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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俺一棒!”
心猿先用鐵鏈綁了他個結實,又大喊大叫地掄動鐵棒,轉着圈子,不斷地擊打着謝靈運,嘲弄笑着:“俺纔是謝靈運,呼哈哈哈哈哈——”
謝靈運凝神調息地穩着心神,在別人看來他身前沒有任何東西,但對他而言,再被這隻心猿壯大,很可能被它打得“三魂不見了七魄”,或成了失心瘋,或心性大變,完全變成另一個人似的。此刻真理解了爲什麼說修道要“財法侶地”,在這種隨時走火入魔的關頭,道友、道侶,以及師傅的重要性,就突顯出來了。
但現在只能靠自己,怎麼辦……謝靈運任它擊打,心裡乾脆細想了起來,這心猿其實就是自己識神的一種反射,伴隨着諸多的雜念而生。
他忽然抓住了一道清靈神光,“自己”!
行有不得,反求諸己。既然能夠融掉心猿扔來的一堆雜念,那麼這潑猴爲什麼不能融?
錯了!之前自己想錯了,而心猿一開始說的纔是大道,根本就沒有你你我我,自己和心猿都是一體,識神元神,都是謝靈運!
想通這一念,謝靈運的心神頓時安了下來,元神光芒大放,對那潑猴笑道:“小猴子,現在既然是謝靈運的幻景,你就拿個破鐵棒破鐵鏈的,不覺得想得太弱嗎?呵呵,看我的吧!”
“我有明珠一顆,久被塵勞關鎖。今朝塵盡光生,照破山河萬朵!”
隨着他高聲地吟詩,整個人霍地變大,心猿看得驚呆了,轉瞬間他竟已經大得高聳入雲,整座雲龍山、整個金陵都不過是他一根小腳趾那般大,他擡了擡手,就遮住了太陽,整個天空都黑了下來,他跺了跺腳,就山崩地裂,整個大地都隆隆震動!
他驟然又渾身大放光芒,照得天地萬物,在一瞬間全部恢復完好,更是春暖花開、煜煜生輝!
這就是:
天地與我同根,萬物與我同體!
心境合一,心境隨我!
他不知從哪裡摘到一朵大花,正拈花微笑地看着自己。心猿又煩又惱地齜牙,突然一跺腳,身體也拉長變大,及到了他膝蓋,一身鎧甲穿得有如門神那樣威風,它嘯叫地捶打了頓自己的胸脯,就大怒地跳向了他,揮棒要打——
“呵呵。”他笑着擡出另一隻手,輕飄飄地托住了它。
心猿立時落到了手掌之中,竟然就只有一隻螞蟻那般大而已!是自身變小了?還是他的手掌變大了?它暴怒地跳來跳去,卻始終跳不出這張手掌,不禁抓耳撓腮,罵罵咧咧的道:“格老子的,你使了什麼妖法!!”
他笑道:“你不懂嗎?你可以變幻,我也可以,識神怎麼鬥得過元神?你是跳不出我的手掌心的。”話音未落,他把心猿混雜的念頭一個個地“止”了下去,心猿的鐵柱、鐵鏈、鎧甲、翎子等東西,頓時一件件地減少,最後成了一隻光脫脫的黃毛毛猴。
“啊啊啊,我不服!!”心猿跳來跳去,連連地指着他的臉,怒罵道:“憑什麼由你作主,憑什麼,憑什麼!俺就是道,俺爲什麼不能是道!”
“那你要追求什麼道?”他問道。心猿又是狂抓腦袋,想也想不明白,它是主識神散亂的魔障,就算有頭緒也是元神的微光,又豈會明白,它突然就喊道:“不管,俺就是道!俺就是天!俺就是俺!”
“你是天道?天道又是什麼?”他又問。心猿怒了,張嘴就去咬他手掌肉:“老子不跟你羅嗦呱唧!”
“我不會殺你,也殺不掉,只望你以後不要整天搗亂,一起修道吧。”他笑了笑,手掌一揮,心猿就被扔了出去,落回到了雲龍山的林間。
心猿雖然敗了,卻依然沒有就此消失,它苦惱地走了幾圈,似乎在想辦法扳回來,忽然眨眨眼,發出一串嘿嘿爆笑聲,就一下子奔了開去,躍向山林——
如此一觀,只察覺到心猿好像化作了一道靈光,從身殼頂門強竄了出去,真的飛向山林!
“啊!”謝靈運隨之打了個哆嗦,眼前的幻景全都不見了,他坐在林間原地,絲毫都沒有動過,只是剛剛怎麼……怎麼回事!?不知是清醒還是呆愣,一個念頭閃過,他倏地驚叫出聲,心猿脫殼跑了!!
怎麼可能!!他急忙跳起身,憑感覺追着那道靈光狂奔而去。
以前沒聽說過心猿會脫殼逃跑的,已經顧不得去想原因,他瘋狂地撒腿疾馳,穿過山林、越過山坡,隱約看到那道金光靈光竄向一個位置,仙宅那邊!當他追到懸崖,正好看見那靈光一下子鑽進了那塊射鹿大石頭裡面。
“我的乖乖。”謝靈運驚得張大嘴巴,腳步放慢了下來,想不懂,這怎麼搞的!他上前檢查了那大石頭一
番,敲了幾下,又喊道:“喂,有人嗎?潑猴、心猿、我自己,在嗎?應應我?”
結果是沒有任何迴應,石頭還是石頭,沒有什麼異樣,而且這塊大石本來就是個不凡的存在,與仙宅的太極大陣有着聯繫,內裡蘊藏着極大的不爲人知的神秘靈氣,無論有沒有一道靈光竄進去,他都沒辦法去感通去尋找出來。
“奇了怪了……”他困惑地抓頭,又眨眨眼,沒自覺到如同剛纔的潑猴一樣。
這種事兒真的是聞所未聞,典籍中沒有記載過,師傅也沒有交待過,都說擊敗心猿之後,識神自退,而臣服於元神,怎的別人都沒事,它就特別頑劣?
難道也跟自己魂力高有關係?還有也因爲修煉了功法《山神經》,再加上修煉境界用內外全體法門導致?
他這麼一想,似乎真的有跡可尋……既然與天地萬物同體了,這裡又是親密的雲龍山,那麼心猿竄出來跑到其它位置,不也是在體中嗎?《山神魂》加內外全體法,讓它有了脫離軀殼的機會……
又或者,這些全都是幻覺?
盯着這塊大石頭,謝靈運都糊塗了,先靜心去察看自己的神魂,確實感覺到清靈了很多,頭腦不散亂卻轉得更快,要入靜要回憶都更容易清晰,彷彿真是心猿不見了。而且魂力大升,比師傅說的都要多,顯然識神已經退位爲臣,元神登上了最高的寶座。
結合這些情況,他無法自欺欺人,心猿真的跑了,不禁沒好氣地自罵:“***!我真是天才,一點靈光都能這麼聰明。”
他觀察了大石很久,沒有絲毫的動靜,這也屬正常,就那麼一點點靈光或者說魔障,最多給了這塊石頭一點靈性萌發的可能而已,想要成精?都不知道要多久,不知道還需要什麼機緣福遇。
不過這大石自然比那小草人厲害得多多,一道靈光也比一滴精血犀利,若然它“神生氣,氣生形”成功,想必出來的不是直接精血所化的“怪”,而是形神俱全的“精”。
可以說源於自己,但就跟生了個娃娃似的,兒子和老爹是兩個人,它從脫離了神魂的那一刻開始,就是**的靈光了。
真不知道這是件好事還是壞事,不知這個因會有什麼果。
謝靈運馬上又搖搖頭,讓自己心安,所謂“聖人畏因,凡人畏果”,他對這潑猴沒有任何對不住,既然不讓人畏懼的因,那麼種出來的果也不該是惡果。
反正沒什麼異常,就這樣吧。他拍了拍石頭,自言自語般說了一句:“小猴子,從此你是你,我是我了,你要行什麼道都可以了,自求多福吧。”
不管如何,“養心”這一層都算是修好了一半,謝靈運無疑對中秋才鬥會更有把握了,如果煉己每個步驟都像“鎖心猿”這麼“順利”,餘下的時間還算充裕。
當然欲速不達,每一步就算修成,都要加以適應和穩固,心猿跑了倒是乾脆,而意馬還不知躲在心頭哪個角落。
沒有接着繼續修煉,謝靈運回去了仙宅,還是試探了下阿蠻的口氣,問她知不知這怎麼回事。阿蠻哼的一聲:“別問我,我對性功修行沒有興趣。”他卻猜到緣由,這母老虎大概是連“養心”都沒有修好吧,居然有着道胎境後期的命功……真是壽同天地一愚婦。
想着許多天沒去狐谷了,狐祖師又是隻見多識廣的老狐狸,也許會知道。
謝靈運便匆匆趕到雲臺山的狐谷,到達時天色已入夜,明月星辰之下,狐谷一片寧靜,稻草人忠守在谷口處,見到他,它一脫笠帽,彎身致敬道:“田,上次會面至今,沒有賊闖入。”
“嗯,辛苦了。”謝靈運笑着打了下招呼,就入谷去。
純兒似乎不在,沒有見到她,而小狐們圍着他嚷嚷了一陣,直到狐祖師喝退,老狐首先就一臉歉意的道:“謝公子,我們的禮物還沒準備好。”
它終於解釋清楚,原來之前狐族怕牛魔把它們的那些寶物全部搶走,就讓幾個成年狐精分幾份的拿出去了,它們還沒回谷,所以狐谷才一直沒有送上這份禮物。
謝靈運自然不在意,來不是爲了禮物,當下就問了些養心的修證問題,比如心猿脫殼的可能。不過狐祖師對此同樣前所未聞,他也不執着,說了自己去林間修煉心性,叫小狐們別去打擾,他想在一天內再完成“擒意馬”。
很快落坐在谷林之間,他又一次睜目對景,明顯比上次更快地做到心境融合,清風拂林,雲遮星月,神魂又在滋潤之中……
沒有了心猿的搗亂,一直靜靜地持續滋潤了很久,直至一個人影從前方樹林間緩緩走來。
那身影還很朦朧,卻看得出是個婀娜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