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驀然感到哀慼的不只是顧敏一個人,聽到這句話的唐仁修,他心裡也空茫起來。
但是,他仍不肯放棄,仍在堅持着,“怎麼會!你一定等得到!”
他這麼堅定的說着,顧敏卻只是搖頭,“我等不到了……”
只是耳畔聽到方揚在喊,“二少,快帶顧小姐回病房去!”
唐仁修緊緊抱住了顧敏,便是疾步奔走着,帶着她下樓去。一路上,他不斷地說着相同的話語,“顧敏,你說過的,你要看着宸宸長大,你一定等得到,相信自己,相信你自己……”
就這麼奔走了一路,衆人都尾隨在後方,好不容易從這一撞樓的高樓上,回到了住院的病房裡。
方揚趕緊讓唐仁修放下了顧敏,護士取來了藥物,剋制她體內的病毒。這種藥物,卻只能夠讓她暫時鎮定,並且減少少許產生的幻覺,實質對病毒卻是沒有根本的效用。
“顧小姐,請吃藥吧!”護士將藥送到了她的嘴邊。 ωwш▲ttкan▲℃o
顧敏卻是搖頭,“我不吃了……”
“這……”護士一下沒轍了。
“我來!”唐仁修低聲喝了一聲,立刻從護士手裡奪過了那藥!
唐紫陌已然繞到了她的身邊,將她稍稍扶起,唐仁修的手裡握着那藥,就送到了她的嘴邊。
顧敏只是搖頭,“我不吃……”
“顧敏,你要吃藥,吃了藥才能好啊!”衆人都在紛紛勸說,莫不是相同的口吻。
江紹明道,“小敏,你快吃藥吧!”
“我們已經找到了新的醫生,很快就會研製出抗體了!”謝致遠更是勸說,他焦急道,“就在昨天,我們去了瑞士,你知道瑞士製藥嗎?那裡有最嚴謹最優秀的醫生,專門對病毒有研究的……”
“顧敏,你一定要吃藥!快把藥給吃了!晚上的時候,向宸還要來看你!你難道不想見到他了嗎!”唐洛煥試圖拿向宸來讓她改變!
可是顧敏只是搖頭,“我要見宸宸!我現在就要見他!”
“等你吃了藥!”唐仁修冷聲喝道!
她卻緊閉了脣,不肯吃藥。
“阿敏,你要聽話,快點吃藥。”唐仁修溫聲哄勸着她,用那麼柔的聲音。然而他的手,卻是激進的動作着,將那藥片往她的嘴裡送去,顧敏死死的抿住了脣,她就是不肯張嘴!
“你要吃藥!”唐仁修見她如此頑固,他的耐心也彷彿隨着她的瓦解而一同耗盡,就在呵斥之中,他硬是用手捏住她的下顎,直接掰開了她的嘴巴,而後將那藥送進了她的嘴裡!
“唔——”顧敏難受地掙扎,卻被制住無法動彈!
那藥片入了嘴裡,在喉嚨出卡住,她的面色也開始泛紅!
“拿水!”唐仁修見她一臉痛苦,他趕緊又是吩咐,水杯遞到了他的手邊,他又是喂她喝水。
清水也一併入了口中,混合着那藥片,開始在口腔裡融化,一起順着食管進了胃部裡去。
但是什麼在翻滾着,那沖鼻的藥味讓顧敏無法忍受,她一下翻身側倒在牀邊,整個人開始嘔吐。並沒有嘔血,卻是將方纔服下去的藥物全都給吐了出來,緊接着開始乾嘔!
她近乎是撕心裂肺,好像要將五臟六腑全都給吐出來!
衆人又是驚住,瞧見她這麼痛苦的樣子,全都不忍直視,唐洛煥的眉頭緊皺成一團,根本無法再舒展開!
唐仁修還握着水杯,他面無表情,溫漠的俊臉不再從容,只是一張冷酷的臉龐,他死死的注視着她!
那水杯被他握的那麼用力,快要被捏碎!
“全都吐出來了,這不行,再服藥!”方揚也是顫了聲,他又是讓護士來取藥!
水杯還在手中,唐仁修再一次取了藥,唐紫陌扶起了顧敏,兩人就要像方纔那樣,繼續強行喂她吃藥。
可是現下,顧敏卻是不再任由他們壓制住她了!
身心俱疲的她,已經再也忍受不了!
她開始無法冷靜的反抗起來!
“放開我!放開我——!我不吃藥!我不要吃藥——!”顧敏開始怒吼,她憤怒地掙扎着,絕望地想要逃離!
那力氣開始膨脹起來,那就像是一根弦,繃緊着到了某個點之後,就開始崩裂,再也無法控制!
“啊——!放開我——!”顧敏瘋了一般,她整個人都扭作了一團,她只想要逃離!
那力量在這個時候卻是大的嚇人,唐紫陌竟也一下壓住不住她!唐仁修手裡的藥片和水杯,都在她的掙扎中倒在了牀上!
“不要喂她吃藥了!”方揚眼見不對,又是呼喊了護士,準備強制的鎮定劑!
方揚拿起了針管,那液體便從針尖滲透而出,唐仁修和唐紫陌壓住,顧敏眼看着方揚接近,她的眼睛睜大,她卻是在方揚接近的時候,一口就咬住了他的胳膊!
“啊!”方揚痛的呼喊!
病房頓時又是亂作一團!
衆人都慌忙起來了,顧敏就在此時搶過了掉落在牀上的針管,而後猛地翻身下了牀來,她要往病房外面跑!
唐洛煥一下擋在了她的前方,“顧敏!”
“我要出去!我要離開這裡!你讓開!”顧敏吼道!
江紹明和謝致遠都在側邊呼喊她,可是顧敏仿若未聞,“我要出去!”
唐仁修則是在她的身後,“阿敏。”
顧敏扭頭,瞧向了他,目光一定,“我知道是你,又是你,你不讓我走!我現在要去看宸宸!你讓我走!”
“你需要治療,吃藥打針,宸宸晚上放了學就會來看你!”
“不!我現在就要去看他!”顧敏堅決,她手裡的針管對準了他!
衆人又是不敢上前,他們只怕下一秒,那針管就會對着她自己!
唐仁修默了下道,“好,我現在就讓人帶宸宸過來!”他掃了唐紫陌一眼,唐紫陌便明白了,趕緊出去,“我去接宸宸!”
顧敏退後靠去,身體緊貼着牆而站,她赤紅了眼睛,看着周遭的衆人,此刻在她的眼中,他們都好似怪物一樣!
江紹明道,“小敏,你相信爸爸,我們已經去找了最好的醫生過來,一定可以研製出抗體的!”
“對!已經去實驗室了,已經去研究了!”謝致遠應聲。
唐洛煥也是道,“小師妹,你把針管放下來吧,你不要見向宸嗎?紫陌已經去接他了,很快他就過來了!”
“我不信!”顧敏瘋狂咬牙道,“你們一個個都只會騙我!你們都只會騙我——!”
唐仁修眼眸一厲,他一個大步走到她的前方喝道,“顧敏!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還說什麼要看着宸宸長大,還說什麼不想離開他,全都是在騙人!你說你想活,這就是你說的想活嗎!你不吃藥,你不打針,你不聽醫生的勸說,你這樣任性!你還怎麼照顧宸宸!你纔是在騙人!”
“我沒有騙人——!”顧敏狂喝,她的眼睛裡充滿着血絲,氤氳出水汽來,她的聲音很輕,好似在回憶過往,“宸宸才六歲,他出生的時候,那麼小,就那麼小,我抱着他,我就對自己說,顧敏,你現在有了宸宸,你不再是一個人了,你有了活下去的動力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我告訴自己,我要把自己有的,所能給的一切,全部的,全都給他!”
“我要努力工作,我要給宸宸幸福的生活!我不能讓他被別的孩子欺負!我要送他去學校,看他考試考第一名,然後他就要小畢業了,再然後中學,考高中,宸宸從小就聰明,他一定能念港城中學,再然後就能考上港大了!”
“那個時候,大學畢業,他也有二十多歲了,我也老了,我還要看着他結婚生孩子……我還要看着他當爸爸,我要陪着他,我要陪着他……”顧敏喃喃說着,她的眼中充滿了期許,她的聲音都在顫抖,整個人都在顫抖!
周遭安靜無聲,她不斷的訴說着自己美好的構想,那些有關於未來的藍圖,有關於宸宸的一切,就這麼絮絮叨叨的說了好久,甚至是說到了宸宸老去,頭髮發白,這麼遙遠的未來,而她恐怕早已經不在人世!
衆人瞧着她,全都紅了眼眶!
“可是現在!”突然,她眸光一利,憤怒切齒道,“我怕是等不到了!早知道這樣,當時我就不應該活着!我爲什麼要活下來!早就該和宸宸一起離開這個世界!我就應該在老宅裡死了,去陪外公他們!我握着那一把刀,我就該下手!這樣就沒有現在了!”
她的話語更是驚心,唐仁修整個人空無定住!
她在說什麼……
她曾經有過自殺的念頭嗎!
“唐仁修!”顧敏通紅的眼眸看着他,“是你!是你讓我懷上宸宸!是你!是你對我說,一定不會有事,只要好好休息就會好!是你說我不會死!是你們!是你們說病馬上就會好!是你!是你們聯合起來騙我!”
“我活不了——!”顧敏顫着聲音,她的淚水凝在眼角,滾動着沒有落下!
衆人全都沒了聲,唐仁修發現自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連聲音都不能發出!
砰——
病房的門被推開了!
那是唐紫陌折回,她去學校帶來了向宸!
向宸愣愣瞧着病房裡的衆人,還有貼着牆角而站的顧敏,小傢伙不明白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看見顧敏紅着眼眶,他喊了一聲,“媽媽。”
顧敏一聽到那呼喊,她手裡的針管落下,她跌跌撞撞的跑向了向宸!她跑的那麼快,她怕來不及,她飛奔向他,一下彎腰抱住了他!
“媽媽……”宸宸在喊。
“宸宸!”顧敏緊緊抱住他,她的淚水決堤而出,再也止不住!
“宸宸,你怎麼辦,你要怎麼辦,宸宸,你要怎麼辦……”顧敏哭的傷心,她抱着向宸痛哭失聲!
宸宸,媽媽什麼都不怕,可是怎麼辦,媽媽要是走了,你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