一民，你來了？快上來坐坐。”
陸一民的表情很是嚴肅：“我來，是想警告你，以後別再用下三濫的手段對付趙勝楠，若再有下次，我無論怎樣也要把你送進監獄！”
劉雨心的笑容僵了僵，但很快她又笑了：“一民，我不知道你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我媽媽前段時間去了一趟鄉下，帶了很多土生土長的枇杷果。你上來嘗幾個好嗎？”
“你不想承認是吧？”陸一民轉身打開車門，不一會兒，王晉東從裡面戰戰兢兢地走出來。
陸一民看着劉雨心：“a市有一個幫派，叫什麼虎頭幫，王晉東跟他們關係很熟，那些粉是王晉東替你找來的，對吧？你們串通一氣就爲了對付一個無辜的女人……”
說到這裡。陸一民的音量瞬間提高了好幾倍，像是瞬間爆發了：“就因爲我喜歡她，你他媽的就要對付她？”
王晉東看着劉雨心搖了搖頭，意思是他什麼都沒有交待。
被陸一民這麼吼，劉雨心的臉上卻仍然帶着笑意：“一民，我和王晉東是朋友你是知道的。我們之間沒有什麼，我心情不好喜歡找他喝喝咖啡，但我們是純潔的友誼，我喜歡你，但你也不能侮辱我和他之間的純潔，什麼叫串通一氣？”
陸一民猛地吸了一口氣，“還不承認是吧？昨天王晉東鬼鬼祟祟從局裡出去，到你的律師事務所給了你一包東西，接着你去找趙勝楠喝咖啡，給她下瀉藥，再把那包粉偷偷放進她的包裡。你一定不知道吧，當時我一直跟在你後面，整個過程，我他媽全看到了！”
劉雨心也只是微微地怔了怔，但一下子又變得憂鬱起來：“我昨天是找趙勝楠了，那是因爲我聽說她到處跟人誣陷我，說傅雪那件事是我告發她的。所以我找她聊聊，希望她適可而止，一民，你跟她才認識多久？我跟你青梅竹馬二十幾年，你不相信我，信她？”
“我信你？”陸一民氣得轉過身去，不一會兒又轉過來：“你記得高三時我班上的文娛委員嗎？你一定記得是吧？人家女孩子不過跟我排練一個節目，結果放學路上被人堵在巷子裡，腿都被人打折了，節目被迫取消，她再也不敢靠近我一步。你敢說那件事不是你做的？劉雨心，你這麼毒蠍心腸，你還讓我信你？趙勝楠剛出事的時候我就懷疑是你在背後搞的，你跟王晉東的合作真是天衣無縫啊，我知道是你，卻沒有半點證據。”
“一民，”劉雨心的心理素質極高，她嘴脣顫了顫，一副十分委屈的樣子：“你一定是誤會我什麼了，你們班的文娛委員我根本不認識，她的腿折不折跟我有什麼關係呢？我是素食主義者你是知道的，雞腿我都不會碰一下，又怎麼可能去打折一個人的腿？一民，是不是小時候我常常欺負你，所以你對我有偏見？可我們後面不是都說清楚了吧？那時候你總是不理我，我爲了吸引你的注意力才欺負你的，那時候的孩子不都是這樣做的嗎？”
“你別提那時候，劉雨心，我對你的警告就到這裡，你要是還有一點良心，就趕緊收手吧，我最後一次告訴你，不管你怎麼做，我都不喜歡你，更不會跟你在一起！”
“一民——”劉雨心似乎更委屈了，她拉着陸一民的手：“咱們能不能別這樣，你好久沒有來我們家了，現在正好趁我爸媽都在，你上來坐坐，他們可想你了，你知道他們一直把你當成兒子的。”
“讓開！”陸一民重重地把劉雨心的手甩開，打開車門上了車。
越野車很快就駛離了那間院子。
“雨心，”王晉東站在劉雨心身邊，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
“陸警官說得對，你就別找趙勝楠的麻煩了，你看趙勝楠和陸警官本來是鏡中花水中月的關係，兩人的心意都沒有戳穿的，現在被你這麼一鬧，他們倆倒是好上了，而且小趙還屁事都沒有，等於我們給他倆做了媒啊。”
王晉東的苦口婆心，卻換來劉雨心的一頓吼，她的眼表情猙獰着，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你懂什麼？一次兩次不成功，我還可以有第三次，陸一民他不識好歹，他既然不喜歡我，那他也別得到趙勝楠！”
……
趙勝楠第三天才去上班。
真不是自己老愛請假，實在是……一來身體確實不舒服，二來，陸一民千叮囑萬叮囑，一定要在家裡休息。
想到陸一民，她不由地露出了甜甜的微笑，那種幸福感不言之表。
琳達已經是第五次看到趙勝楠這個狀態了，一會兒發呆，一會癡笑。
“小趙，”琳達提醒了她一聲。
趙勝楠突然擡起頭來：“哎，琳達我在，有事？”
“你在想什麼呢？”琳達問。
“我？沒有啊，”趙勝楠擡起頭，呵呵地笑了笑：“你剛讓我整理的文件我馬上就可以完成了。”
琳達打趣地說：“你最近一定是遇到什麼喜事了吧？說出來跟我分享一下？”
趙勝楠說：“沒啥。”
“小趙，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是不是不把我當朋友啊？你看我有什麼事都跟你說，就連我跟大彪的第一次是怎麼發生的我都告訴你了，我是把你當姐妹的，但你顯然……”
看着琳達失望的樣子，趙勝楠於心不忍，她說：“可我怕告訴你了，你會失望，會說我不識好歹，還可能說我對不起傅總。”
“不會的不會的，”女人就是這樣，爲了套一些秘密出來，會把話說得很絕：“你告訴我就說明你把我當成姐妹了，不管你做什麼，都肯定有你的理由，我又怎麼會說你不識好歹呢？”
“呃……”趙勝楠還是有一點猶豫，畢竟琳達是傅晨東的腦殘粉，她一直想撮合自己跟傅晨東的，所以她要想一想要怎麼跟琳達說才合適。
兩人都沒有注意到，總裁室的不知什麼時候打開了，一個人正站在門口，靜靜地聽着她們的聊天。
“琳達，你記得上次來過這裡那個陸警官吧？就馬依依說我偷她項鍊的時候，當時傅總都不相信我，是陸警官替我找回清白的，你記得嗎？”
“當然記得，陸警官嘛，我就見過一兩次，可帥了，氣質又好，一看就是正直的人，”琳達說。
“對，他一直是我的男神。”
“那又怎麼樣呢？”
趙勝楠臉紅紅的，“男神跟我表白了，讓我做他的女朋友。”
總裁室門口的人，眉頭皺了起來。
“嚇？”琳達目瞪口呆：“你答應了？”
“答應啦，爲什麼不答應呢？”
“那……傅總怎麼辦？”果然，琳達還是心疼她的偶像。
“我跟傅總沒什麼的，上下級關係，他是老闆，我是下屬，”趙勝楠非常肯定地說。
“怎麼會沒關係呢？你們都……都上過牀了，我還是我碰到的，”琳達心想，有錢人的關係真複雜。
“我是被強迫的，真不是我自願的，你知道他妹妹離家出走的事吧？就是我害的，他讓我當他的，他的……女人，但現在不是了，只是上下級關係了，”趙勝楠一急，就把過程坦白了一下，並且把“他的玩具”換成了“他的女人”。
“不是這樣的，傅總是喜歡你的，上回你們去泡溫泉，是他特意把我和陳喬支開好跟你單獨一起去的，回來後又給我漲了工資，還帶你去參加酒會，讓你當他的女伴，他若不是喜歡你，是不會爲你做這麼多的，小趙，別不識好歹，跟傅總好好溝通一下。”
“……”剛剛琳達不是承諾過，不要說不識好歹嗎？
“琳達，你想多了，他現在確實對我好了一些，但那是因爲我救過他幾次，有一次在三亞，他差點被外圍女下藥拍裸照勒索了，是我及時趕到救他，後來在貴州，他走路走着就掉下了山崖下，是我下去陪他了他一夜，他們還說我突然化身少女戰士把那條蟒蛇殺死了，上次泡溫泉，他晚上發高燒，是我給他退的，他對我好，不過是除了上下級關係之外，還有一層朋友的關係。”
琳達聽得目瞪口呆：“小趙，你在逗我玩吧，傅總不碰女人的，怎麼會被下藥勒索，他那麼健康，不可能走路走着就掉下山崖了，你呢，更不可能化身美少女戰士勇斗大蟒蛇，上回跟你逛街，遇到一條黑狗你都怕啊。”
“……”聽琳達這麼一說，趙勝楠都覺得不可思議了：“琳達，不管你信不信，但這是事實，而且我對傅總沒有想法，他對我也沒有想法，我喜歡的人是陸警官，一直就喜歡。”
總裁室門口站着的人拳頭握緊了一些。
正說着，趙勝楠的手機響了，她看了看號碼，不由地露出一絲笑意，語氣也甚是嬌嗔：“喂，一民……晚上有空……好，下班後門口見。”
掛了電話，趙勝楠一擡頭就看到了傅晨東。
他黑着一張臉，表情看上去十分複雜，憤怒、陰鬱、隱忍。
“你，進來一下，”他連說話都是忍着一股氣的。
趙勝楠便跟着他進去了。
他沒有坐到辦公桌邊，而是坐在沙發邊上，又指了指旁邊的位置：“坐吧。”
她坐了下來。
他沒有說話，很久很久都沒有。
最後是她先開口的：“傅總，您找我進來有什麼事嗎？要是沒有的話，我就先出去了。”
“不！”他突然拉着她的手。
趙勝楠的手被他抓得很緊，她使勁地掙了一會兒，卻沒辦法掙開：“傅總，疼！”
“手疼？”
“嗯。”
“可我心疼，”他陰鬱地看着她：“阿楠，我心疼。”
“那……要給你叫醫生來嗎？”她閃着大眼睛，很同情地說：“怎麼會突然就心疼呢？你的心臟不好嗎？”
他冷冷地看着她，“心疼，是因爲心被傷害了。”
“被什麼傷害了？”她問。
但轉念一想，也許是因爲家裡的緣故，能傷他心的，除了他爸，就是他妹，或者……江晚晴？
“阿楠，我發現你纔是一個情感高手，傷了人卻不自知，”他把她拉到跟前，卻也不敢跟她貼得太近，只是看着她的臉。
原本已經胖了一些的小臉，因爲那杯瀉藥，現在又瘦下去了，眼窩深陷着，下巴很突出，他感到既傷心又心痛。
可能就是這種傷心又心痛的緣故，他既一時想不出要說什麼來了。
“傅總……”趙勝楠還在試途掙脫開他的手：“您別這樣。”
“爲什麼不能這樣，以前我還對你這樣，”他瞬間朝她壓了過去，把她狠狠地壓在身下。
“阿楠，以前我還對你這樣，”他低頭想要吻她。
然而這一次，趙勝楠卻掙扎得很厲害，並且趁他不備，狠狠地甩了他一個耳光：“傅總，你瘋了！”
傅晨東這才停止了所有的動作，趙勝楠又趁機把他推開：“傅總，你現在情緒很不穩定，你應該冷靜一下，自我調理好，不要再拿無辜的人來發泄了，我沒有這個義務當你的出氣筒！”
趙勝楠跑了出去。
傅晨東卻仍然保持着剛剛壓他的姿勢，他聞了聞，似乎手裡還留着她的馨香。
……
越臨近下班時間，趙勝楠就越是頻繁地看手錶。
很快就可以看到陸一民了，她很是興奮，不但抓緊時間完成手頭上的工作，還拿出口紅來補了一下脣膏。餘帥嗎圾。
離下班時間還有十分鐘的時候，傅晨東突然拿出一摞資料來，那摞資料起碼有半人高。
他把那些資料全都堆在趙勝楠桌面：“這些是去年某個項目的資料，我一小心把日期弄亂了，你幫我把這些全都整理一遍，一頁頁歸放整齊，不能有一點點錯。”
說完，他冷冷地補充一句：“做完再下班。”
趙勝楠目瞪口呆：“傅總，馬上就要下班了……”
“在恆遠，偶爾加班是正常的事，我會付你加班費。”
趙勝楠仍是爲難：“傅總，我今天約了人了，能不能……明天再整理？我明天早點回公司整理行嗎？”
“不行！”他堅決地說完這話，便又回了辦公室。
趙勝楠看着這堆資料，又急又氣，這可怎麼辦纔好？一民說了下班後就來公司門口接她的。
她看着一邊的琳達，琳達聳聳肩，表示愛莫能助，琳達還說：“估計我們早上的談話被傅總聽到了，他現在知道你喜歡陸警官，正吃醋呢。”
“吃醋？他吃哪門子醋？”趙勝楠也被氣着了，憤憤地說：“他分明是佔有慾強，仗着他跟我以前的關係就不許我跟一民走得近，怕我髒。”
琳達不禁說道：“小趙，你還不明白傅總的心意嗎？他不是怕你髒，是怕你……怕你一走就回不了頭。”
……
趙勝楠打電話給陸一民，“一民，我晚上要加班，恐怕要很晚，只能明天再約了。”
陸一民問：“你平時不是都不加班嗎？還說工作輕鬆，上班都沒什麼事做。”
“傅總他突然讓我整理文件，很多文件要整理，恐怕是走不了了。”
“沒事，我可以等你。”
“可我不知道要等多久，兩三個小時肯定要的。”
陸一民只好說：“可我很想見你。”
“我也是，”兩人一訴起衷情，就像一對苦命的鴛鴦。
“要不這樣吧，你什麼時候做完就什麼時候打電話給我，我去接你下班。”
“會不會很麻煩？”趙勝楠問。
“接女朋友是一件幸福的事情，怎麼會麻煩？”陸一民很是寬容。
趙勝楠便點頭：“恩，那我完事了就打你電話，你要是下班了就先回家吧，家裡舒服些，你工作了一些也累了。”
“行，那我先回家，我也不打擾你了，你先把工作做完。”
“麼麼噠，”她對着話筒說。
“麼麼噠。”
門口，傅晨東的眉頭擰成了“川”字。
……
已經是晚上十點，夜深人靜的時分。
趙勝楠的資料卻纔整到一半，她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等整理完估計都12點了。
只好打個電話給陸一民，讓他先睡覺，不要再等了，陸一民很心疼她，想給她送點宵夜來，但她不想麻煩他。
繼續埋頭工作。
11點，有人將一個餐盒放到她桌上：“先吃點東西”。
她擡頭，看到傅晨東。
“謝謝，不用，”她的語氣是帶着怨氣的。
“讓你吃，必須吃，”他命令式的語氣。
“不餓，不吃！”她也很倔。
他看着一臉倔強的她，便把那堆文件往旁邊推了推，語氣也平緩下來：“吃一點，不要餓壞了了。”
“傅總，您這不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嗎？讓我加班的是你，現在擔心我捱餓的人也是你，你不要一邊當壞人又要當好人，不覺得矛盾嗎？”
傅晨東看着趙勝楠：“工作要做，飯也要吃，不矛盾。”
“……”趙勝楠懶得理他。
她不吃，傅晨東就把飯盒打開，裡面裝着粥，他拿起勺子：“你要是不吃，那我餵你了。”
勺子遞到她嘴邊，她瞪了他一眼，就是不張嘴。
傅晨東便不強求了，跟她一起整理資料。
趙勝楠把資料往自己跟前挪了挪，賭氣着說：“怎麼敢勞煩傅總您親自整理呀？我自己來就行了。”
見不到陸一民，她很是鬱悶。
傅晨東便不插手文件的事了，卻搬了張椅子坐在她身邊：“你真的要陸一民在一起？”
“沒錯！”
他翹起腿：“趁現在感情還不穩定，早點分了吧，你跟他不合適的。”
趙勝楠看着他：“關你什麼事？他喜歡我，我喜歡他。”
“你有沒有想過，比起他，也許我更適合你，”他直言：“如果你願意，我可以馬上就娶你，因爲我覺得你挺適合當老婆的。”
他不敢直接說自己愛她，否則她會馬上被嚇跑。
趙勝楠一點都不相信他的話：“傅總，您別消遣我了！”
“你好好想想，我說的是真的，一點都沒滲假，”傅晨東說完這話便回了辦公室。
趙勝楠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不由地嘀咕一聲：“真是莫名其妙！”
……
把資料整理完，已接近凌晨一點了。
她收拾東西準備回宿舍。
腰痠腿痛的，真累。
“恰好”，傅晨東也從辦公室裡出來：“阿楠，我送你回去？”
“不用！”
“這麼晚不會有車了。”
“我可以打車。”
“這個時候打車容易打到黑車。”
“不管怎麼樣，我都不能坐你的車，”她現在是有男朋友的人了，再坐別的男人的車，就怕一民會誤會。
最終，她還是打的回宿舍的，傅晨東說不坐他的可以，但他允許她第二天晚一點上班。
接下來的幾天都是如此，每次臨近下班，傅晨東便會讓她做這樣那樣的事，強行讓她加班。
尤其到了週末，他還讓她到附近的市裡出差兩天。
趙勝楠一直沒有機會見到陸一民。
再怎麼遲鈍，她也知道傅晨東是故意的！
目的就是讓她見不着陸一民。
氣得陸一民在電話就說了：“楠楠，我不是要干涉你上班的自由，但是，這樣的變態的公司，這麼變態的老闆，你幹嘛不辭職？”
“傅晨東不讓，因爲我一開始簽過一個勞動合同，他說如果我要辭職的話，那我就要付三十萬的賠償款。”
“他向來無賴，”陸一民說：“我找他談談。”
……
週一那天，陸一民打電話給趙勝楠，“今天又有什麼變態的任務？”
趙勝楠看着電腦裡的數據：“今天統計上個月的報表，下班之前整理出來。”
“別做了，下來吧。”
趙勝楠說：“但是……”
“算了，我上去！”
陸一民畢竟是傅晨東的朋友，他打電話給傅晨東。
傅晨東靠在沙發上，懶懶地說：“正好我也有事要跟你談，你上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