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嘯竹皺着眉頭看他:“老九,你這話從何說起?我什麼時候對父皇……”
“你不要狡辯了!”冷嘯風恨恨地凝視着他,“你別以爲我不知道,當初八皇兄傷了父皇,他並沒有傷得那麼重!”
冷嘯竹一臉的沉肅,“老九,事情並非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怎樣?”冷嘯風壓根不信他,“你爲了儘快登基爲帝,做了多麼喪盡天良之事?天知地知,想要瞞過我也沒有那麼容易!”
冷嘯竹閉了閉眼:“老九,你想要聽實話?”
他不語,點了點頭。
冷嘯竹目光變得漸漸悠遠起來,緩緩開口:“沒錯,如你所想,父皇的病並非很重,他身體迅速垮下去,的確是有人動了手腳,可那不是我,是淑妃!”
冷嘯風擺明了不相信,卻並未多言,狐疑地盯着他。
“當然,事後我是知情的,我當場殺了那人,冷宮裡的淑妃自然也沒有好過,當初,母后被害之事,她也在其中推波助瀾。”
更讓我恨的是父皇,你知道嗎?當初他所謂的重病在牀,不過就是爲了明哲保身,他一個堂堂帝王,如果真想保護自己的女人,只消吩咐一句,至少我們不會失去母親。那時候你還小,有一天,我偷偷想去看他一眼,趁守衛不注意,悄悄潛了進去。
正好撞見崔後在他牀前侍疾,他連忙躲起來,卻意外聽到她吩咐人追殺母后,我清清楚楚地看見,那時候,我們的父皇他的眸子動了動,眼睛裡還滲出了淚!
而我,什麼都做不了,什麼也不敢做,只能死死地咬住脣,生怕被人發現,連我也被斬草除根!
及至後來,崔後上位,沒有母后庇佑的我們身份尷尬極了,爲了自保,我開始變得頑劣,常常去做些錯事弄得雞飛狗跳,那次我們兄弟三人去了冰清宮,也是衆多事其中之一。卻沒想到,那根本是別人做下的陷阱,我險些被打死,如果不是九弟你,我恐怕跟二哥一樣早已變成一堆白骨了吧!
“那件事,父皇未必清楚。”
“你記得臨走前,他說過什麼嗎?”冷嘯竹輕笑一聲,那個九五之尊,他心目中最高大的偶像,當時對他說了一句話:“孩子,原諒父皇!”
他眼中的憐憫表明他洞察一切,可是,他依然將自己送去了遙遠的蜀中,任他自生自滅,好幾次,他險些闖入閻王殿,每一回生死之間,他對他的恨就多上幾分。
“可是,他終究是我們的父皇,你於心何忍?”冷嘯風有些動容,當年崔家勢大,又有太后和崔後撐腰,他對他也頗有怨念,一度對他沒有好臉色。
可是,那一次次坐在他膝頭撒嬌的記憶,還是讓他心頭暖暖的,他無論如何都不忍心。
“呵,那是對你!”冷嘯竹眼中劃過一抹狠厲,“而且,最後那一次,並非是我起心,而是他自己要求的!”
冷嘯風不信,怎麼可能,垂死之人都將性命看得極重,父皇好不容易醒過來,怎麼會要求速死?
冷嘯竹卻陷入了回憶中,“他的確醒過一次,我在他牀前數落他的種種罪過,他什麼也沒說,只默默地落淚。”
到後來,他嘆口氣道:“老三,如今時局緊急,朕活着也是個累贅,也難受!”
他不解,冷步雲又看了眼旁邊貼身伺候之人,讓他去拿他珍藏了許久的一隻盒子。
冷嘯竹不知道那是什麼,太醫看過了之後告訴他,當時他臉色大變,完全的不可置信。
冷步雲卻虛弱地笑笑:“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朕就算醒來也無濟於事,你不妨早做打算。”
冷嘯竹震驚得無法形容,他的最後一句話徹底將他擊了個粉碎,冷步雲似乎陷入回憶裡:“朕的皇位也是這樣得來的,朕不怪你!”
那句話,讓他陰暗的心靈瞬間得到了救贖,他心一狠,沒錯,他活太久只是一個累贅,何況,如今諸王虎視眈眈,他必須快刀斬亂麻!
冷嘯風聽得心痛難忍,他不是他,永遠接受不了。
“那麼文正大師呢?我早就表明過態度,不會跟你爭,你爲何防我至斯?”連唯一知情的文正大師也沒了,現在恐怕就算拿出密旨,也沒有人會相信了吧。
這樣斬盡殺絕的冷嘯竹,讓他心寒徹入骨。
冷嘯竹卻搖搖頭:“老九,我做了那件事,每日不能入寐,也算是受盡了懲罰,這麼多年你對我所做的一切我都清楚,你的心意我既已知道,又爲何要對你下手呢?”
“你是說,文正大師並非爲你所害?”冷嘯風還是不信,但心裡頭好受了幾分。
冷嘯竹舉手起誓:“文正大師若爲我所害,天誅地滅!”
冷嘯風見他的樣子不像說謊,沉下臉若有所思。
不是他,還會有誰?
“九弟,會不會是,大皇兄?”還有老八,也沒有找到!
冷嘯風心中沉甸甸的,他們兄弟,真要水火不容嗎?
默默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冷嘯竹癱坐在椅子上,腦海中沒來由浮現出一張蒼老絕望的容顏:“老三,還是你跟朕最像!”
方言見冷嘯風忽然也轉了向,也不得不將思路拓展了一下。
沈傾城輕蹙起眉頭,自言自語道:“唯一的證據就是路雋那串手串,他沒有去,那又是誰去了?”
無從得知,於是又將路雋從監牢裡提出來。
“方言,你膽大包天,你知道本官是誰嗎?”路雋哪裡吃過這種苦頭,大丈夫流血流汗不流淚,可一夜的牢獄生涯,讓他感到簡直是奇恥大辱,他奶奶的,那滋味真他孃的不好受!
“路雋,態度端正些!皇上可沒有發話說讓放你出去!”沈傾城板下臉,對付這樣滑頭的嫌犯,她一向捏得住他們的七寸。
果然,路雋聞言,立刻老實了。
皇上得知了,竟然沒有發話放人?他難道又要被黑鍋了?
“如今你唯一的機會就是,配合我們,將你知道的一切事無鉅細,一一說出來!”她給他指條明路。
路雋立即猶如霜打的茄子,皇上若不挺他,他什麼也不是,只好乖乖地按照沈傾城的話,一問一答,老老實實地告知。
“你去報國寺幹什麼?”沈傾城挑眉看他一眼,提醒道:“不要說你沒有去,若撒謊,後果嚴重!”
路雋怯怯地看了眼四周,小聲道:“皇上,讓我去打探文正大師是否知道密旨的事。”
冷嘯風眼神微凝,又道:“你將情形的細節說清楚!”
路雋說了好半天,總算是交代清楚了,癥結還在一處,他無法證明他不在場,相反的是,他不僅去過禪房,還留下了證物,這真是天要滅他啊!
“你可有遇到可疑之人?”如果不是路雋殺人,那麼,就是別人,那個時間段,除了他路雋,一定還有別的人進出過,而那個人,就一定是真正的兇手!
路雋想了好半晌,搖搖頭:“我奉命辦差,並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以免打草驚蛇。於是化身前去,一路暢通無阻。”他回憶着,忽然眼睛一亮:“對了,好像是碰到過一個老樵夫,當時我撞了他,他還一個勁地給我道歉,我看他或許有可疑!”
衆人紛紛興奮起來,這正是“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方言立即讓人按照路雋所說畫了像,遍尋那樵夫,這件事還沒有着落,沈傾城卻接到消息,說莊子上的錢財不翼而飛了!
這件事可大可小,莊子上每年的出產不少,他們其實並不缺那點銀子,但是此風不可長,夫妻二人決定,將此事徹查到底!於是便將人提來審問。
莊頭懊悔地哭訴:“王妃,奴才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都是那個瘋婦,瘋瘋癲癲的,到處惹人閒言碎語,偏那丫鬟還是個厲害角色,當即就提了劍嚇唬人,莊子裡的人再不敢言語了,反倒被他們欺負。”
就連他這個做莊頭的,看到她手中的兵器也還是害怕,那天他實在忍不住,說了那個柳兒幾句,他便要打要殺的。驚慌之餘,莊頭落荒而逃,在外面躲了半日,再回去的時候,莊子上全部的銀錢和值錢的東西都不翼而飛了,莊頭慌忙報信,哭訴個不停。
“你的意思是,那瘋婦主僕倆捲了錢跑了?”沈傾城蹙眉看向莊頭,聲音平靜,聽不出息怒。
“一定是他們,不然爲何錢沒了人也跑了?王妃,奴才辦事不力,請王妃責罰!”莊頭唉聲嘆氣道。他攤上了這樣的事,他只有自認倒黴了,大不了他們一家人在莊子上多熬上幾年,日子緊巴些。
沈傾城思忖片刻,忽然展顏笑了:“不,你立了一大功,我不止不罰你,還要嘉獎於你!”
莊頭傻眼了,半天弄不清狀況,沈傾城興奮地看了眼冷嘯風,他也正懷疑地盯着她。
“她們主僕無處可去,還會有什麼人收留她們?”
兩個人不約而同道:“八皇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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