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回 困守孤山不顧身

遠處峰巒如怒,殘陽如血,殘陽照耀下攻山的敵軍如潮水一般退去,一路上丟下了數以千計的屍首,山路的坑窪之處都積滿了血水,陡峭的山坡上石頭都被染成了黑褐色,吸飽了血水的雜草折射出妖異的紅色,從山頭往下望去,一路上全都是戰死的雍州董卓軍,殘刀斷槍和撕裂的旌旗丟棄的滿山遍野,一時不死的軍士發出垂死的呻吟之聲。

山上,趙雲鬆了一口氣,把手裡的大槍駐在地上,擡眼看着退去的董卓軍,一連十來天了,呂軍大軍狂攻不休,手下的五千黑騎軍戰死四千有餘,一千多降兵全數戰死,如今趙雲手下只有七百多軍兵了,抿了抿乾澀的嘴脣,趙雲看了看左右的軍兵,敵軍退去他們沒有發出震天的歡呼,如同機械一樣的收拾着刀槍,搶救着袍澤,一個個臉上沒有半點表情。

呂布手下十幾萬大軍,再加上崔勇、董演手中六萬餘人,號稱二十萬,大軍違困孤山十里,涼州軍藉着地利與董卓展開了殊死博鬥,頭一天的攻山就讓敵人丟下了近萬屍首,完敗而退,大大刺激了他們的戰意,軍兵開玩笑說照這樣的戰鬥打上十天半個月的,呂布這二十來萬人全都得被咱們收拾了,那樣咱們就天下揚名了!

可是情況沒有他們想的那麼樂觀,第二天一早呂布手下八健將親自帶人攻山,從清晨一直戰到天黑,天黑以後敵人點起火把繼續強攻,想一舉攻破孤山,呂布在山腳下高聲喊喝:“丞相有令,生擒趙雲者賞千金,封萬戶侯!”這大大刺激了董卓軍的戰意,一個個悍不畏死的往上殺。

黑騎軍一次又一次的打退了敵人的進攻,這時候,憤怒的呂布把他手中的王牌派上來了,那就是高順的八百陷陣營,八百陷陣兵在高順的帶領之下趁着夜色衝上了山頭,措不及防之下,黑騎軍死傷數百人讓他們殺到了山頂之上撕開一個口子,危急之時趙雲帶着手下的親兵親自來抵擋,陷陣營的戰力果然不是吹的,一個能頂十六個,硬是死死頂住了黑騎軍的強攻,給後續部隊登頂創造了機會。

生死關頭黑騎軍也暴發了,分兵一半來殲滅陷陣營,高順手裡的長刀縱橫開闔,殺的黑騎軍節節敗退,看着一個紅着眼撲過來的黑騎軍士兵,高順眼中全都是殺意,他大吼了一聲,用盡全身的力氣一刀砍下,用自己的無邊戰意向黑騎軍士兵表達自己最崇高的敬意,在高順的眼裡,這些黑騎軍和自己手下的八百陷陣營一樣,都是真正的軍人,都是最好的士兵,用最強擊絞殺他們是對他們的最高尊重。

眼看着黑騎軍士兵就要步袍澤的後塵,眼前白光一閃,趙雲的大槍震開了高順的長刀,高順一扭頭細看,叫道:“趙子龍!”趙雲一槍刺向高順,同時答道:“正是,接槍!”高順側身閃過長槍,狠狠的劈向趙雲,趙雲大槍一顫擋住高順的刀,叫道:“好!”

高順手下的軍兵一見高順對上了趙雲,掄大刀向着趙雲砍過來,趙雲戰意大盛,大槍使開刺裂襲擊的陷陣營士兵,回手槍纂狠狠的搗向高順,高順長槍封刀趙雲的長槍,看着趙雲挑死了十多個陷陣營的中兵,心中狂怒,虎吼一聲合身撲上,一副同歸於盡的架式,趙雲側身閃過,同時再次挑飛兩個陷陣營軍士,伸手把寶劍拉了出來。

趙雲一槍一劍在手,就好像換了個人一樣,身上無邊的殺氣消退於無形,整個人透出一股平和中正的王者之氣來,一種君臨天下氣勢鋪面而來,此時的廝殺爭鬥都與他沒有關係一般,趙雲看都不看一眼,高順的心不由的一顫,他聽自己的老師說過,武功練到極致,有了王霸之氣的高手,有一怒屠城之力!這種王者之氣他還是頭一次看到,就連呂布身上都沒有,呂布身上的是一種睨視天下的傲氣,那是一種天下地下,捨我其誰的氣勢,那只是心中無邊殺氣結合了戰意的提升,那是視天下人如草芥的一種狂態。

武道中有三中至極之力,一種就是睨視天下的傲然之氣,就像西天的如來佛祖一樣,剛生下來就宣佈:天下地下,唯我獨尊!萬法歸一,有捨我其誰的傲氣,其代表人物就是呂布和關羽,還有就是如來佛祖,一種就是趙雲身上這種中正坦蕩的浩然之氣,乃是心懷天下,坦蕩無塵的英雄才有的一股正氣,萬法融於天地,就像現在的趙雲,一劍在手,天下我有。

但是這種氣勢又和皇帝那種久處高位所培養出來的王氣不同,這種王氣乃是一種讓天地與已同在的氣勢,引天地之力爲已用。還有一種就是吞天食地的霸氣,天若不隨便翻天,地若不隨能覆地,萬法唯心,超然天地之間,史上的項羽,如今的張飛,就是這種人物,他們都有吞天滅地的霸者之氣,項羽拔山舉鼎,張飛喝斷流水,憑的就是胸中一股不服於天氣的霸氣。

趙雲眼神犀利如劍,隨手把一個闖上來的陷陣兵砍爲兩斷,淡淡的對高順說道:“高將軍,你是一個值得某全力一擊的人,你準備了!”高順緊了緊手裡的長刀,正色道:“能得趙子龍全力一擊,順雖死亦無憾!”趙雲喝了一聲好,手裡的大槍抖手刺出,這一槍沒有任何的花巧,其快如電,高順盡力全力往外封。

槍點在刀身上,鐺鐺作響,每響一下高順就後退一步,同時趙雲手裡的劍把想來救援高順的陷陣兵全都絞殺,趙雲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高順的眼睛,一連六擊之後,高順退到了山崖邊上,他緊咬着牙關,他知道自己受了不輕的內傷,一口血在嘴裡含着沒有噴出來,兩支胳膊早就不聽指揮了,只是機械的橫在胸前擋着趙雲的槍。

趙雲長嘯一聲,趙雲抽槍側身,一劍劈下,隨着一聲脆響,高順手裡的長刀寸寸斷裂,趙雲在最後關頭收勢頓住了,高順一口鮮血噴出,身形不由自主的退了七八步,身後就是陡峭的山坡,搖了三搖晃了三晃勉強站住身形,提最後一口氣惡狠狠的瞪視着趙雲,問趙雲:“你因何不殺我?”趙雲收槍而立,此時再沒有一個陷陣營的士兵敢衝上來,山頂的打鬥也停了下來,趙雲眼光迷離,沒有回答高順的問題,高順冷聲說道:“你不知道此時的仁慈就是對我的羞辱嗎?”趙雲收回心神來,深深的望着高順說道:“給我一個殺你的理由!”

最後看了趙雲一眼,高順聽了一愣,精神一陣恍忽心力耗盡一頭栽倒從山頂上滾落下去,四周圍的陷陣兵一見嚎叫着向趙雲撲過來,趙雲看着眼珠子通紅撲上來的陷陣兵,手裡的大槍一擡刺死一人,森然說道:“殺!”二千黑騎軍抱刀猛砍,八百陷陣兵全都是一副與敵同歸於盡的架式,只攻不守結果盡數戰死,隨着陷陣兵的戰死,缺口被堵上,如潮水一般涌來的敵兵再次被射退了。

經此一役,八百陷陣營死盡殺絕,黑騎軍折損二千餘人,高順重傷昏迷不醒,可以說是兩敗俱傷,接下來呂布又強攻兩天兩夜,在付出了五萬人傷亡的代價下換來黑騎軍二千人戰死疆場,此後呂布軍士兵一蹶不振,每天都有逃兵,每次攻山都傷亡慘重,雖然趙雲只剩下了七百多人,但是這剩下的無一不是殺神投胎,經過一連經月的苦戰,他們全都性情大變,身上透着濃濃的殺氣,連殺了數萬人之後,全都變成了殺人的藝術家。

此時這七百餘人把殺人練成了一門藝術,他們的刀揮出必是死命的要害,攻擊之時全憑直覺,當真殺的又快又好,趙雲看的又痛又驚,這七百人全都變成殺人的機器了,此時他們比狼軍更像是狼軍,這七百人有過一日打退敵兵十餘次進攻斬首萬餘的戰績,也有連續三天三夜不眼不休擊退敵人猛攻的豐功……

看着一個個面無表情的士兵,趙雲沉聲說道:“勇士們,分一半兒人抓緊時間休息,一半兒的注意警戒!”軍兵迅速分爲兩隊,一隊吃東西喝水之後連營帳都不回,倒頭就睡,一半兒人肯着乾糧不錯眼珠的盯着四面的山下敵營,馬東過來遞給趙雲一個水囊,山上備了五千人馬一個多月的食水,現在只剩七百人了,食水不成問題,馬北跑過來說道:“大爺,藥沒有了!”趙雲愣了一下,沉重的點了點頭。

他們行軍有軍醫,這五千人分配了十多個醫務兵,黑騎軍的醫務兵除了能上馬作戰之外還帶着各種藥品,一般是作爲騎主的親兵跟在主將身邊的,經過連場大戰,藥品特別是刀傷藥早就用完了,趙雲四處查看,一個醫務兵正在給一個軍兵包紮傷口,這個軍兵被砍傷的肋骨,裂開了有半尺來長,醫務兵縫合着傷口,嘶聲說道:“兄弟,忍着點兒,刀傷藥沒有了,麻沸散也沒了,你堅持住嘍!”

傷兵看都不看醫務兵處理他的傷口,彷彿那個長長的刀口不是砍在他的身上一樣,森然說道:“你放心,我不會這麼容易死的,現在我們這七百人在替五千兄弟活着,我的命金貴着呢!”趙雲聽了覺着喉頭哽咽,忍住要流下來的淚水,靜了靜心,問醫務兵:“這樣的傷口沒有藥行嗎?”

醫務兵擡頭見是趙雲,手裡的活並沒有停下,傷兵見了趙雲掙扎着要起來行禮,趙雲急忙蹲下身來按住他了,拍了拍他的肩。醫務兵說道:“稟將軍,傷口太長,縫合之後很容易化膿!”趙雲皺着眉頭說道:“有什麼辦法沒有?”醫務兵想了想說道:“華先生說過,如果沒有傷藥的話,用酒也可以避免發……發什麼來着!”他沒記住發炎這個詞兒。

趙雲點了點頭,對親兵說道:“傳令三軍,把所有的酒都收集起來,交給他統一使用!”親兵領命下去了,趙雲站起身來四下看了看,天已經要黑了,周圍已經看不太清楚了,手下的小校正在四處點火,趙雲對醫務兵說道:“明天你們不用參加戰鬥,看看這山上有沒有可用的藥草尋些來!”說完轉身走了,醫務兵大聲應道:“是,將軍!”

回到營帳之中,趙雲倒頭便睡,睡夢之中他夢到了敵兵再次攻上山來,手下七百兒郎力戰數天盡皆戰死,就在趙雲發了瘋一樣的屠戮敵兵時就聽到馬東叫道:“大爺,咱們的援兵到了!”趙雲激靈一下子醒了過來,閉着眼長嘆了口氣,身上全都是冷汗,嘆道:“夢啊!幸好是夢!”就聽耳邊有人叫道:“不是夢,是真的!是黃將軍和典韋將軍帶兵來了!”趙雲猛然間一睜眼,是真是夢,下回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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