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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劫· 24

“我們三個人從小學開始就是同班同學,一直到高中,鍾誠偉和詠倩還是同桌,那時候我們玩得特別好,在學校裡,誰也不敢欺負我們三個,當時我們還有一個綽號,叫‘火鳥三人幫’,你知道火鳥嗎?”

“火鳥?”

他點點頭,又點了一根菸,神情有些傷感,他接着說:“這個綽號是詠倩取的,說相傳有一種鳥叫火鳥,它的壽命只有五百年,五百年後,它會把自己投身到烈火中燒成灰燼,這灰燼又變成一隻重生的火鳥,詠倩說我們三個人的友誼要像火鳥一樣永生不滅。其實,詠倩是個很可憐的女孩子,她爸爸在她很小的時候就死掉了,她媽媽後來跟一個男人去了東北,再也沒回來過,她是爺爺奶奶養大的。也許是因爲從小就沒有爸爸媽媽的原因,詠倩的性格很古怪的,在學校就跟男孩子一樣,打架、鬧事,什麼事兒她都敢幹,12歲就學會抽菸,13歲就開始談戀愛,學校裡幾乎沒人不怕她的,她有一種玩命的性格,要不是她奶奶一直跟校長磕頭,學校早把她開除了,她是第一個敢當着老師的面抽菸的學生,而且還是個女學生,說實話,我那時挺喜歡她的,她那麼古怪,那麼叛逆,那麼與衆不同……

“我記得那一天,是我們讀高三的時候,就快要畢業了,詠倩也不知道從哪兒想出這麼個主意,說要去鬼屋玩碟仙,我們當時一共六個人,除了我、鍾誠偉、吳詠倩之外,還有三個女孩子,都是同一個班級的,她們一聽說要去鬼屋,死活也不肯去,詠倩說大家快畢業了,以後沒機會搞什麼活動,硬是將那三個女孩子一起拉了去。我們那時候都太年輕了,心高氣傲,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害怕。

“那間鬼屋裡原來住了一對情侶,男人爲了金錢地位拋棄了那個女人,女人便在生日那天帶着肚子裡的孩子上吊自殺了,死狀極其恐怖,她在上吊之前把自己整張臉皮都割下來了,還下了一個最毒的詛咒。”

“詛咒?”我張大了眼睛,感覺自己在聽鬼故事。

“是的,但是誰也不知道她下的詛咒是什麼,她死後的第三天晚上,拋棄她的那個男人鬼使神差地去了鬼屋,就吊死在那個女人吊死的同一個位置,臉皮同樣被割下來了,後來那裡就經常鬧鬼,再也沒有人敢靠近。天知道詠倩怎麼會想到去那裡玩碟仙。我們到鬼屋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也許是封存了太多年,到處都是蜘蛛網,屋子裡有一股發黴的味道,爲了增加恐怖氣氛,我們就在他們吊死的房間請碟仙,剛剛把碟仙請出來的時候,其中有一個女孩子說她想上廁所。你應該聽說過碟仙吧?如果把它請出來以後,手指是不能隨意離開碟子的,否則……”

說到這裡,他停了下來,又點了一根菸,他的煙癮看起來很重,一根接一根,包廂裡因爲開着空調,煙排不出去,薰得我頭痛欲裂。碟仙我是知道的,學校裡那些女孩子有事沒事就愛研究這些恐怖遊戲。

“鍾誠偉當時正在追那個女孩子,變着法子討好她,就說要陪她一起去上廁所,那個女孩子可能真的是憋壞了,不顧大家的反對硬是把手指從碟子上拿開了,她跟鍾誠偉出去以後,很奇怪,碟子的箭頭很快地指向了一個‘死’字,再也不動了。沒一會兒,我們就聽見了一聲尖叫,是鍾誠偉發出來的,我們一下就懵了,全都忘了不能把手指從碟子上移開……你知道我們在廁所看見了什麼嗎?”

“什麼?”我感覺全身發冷,呼吸不順暢。

“那個女孩子死在了廁所裡,臉皮被割下來了,貼在廁所的鏡子上。”

我忍不住問:“那會不會是鍾誠偉……”

“鍾誠偉做不到,他不可能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殺人,再割掉對方的臉皮,何況對方還是他喜歡的人,這件事情不是像你想的那麼簡單。那天正好是那個女孩子19歲生日,緊接着,另外兩個女孩子也相繼地死去,分別死在女生浴室和宿舍,同樣都是在她們生日那天被割掉臉皮。我們三個人都快瘋了,擔心自己哪一天也會被割掉臉皮而死,尤其是鍾誠偉,都要精神失常了,可是一直到我們大學畢業,再步入社會,很多年都過去了,我們三個人卻一點兒事都沒有,詠倩還打趣道,我們是永生不滅的火鳥三人幫。但就在我們快要把那件事情忘了的時候,詠倩突然出事了,死法跟那三個女孩子一模一樣,也是她的生日。鍾誠偉那天哭得很厲害,我從沒見他那麼傷心過,他哭着說,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永生不滅的火鳥,全是騙人的。我們原來一直以爲逃過了那個劫,現在我知道,有些事情,真的是註定的,死神一旦找到你,無論如何,也無論隔多久,你都是逃不掉的,鍾誠偉出事的那一天是他生日,我們九點鐘還通過電話的,我問他要不要出來喝酒……”

他的聲音有些哽咽,看起來很傷心的樣子,我不知道怎麼安慰他,艱難地吞了一口唾液:“那個……吳詠倩的爺爺和奶奶是怎麼……也跟這件事情有關嗎?”

“那倒沒有,她爺爺是心臟病死的,詠倩一死,她奶奶就跟着吊死了。”

“哦——”沉默了一會兒,我突然想到了什麼,我問他,“那三個女孩子死了以後,你們沒想過再回鬼屋一趟嗎?”

他看看我:“你是不是覺得跟玩碟仙有關係?只要我們回去再玩一次,然後把碟仙送走就會沒事了,對嗎?”

“嗯,我也只是這樣猜想,我懷疑你們當時請出來的碟仙就是那個吊死的女人,你們試過了嗎?”

“沒有,我們也想過,但是誰也不敢再回去,我們後來不是一直都沒事嗎?所以,我們以爲……,怪只怪我們不該走進那間鬼屋吧。”

“那間鬼屋在哪兒?”

他愣了一下:“你要去?”

我忙不迭地搖頭:“不,不是,我只是隨便問問。”

他想了一下,把地址告訴了我,他說:“就剩下我了,我知道它遲早會來的,我這幾天老是夢到一個滿身是血、沒有臉的女人,她對我說,她的臉在我的臉上……”

這時,他的電話響了,他接起來,然後笑着說:“謝謝啊,明天請你們吃飯……當然沒問題,不過我現在有點事,晚點我再給你打電話……ok,那就明天再聯繫,拜拜!”

他剛掛完電話,突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麼,笑容在他臉上瞬間凝固,他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刻骨的恐懼。

我同樣也意識到了什麼,顫聲地問:“怎麼了?”

他木然地看着我,嘴脣囁嚅了半天,才喃喃地迸出了一句話:“明天……是我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