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密謀

餘額不足

大殿中數十名姿色上等的舞姬載歌載舞,長袖飛舞,身材妙曼,更美妙的是她們都穿得很少,身上的衣裙半透明的,有如凝脂一般的肌膚讓人看得眼花繚亂。

於是薛崇訓的心情也似乎好了起來,沉浸在歡樂的氣氛之中。太平公主注意到薛崇訓神情的變化,她也不禁露出了笑容,笑道:“這麼多美人,你挑一個今晚陪你。”

雖然太平公主是母親,但身爲皇家成員她這麼做也沒什麼不妥,反而是一種表示關係親近的手段,當初武則天在位時,太平公主就送過男寵。

薛崇訓無法拒接,只得說道:“母親府上的好東西果然不少,這裡如此多佳人,她們看着都差不多,一時真不好挑,要不一會隨便要一個就行。”

太平公主搖搖頭:“你再看看,一會你就不會這麼說了。”

美酒佳餚,美人如玉,暖洋洋的氛圍讓薛崇訓的身心都軟綿綿的。他的心裡其實十分沮喪,這兩個月在長安沒幹成什麼事,一門心思就想慫恿母親政變,用政變的辦法能不能成功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不政變肯定要玩完……結果絞盡腦汁做了那麼多事都沒能說服母親,怎麼不讓人沮喪呢?

沒辦法,他這點實力要和國家機器玩,實在就像螻蟻憾樹,唯有寄希望於母親了。

他仔細尋思了一會,記得歷史上的唐玄宗只當了兩年左右的太子就登上了帝位,登上帝位沒多久就把太平公主一黨全部滅掉……算來也就是明年大家都得玩完,還有一年時間能幹什麼?扯起大旗種田造反?估計還沒開始種就被地方軍滅了或者被自己人幹|掉,他不覺得在盛唐這樣幹會成功……

就在這時,太平公主提醒道:“崇訓,你在想什麼心事?”

薛崇訓忙笑道:“沒,我在琢磨哪個舞女更好看些。”

這時只見殿中羅裙飛揚,舞女們聚到了一塊形成了一個圈圈,都前俯着身子,就好似一朵含苞欲放的花朵,伴隨着一陣悠揚的琴聲,她們一甩長袖,柔韌的腰肢支撐着上身向後緩緩後仰,就如花瓣慢慢盛開。

忽然薛崇訓的眼睛一亮,只見中間冒出來一個嫦娥一般的女子,墊起潔白如霜的玉足,婀娜的嬌軀旋轉而舞,羅裙上的玉帶也隨之飄揚,彷彿凌波微步,宛若月宮仙子。

她身輕如燕,薛崇訓沒看清臉長什麼樣,但光憑那身姿和氣質,也是美好之極。於是他轉頭看着母親道:“我知道了,她纔是這些舞女中最好的那個,怪不得剛纔母親叫我再看看。”

太平公主微微地笑了笑:“你覺得這裡邊她最好?”

薛崇訓毫不猶豫地點頭。太平公主淡淡地說道:“你聽說過程務挺這個人吧?”

“聽說過,原來是個名將……給人求情結果自己倒了黴,是被外祖母殺掉的吧?他們全家好像都死了,母親提到他莫非這個女子是程家後人?”

太平公主道:“她叫程婷。”

“哦……”薛崇訓心下一怔,再次意識到權力鬥爭是多麼殘酷,如果以後我也倒黴了,那我的女人也會被貶爲賤籍任人玩|弄?

飯飽酒足之後,歌舞也欣賞了,這時太平公主屏退左右,並沒有離開的意思,薛崇訓也坐着,母親好像有話要說。

奴婢們都遵照太平公主的意思下去了,整個祈福殿就只剩他們母子二人,顯得空蕩蕩的。

太平公主總算打破了沉默,說道:“崇訓,你多次向我進言,我考慮再三,覺得你所言不差,但我沒有答應,你知道是爲什麼嗎?”

這句話頓時讓薛崇訓驚喜交加,急忙說道:“母親,只要您能看到隱患,預見到我們家的危險,就很好了……您沒有答應,我猜是政變困難太大,並且名不正言不順風險過大是嗎?”

太平公主沉思了許久,也不知道在想什麼,良久纔開口道:“我時常想起你的外祖母……從古到今,她是唯一的女皇帝,以前是,以後也很難重複。韋皇后和安樂公主沒看清這一點,她們都想學,結果都死了;我早就悟到了這一點,所以我們到現在還好好的。”

薛崇訓焦急地勸說道:“母親這麼想,別人不這麼想!您現在不是爲了做女皇帝,得設法自保!神龍政變、唐隆政變之後,您都沒事,那是因爲中宗皇帝和今上沒有實力和魄力,但李隆基不同,他不僅年輕,而且有魄力,更嚴重的是現在就和母親您水火不容了,如果李隆基做皇帝,母親再想維持現狀恐怕不可能……母親要是沒認識到這一點,也不會想方設法地廢太子不是?”

太平公主道:“今晚我和你說話正是此意,得兩手準備,如果沒能讓皇兄廢掉太子,我們就要早做打算以防不測。但我是個女人,用什麼理由政變?想來想去,這事得聯盟李家宗室才行……可是現在李家宗室都希望李隆基登位穩定大局。只有一個人可以用,李守禮!”

李守禮?薛崇訓幾乎都沒想過這個邊緣人物,但母親確實是眼光老道,這麼一提,他便恍然大悟:李守禮何許人,章懷太子的兒子,也就是高宗皇帝和武則天皇帝的孫子;算起來章懷太子做皇帝比當今皇帝李旦更有資格,也更得人心,但他已經死了……不過李旦的兒子李隆基能做皇帝,爲什麼章懷太子的兒子不能做皇帝?

李守禮其父兄都被武則天殺了,弟弟聽說是病死的,但不知道是不是真病死,他本人因爲瘋瘋傻傻的纔沒死,被關了十幾年,然後中宗時放出來,不久就到地方去了,成了邊緣人物,也無人提起。

因爲薛崇訓總算改變了一些母親的想法,他現在心情非常好,又重新看到了希望。他便很認真地問道:“李守禮被安排到哪裡去了?我一直沒想起這個人,所以沒注意。他人怎麼樣,能答應和咱們聯盟麼?”

太平公主道:“封了邠王,現在在幽州,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其實我也不知道,沒怎麼接觸,也沒聽人說起。要不是這段時間你讓我琢磨起政變的事,我也沒想到他……今晚我和你單獨詳談,就是想給你安排個事。”

“母親請講。”

“我身邊能信任的人中間,你應該是最適合辦這件事的。你去幽州,摸清李守禮的底細,並在必要時說服他回京參加政變,事成之後讓他做皇帝。能辦到嗎?”

薛崇訓道:“母親請放心,此事關係我們全家性命,我一定全力以赴。但我頭上掛着太常寺卿的頭銜,沒有理由出京去幽州啊,總得尋個理由,而且別讓人察覺目的纔好。”

“我已經給你想好了。這兩年京畿缺糧,去年更甚,禁軍都餓肚子了,要不是漕米即時運到,幾乎兵變,這是很重要的事。朝廷一直都在尋找增大漕運運輸量的辦法,去年調了戶部侍郎劉安專管此事,但到現在也見效甚微。所以我想利用這個理由,讓你出任戶部侍郎,下去考察運河,協助劉安整頓漕運……當然,這種事不是短時間能辦成了,你也不用管太多,只管用考察永濟渠的理由,沿運河北上幽州,設法聯繫到李守禮。”

薛崇訓想了想,說道:“此法甚妙,我以前毫無建樹,大家都不怎麼注意我,我去辦這事正好。”

太平公主臉上露出微笑:“你們兄弟幾個,現在就你最體貼我的心。崇訓,你不用每日愁眉苦臉,有母親在的。”

“母親……”薛崇訓心裡竟然一酸。這段時間他日夜都處在恐懼和焦慮之中,歡快的時候甚少……男人也會無助,也會憂傷,只是藏在心裡罷了。這時候母親的一句話,讓他感覺就像找到了溫情的懷抱,又是酸楚又是溫暖。

太平公主的神情變得慈祥起來,這時候的她比高高在上的威嚴公主有愛多了,更像一個母親。她看着薛崇訓的臉,微笑道:“行了,我看你這麼大了還要哭鼻子。你長大了,要成爲一個大丈夫,須得學會安之若泰,別什麼事都掛在臉上,成日焦頭爛額,明白麼?”

“是,母親。”薛崇訓無比恭敬地答道。

太平公主站了起來,輕輕撫了一下長袖,說道:“時間不早了,你回房休息吧,剛纔你看中的那個程婷,已送到你房裡了。”

薛崇訓執禮道:“恭送母親。”

太平公主走到殿門口,招了奴婢們過來,那些宦官宮女打點燈籠前後簇擁着她走了。另外一隊奴婢等在門口,是侍候薛崇訓的。薛崇訓等母親走了之後,他才直起腰來。此事他發現,胸口不疼了,原本就不需要一直坐着的。

夜色突然變得美好起來,涼涼的風吹拂在臉上分外舒服,太平公主府裡燈火燦爛,點點的燈光和天上的繁星上下相對,相映成輝。薛崇訓突然理解當初宇文姬爲什麼會願意爲父親犧牲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