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醫聽說她大病初癒,怎麼都不肯讓她操勞,正在養病的來衝也來法醫院幫忙,見沈傾城閒不住的樣子,勸道:“師父你就滿足她的願望吧,不然她天天都念着出府,還不急壞了睿王爺!”
沈傾城有些不自然:“我哪裡有天天吵着要出府?”打死她都不肯承認。
來衝笑而不語。
王太醫搖搖頭走開了,沈傾城上完一堂課,感到有些口渴,正想喚人備茶,一盞青花瓷杯就出現在她眼前。
“謝謝來公子!”她笑了笑,仰脖喝了一口。
來衝神色複雜地看着她:“你也不擔心茶裡有毒?”
“是嗎?”沈傾城不以爲然道。反正這條命是他救的,如果真有毒,就當還給他罷了。
來衝見她毫無介懷的樣子,心裡嘆口氣。
“我已經跟皇上請示過了,來這裡做事!”冷嘯竹已經封了他做法醫院副掌院,從五品。
沈傾城微微一怔:“你不回榆通關了?你一身武功,爲何不像你父親那樣建功立業?”
“回去做甚?我不是帶兵打仗的好手!”來衝輕笑道。何況,他父親兵力雄厚,又天高皇帝遠。他自願留在京城做人質,皇上是求之不得的!
沈傾城不甚唏噓,但人各有志,她也不好規勸,並未多說。
每日來法醫院走一趟,沈傾城覺得又回到前世那種生活,看着學生們一個個從大字不識幾個到懂得簡單的醫學知識,心裡十分欣慰。
又特意去衙門請了幾名經驗豐富的仵作手把手教授專業知識,法醫院開始步入正軌。
——————
這日,很久沒有見面的婆婆蕭婉突然傳喚,沈傾城心裡忐忑,經過種種事情,她們婆媳的關係已經不如最初那樣親密,每一次看到蕭婉,她就有些發憷,沒辦法啊,如今,她可是全天元王朝高高在上的太后了,龍座上坐着的是她的親生兒子冷嘯竹,她很有高傲的本事。
比如此時,沈傾城站着已經有一刻鐘了,蕭婉完全沒有免禮的意思,沈傾城不得不一直站着,額上見見沁出汗來。
“母后今日喚臣媳來,不知有何吩咐?”沈傾城忍不住催問道,她可不想陪着她打啞謎。
蕭婉神色一沉:“怎麼,哀家在宮裡待悶了,想找媳婦說說話都不成?”
“臣媳不是那個意思!”沈傾城慌忙擺手,蕭婉依舊一臉沉怒:“罷了,老九娶了媳婦就忘了娘,皇上後宮空虛,哀家在這裡,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真是老了,說不定何時就去見先皇了!”
說着眼中就已現淚光。
沈傾城只好安慰道:“母后身體安康,定能長壽綿延,逝者已矣,您就放寬心,別傷了身子。”
蕭婉面上現出一絲嘲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當真以爲,哀家會傷心嗎?”
沈傾城錯愕地擡頭。“母后與父皇鶼鰈情深,乃天下人之楷模。”
蕭婉怔了怔,忽而噗嗤一笑,明明是在笑,那眼淚卻滾滾而下,眸中的憂傷掩都掩不住。
沈傾城侷促地看着她,不知道該如何說話。眼前這個最尊貴的女人,似乎變了。
“鶼鰈情深?”蕭婉細細咀嚼着幾個字,“如若鶼鰈情深,哀家又豈會被踐人所害,還連累你的母親……”她忽然緊盯着沈傾城,無比認真的口吻問:“你恨不恨我?”
沈傾城一怔,旋即明白過來,她是指她的生母洛璃因她來京之事,搖搖頭道:“人各有命,何況,母親之死與您無關,我爲何要恨你?”
蕭婉眸色暖了幾分:“傾城,你是個好孩子!希望你不要跟我和你娘一樣!”
沈傾城重重地點點頭:“母后放心,九郎隨您,我很知足。”
她看得出來,蕭婉對已逝的先皇,有怨念,也有依戀,而身爲帝王的冷步雲,給她的並不多。
蕭婉站起身,眼睛看着垂地的紗幔,幽幽道:“自古帝王皆薄情,你倒是個聰明的!”
沈傾城沒有言語,她這樣說沒什麼,自己可不能同意,不然到時候治個大不敬之罪可不是鬧着玩的。
蕭婉又道:“世人都以爲,哀家與先皇結髮情深,誰又曾知曉,當初崔氏初初進門,他又相中了洛氏女,若不是因爲崔氏傻里傻氣從中阻撓,你,說不定就是公主之尊了。”
沈傾城眼皮微垂,不是她爲了鞏固地位,而想讓跟她交好的姐妹洛璃進宮的嗎?聽她這話,竟然還是先皇的意思?
蕭婉不待她回答,又道:“男人都是不可信之人,這瓊花宮,還有出雲殿,還有淑妃那勞什子亭子,算得了什麼?我這一生,已經看破紅塵,一切皆是浮雲,一切皆是浮雲啊……”
她一邊喃喃低語着,一邊起身緩緩走向寢殿外面,沈傾城見她神思恍惚,連忙跟出去。
蕭婉走到瓊花樹下,今年的春天似乎來得很早,瓊花樹已經泛出點點綠意,蕭婉望着那一點點綠,目光悠遠綿長。
沈傾城忽然有些哽咽,也只有如今,先皇逝去,她纔敢露出這種情態吧?她終於可以無所顧忌了。
墨竹去而復返:“王爺王妃,大理寺方大人求見!”
“方言,他來幹什麼?”冷嘯風蹙起眉,他並不歡迎他,可是每次他都能坐上個把時辰,想起他對自家媳婦那點心思,他就排斥得厲害。
“九郎,你去見見他吧,莫不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沈傾城打了個哈欠,準備回房間走。
墨竹小心看了眼冷嘯風明顯不爽的臉色,大着膽子道:“方大人說,是來見王妃的!”
說完他連忙閉了眼,不敢看冷嘯風那瞬間黑如鍋底的臉色。
果然,冷嘯風咆哮起來:“什麼?他倒是不拘小節得很!”
沈傾城白他一眼:“快走吧!”方言點名要見她,可不是什麼好事,她半拉半拽着冷嘯風,讓墨竹前面引路。
冷嘯風不情不願地,卻也怕她用傷了力,忙扶着她,警告道:“你不許盯着人家,讓別人誤會啊!”
沈傾城哧哧地笑:“好,你放心,你是我的偶像,到時候我一定只盯着你,眼睛冒星星,流口水,好不好啊?”
“小東西,不知羞恥!”冷嘯風瞥了眼旁邊跟隨的下人,笑罵了一句,心裡卻樂開了花,受用得很。
方言在前廳等得急了,直轉圈圈,冷嘯風輕咳一聲,他擡頭見了,忙大步上來,連行禮也忘了,就道:“王爺王妃,那個替王府做過法.事的文正大師,圓寂了!”
“文正大師圓寂了?”冷嘯風猛地瞪大眼睛,“什麼時候的事?”
“文正大師作息時間很規律,可今日卻遲遲不起,小沙彌打掃房間的時候,發現他已經嚥氣了!”方言簡單將事情說了一遍。
“方大人是懷疑什麼嗎?”沈傾城臉色也沉肅下來,如果是正常死亡,方言就不會如此着急了。
“是,我懷疑,文正大師的死有問題,你們看!”方言將手裡一封書信和一沓線裝的書冊遞給她。
沈傾城並未伸手接過,而是看了眼冷嘯風,方言自知不妥,忙遞到冷嘯風面前。
冷嘯風這才緩緩接過,打開看了一眼,不解地看着方言。
方言解釋道:“這是文正大師前幾日寫的手札,他平常有寫手札的習慣,還有這封信,是寫給一名叫清遠的友人,內容多有勸誡之意,並言明自己過幾日會去尋他。這樣有明確計劃的高僧,是不太可能在心願未完的時候突然圓寂的。”
冷嘯風和沈傾城都點點頭,這樣的高僧,一般來說,會在他們所有的事情了結之後,功德圓滿之後安靜地死去,他們好似有一種控制自身意志消亡的特殊境界,支撐着他們將心中的所想圓滿完成。
不過,這有點匪夷所思,沈傾城還是忍不住道:“單憑這書信和手札就判定文正大師的死亡有異,未免站不住腳,可還有其他可疑跡象?”
方言讚賞地看了她一眼:“王妃果然蕙質蘭心,一語中的!”他取出一個油紙包,層層打開,裡面是一個蜜蠟手串!
沈傾城雙眼微凝:“這像是女子之物,難道跟文正大師的死有關?”
“這是在文正大師的禪房裡發現的。”方言解釋道,“據小沙彌講,文正大師除了佛珠,從來不佩戴任何飾物。所以,他們覺得文正大師並非自然圓寂,而是被人害了!想請王妃幫忙偵破此案。”
冷嘯風沉下臉來:“你們大理寺幹什麼吃的?還來麻煩一個孕婦?也不嫌丟人!”
方言並不退讓,認真道:“王爺,你跟文正大師也頗有淵源,難道你忍心看到他死於非命嗎?再說,這件事皇上已經知曉,正下旨讓大理寺三日之內破案,否則,皇上怪罪下來,沈大人可也脫不了干係!”
“你……”冷嘯風氣哄哄地,這個方言,竟然拿他岳父來壓,是可忍孰不可忍!
————
今天太忙了,更新得晚,親們請諒解啊,七點左右還會有第二更,謝謝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