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唐仁修再多說什麼，顧敏又是輕聲道，“好了，我們要吃飯了。”
向宸點了點頭，於是就去洗手了。
唐仁修還坐在沙發裡，他的手裡空落落的，什麼也沒有。
在浴室裡，向宸站在小板凳上，他在洗手，顧敏則是在他的身後給他遞毛巾。
向宸再次問道，“媽媽，你想好了嗎？”
“恩？”
“就是，我們什麼時候回去呢？”向宸又是詢問。
顧敏突然感到茫然，沉思着才道，“媽媽還沒有想好。”
“好慢喔。”
顧敏將毛巾遞給他，向宸接過開始擦手，她又是問道，“宸宸，真的這麼想回去嗎？”
“恩！”小傢伙點頭，但是擦手的動作卻是慢了一些，更是攥緊了那毛巾，不知道是在攥住什麼。
“剛剛爸爸和你說什麼了？”顧敏頓了下問道。
向宸一開始不說話，過了一會兒才道，“他問我今天在學校裡都做了些什麼。”
“那你是怎麼回答的呢？”
“我沒有告訴他。”向宸低聲道。
“爲什麼呢？”
“因爲我不想告訴他！”小傢伙很是孩子氣，更是十分固執。
顧敏半蹲而下，瞧着向宸道，“可是媽媽卻聽見，你對爸爸說，你討厭他。”
向宸兩道小眉毛一蹙，那毛巾更是攥緊在手裡邊，他悶悶地點了點頭，乖巧而老實地回答，“我有說！”
“可是宸宸，你知道嗎，爸爸聽了以後，他會難過的。”顧敏輕聲說。
向宸像是很吃驚，他一下擡眸，不敢置信道，“他會難過嗎？”
“當然會！”顧敏很是肯定應道，“就像是媽媽，如果聽見宸宸說討厭我，那媽媽一定會很難過很難過！難過到整個晚上都睡不好！”
“媽媽，我最喜歡你了。”向宸立刻澄清。
顧敏笑了，“媽媽當然知道。”
“但是他不喜歡我，所以我也不喜歡他。”向宸又是道。
顧敏則是反問，“你怎麼知道爸爸不喜歡你了？你有問過他嗎？”
“我沒有問，但是我知道！”小傢伙認定了一件事情，很難改觀。
顧敏卻是搖了搖頭，“你都沒有問，怎麼就知道了？”
“我就是知道，因爲他不要我們！”向宸認真一句。
顧敏心裡一寂，她握着向宸的手，輕握了一下，“宸宸，當你聽見阿姨對你說那些話的時候，你是不是很難過？”
向宸抿着小嘴巴，他有些爲難，但還是誠實地點頭。
顧敏微笑，撫着他的小臉，“是啊，宸宸很難過，所以當爸爸聽見你對他說那句話的時候，他也很難過。”
向宸瞧着她，他彷彿懂了，卻又彷彿沒有懂。
最後，只是輕聲說，“媽媽，我還是想回家。”
夜裡邊很安靜，顧敏陪着向宸說了一會兒故事，小傢伙終於安然地睡着了，她帶上了門離去。走回到臥室，一推開門，發現裡面空無一人。顧敏定了下，她又是轉往另一個方向。
那是書房的方向。
顧敏敲了敲門，又是推開來看，裡面依舊沒有人。
顧敏狐疑，她又是走向樓梯，往樓下走了幾個臺階。這才終於，瞧見了樓下大廳裡，還坐在那沙發上，那道高大卻又沉默的身影。
她走下樓去，還未曾接近，就聞到了刺鼻濃烈的煙味。
他究竟是抽了多少了？
顧敏再走近一瞧，才發現菸灰缸裡滿滿都是被他掐滅的菸蒂，竟然堆了那麼多！
他本就酗煙，但是自從重新回到這裡住以後，也會避及，至少不會這樣沒有節制。而多半的時候，會去書房裡。
可是今天，卻是一反常態。
那彷彿是在爲剛纔發生的事情而煩惱。
顧敏靜靜走過去，唐仁修沉凝的身影很孤寂。她上前一步，直接奪走了他嘴邊的煙。
“不要抽了。”顧敏輕聲說着，將那煙也掐滅在菸缸裡。
唐仁修擡起頭來望着她，顧敏說道，“抽那麼多，對身體不好。”
“我知道。”
“那你還抽？”
他不說話了。
顧敏默了下，她又是開口，“剛剛宸宸說的話，你聽過就算，不要當真。”
唐仁修卻是怔住了。
這句話是如此熟悉，不正是他曾經對她說的？
可是此刻，從顧敏的口中說了出來，他成了聆聽着，才發現一切根本沒有那麼簡單那麼容易。
唐仁修眼眸深沉，突然一下子拉過顧敏，將她摟進懷裡緊緊摟住。
他的聲音也很低沉，“恩。”
可是顧敏，你爲什麼還會走向我，對我說這樣的話。
……
顧敏這幾天早上，每天都有親自送向宸去學校。看着她進了幼稚園以後，這才離開。這樣的日子，很像是回到從前，在北城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她獨自在坐上巴士，而後往公司趕回去。
突然，就感到有一些疲憊。
助理進來提醒，“顧總監，今天要去富藍公司交終審的策劃，約定的時間差不多到了。”
顧敏回過神來了，她笑着應聲，“出發吧。”
之前因爲四大廣場的建設，初期的策劃方案已經落實，後來又在後續之上，進行了一些補充和修改，以求達到最佳。而今日就是之前約定的日子，顧敏作爲總策劃，帶着郭助理前往富藍。
這卻還是這麼多年之後，顧敏第一次重新踏入富藍。
顧敏瞧了瞧，大廈整修過了，電梯也不再是從前的了，而徐怡靜當年的辦公室也變了樓層。
身爲經理的徐怡靜，早就到了總經辦這裡。
代替了徐董事長的位置，掛名爲經理，卻是行使着執行權。
“顧總監，這邊請。”由秘書帶着，便直接往會議室而去了。
徐怡靜也早就等候在那裡，帶着隨身的特助卓凡。
經過那次週末一別，兩人沒有見面，顧敏沒有爲了向宸的事情，而找上過徐怡靜。因爲光是要安撫向宸，已經用盡了她所有的心力。此刻再度面對面，徐怡靜還是那優雅的千金，她微笑着迎接她。
顧敏走上前去，“徐經理。”
“顧總監請坐吧。”徐怡靜笑着開口，迎着他們入座。
“最終的企劃案已經完成，請徐經理過目。”顧敏又是緩緩開口。
這之後，郭助理放映幻燈片，而顧敏則是解說，一路環節到了最後，很是順利。等到解說完畢，徐怡靜瞧着企劃書，對着某一些條款提出了質疑，又是一番吹毛求疵必定是要追求到百分百完美。
顧敏沒有絲毫煩瑣之意，她每提出一點，她就應對一點，一來一去，她漸漸沒轍，而她卻是有條不紊。
最後，徐怡靜將文件合上，“顧總監，我看沒有問題了。”
“那就好。”顧敏微笑。
“郭助理，你就跟着卓特助去企劃部一趟吧。”徐怡靜吩咐了一聲，郭助理就跟隨着卓凡而去。
此刻會議室裡再度只剩下了她們兩人。
如此的情景，卻是像極了那日在孫氏裡，也是唯有她們。
徐怡靜瞧着她，她開了口，“看來顧總監是有話對我說了？”
“是！”顧敏應了，而且是用了肯定的語氣！
“那要說什麼呢？”
“我希望徐小姐以後不要再對一個孩子做出這樣的事情！”顧敏眸光沉靜如水，卻在這個瞬間，凝聚了無止境的力量，彷彿是要傾倒一整個海洋的狂瀾氣勢！
徐怡靜委實被那氣勢所驚住，但是她不甘示弱，立刻反應過來。
“哈哈！”她更是笑了起來，“哈哈！怎麼？你現在是要擺出一副受害者的樣子，來找我算賬了？顧敏！你知不知道你的兒子，他有多煩人？我有讓他走，他偏偏不肯走，還阿姨阿姨的喊我，和你一樣，簡直就是看見了就厭惡！”
“沒錯，我的確是對他說了幾句話，那又怎麼樣？”徐怡靜咬緊了牙關，“我有說錯嗎？我說的可都是事實！每一句話都是真的！你難道不知道，對一個孩子要說真話嗎！你是怎麼當母親的？”
“而且，他根本就不該出生！也不該來到這個世界上！如果不是你硬要生下來，他又怎麼可能會到我的面前，來聽我說那些話？你又怎麼會在這裡，擺出這個姿態來！”
“我告訴你，顧敏！你搶走了我的一切，這是你該受的！是你活該！”徐怡靜怒喝，她秀眉緊鎖，美眸裡都是一片凝窒！
顧敏的臉上沒有半點表情，肅穆非凡，她只是盯着徐怡靜，那目光卻是讓她突然沒了聲！
“你對我怎麼樣，我都無所謂！你說我是小偷，是第三者，全都隨便你！你的東西，你要拿走，你就拿走，我沒有攔着你！”顧敏的聲音，在寂靜的會議室裡突然變得冷厲，“但是向宸，就絕對不行！”
徐怡靜一愣，她突然無法應對，可是那自尊不容頹敗，她又是笑道，“哈哈！我告訴你，下次見到了那個孩子，我還要問問他，有沒有去問過他爸爸，是不是他爸爸不要他了！他現在在念幼稚園是不是？不知道是在哪一所？我最近挺有空，可以去等他放學……”
啪——！
話音未落，就聽見了一記耳光聲！
很是清楚猛烈，那是用了力道！似乎是那憤怒都到了極點，再也無法忍受！
徐怡靜臉上驟然麻木，突然就沒了感覺。
顧敏握緊了拳頭，在側邊猛然站起身來，她的怒氣都結成了冰！
“徐怡靜，你可以試試看！”她吐出一句話，聲音冷到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