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姨娘迎着沈傾城往裡走,體貼道:“傾城,眼下時辰還早,要不回沁香閣歇歇?過會兒你二嬸子她們也要過來的。”
沈傾城有些詫異:“二嬸?”她倒是沒想到,她娘就算升了位分,不過是個平妻,二叔二嬸過來祭拜有些不合適。
三姨娘卻道:“這可不是我和老爺的意思,是你二嬸自己說的,說是跟你娘當年有過幾面之緣,很是投緣。二老爺因着太久沒回京,也想過來走動走動,一家人別生疏了。所以老爺也答應了。”
沈傾城點點頭:“原來如此,那好,反正王爺現在不得空,過來得也晚,我先回去看看也好。”
三姨娘眉開眼笑地迎着她往沁香閣而去,還沒跨進沁香閣的門,沈傾城就有些目瞪口呆起來:“姨娘,這是……”
觸目所及,已經跟以前完全不一樣,從院牆到裡面的房間,全是新砌的,散發着淡淡的新木的幽香,各種擺件無不是上好的,就連房裡的痰盂都是成色極好的薄胎瓷,泛着柔和均勻的光澤。院子裡的花木也是新栽的,鬱鬱蔥蔥,面積也擴大了許多,沈傾城沒想到,她離開不過半年,沁香閣就完全變了樣。
三姨娘走過來,慈愛地道:“是你爹的意思,他說離王府不算遠,你偶爾回來坐坐也是好的。”她頓了頓,嘆口氣道,“老爺這是心存愧疚,想要盡力彌補,你就全了他這份心吧。”
沈傾城點點頭,心裡頭一酸,她那個父親,雖說從小沒有感受到多少父愛,但一直是把她們母子三人記在心上的,父愛如山,也不過如此吧。
以前他是因爲她娘心裡有所芥蒂,所以才忽略了一些事,這疙瘩一解開,他就是一個最普通的父親。沈傾城不是感性的人,但此刻也覺得,重活一次,她還是幸運的。
三姨娘陪着沈傾城坐了會兒,就有婆子進來詢問:“姨娘,三牲祭品已全備齊了,老爺還未回府,二老爺和二夫人已經到了。”
沈傾城就笑着對三姨娘道:“姨娘你去忙吧,我自己呆一會兒。”
三姨娘確實忙得腳不沾地,便帶了愧意道:“那好,我讓你四姐姐來陪你。”
沈傾城點了頭,三姨娘連忙去了,過了一會兒,四小姐沈如霜並沒有來,沈傾城便招了浣紗:“你去走一趟,挑兩匹料子送去四小姐那裡。”
“是!”浣紗蹲身應了,從帶來的東西里選了兩匹素淡又不失雅緻的雲紋錦和一匹妝花鍛,讓小丫鬟抱着,一同去了沈如霜的霜葉院。
很快,沈如霜就來了,看見沈傾城很有些拘束,兩隻手不知道放哪裡,不住地在衣襟上絞着。
浣紗貼着沈傾城的耳朵低語:“奴婢去了霜葉院,跟之前的沁香閣好不了多少。”
沈傾城眼睛微眯,看樣子這位四姐姐繼續着她以前的日子。
“如霜見過九王妃!”沈如霜憋紅了臉,緩緩向沈傾城行禮,動作很是到位。看來以前二姨娘在的時候,對她的禮數教得不錯。
她臉上帶了親切的笑,起身去扶她:“四姐姐見外了,咱們親姐妹,哪用將那些繁文縟節。”見沈如霜有些僵僵的不自然,她掩嘴而笑:“若真論起來,我可是妹妹,該向姐姐您行禮了。”
沈如霜見她說的認真,臉上也綻了笑意,放鬆道:“王妃說得是。”沈傾城橫她一眼,連忙改口,“六妹妹!”
沈傾城笑着拉她到玫瑰牀上坐了,沈如霜不經意地掃視了一眼,目光中有幾許驚豔,沈傾城暗暗記在心裡,拉着她道:“姐姐有空到王府裡走走,多認識幾個人也是好的。”
沈如霜點了頭,“我就是懶慣了。”
“無事,正好二嬸回來了,出門比姨娘方便。”沈傾城笑道,看了眼外面,“二嬸和七妹妹來了,咱們出去吧。”
沈如霜乖巧地跟着她,反倒像是妹妹一樣。沈傾城慨嘆,她倒是有點林妹妹的潛質,自從二姨娘去後,更是如驚弓之鳥,這樣可不行。
剛出院子,就有下人來喚:“王妃,王爺和大老爺二老爺都在前廳了。”
一行人加快了腳步,果然見偌大的前廳很是熱鬧,二老爺一臉笑容地和冷嘯風說話,三姨娘則陪着二夫人聊着,而大老爺,正拉着的人竟是——沈傾國!
“大哥!”沈傾城緊走幾步,走近二人,有些激動地喚了一聲。
衆人都看向她,沈傾國微微紅了臉:“妹妹!”
沈伯陶笑得十分慈祥,“我去王府想着今天是你孃的忌日,他該來上柱香,沒想到他已經回來了!”
他欣慰地看着一雙兒女,眼裡竟然泛着水光,一副有兒有女萬事足的樣子。
二夫人便笑道:“好了,老大回來就好,時辰不早,人也齊了,咱們開始吧。”
沈伯陶壓下滿腹的話,掃了眼廳裡的人,突然又皺了眉頭。
“沉魚落雁呢?”這麼重要的日子,兩人竟然要大家等,太不懂事了!
三姨娘變了臉色:“二小姐先前還跟着我處理庶務的,說去迎六姑奶奶,想來是走岔了吧。”
衆人都不知道,三姨娘見沈伯陶已經沉了臉,連忙揮手讓丫頭們去找,很快回來了:“二小姐三小姐來了!”
沈落雁倒還好,一身淡綠色的長裙,可沈沉魚竟然着了桃色的裙子,頭上還戴滿了珠翠,今天是洛璃的忌日,她穿成這樣是想幹什麼?
沈伯陶不由沉了臉,礙於冷嘯風和二老爺在場纔沒有發作。
“沉魚落雁見過王爺,見過父親,二叔二嬸!”又看了眼沈傾城,喊了聲“六妹妹!”
冷嘯風皺了眉,不過沒說什麼,二老爺沈伯棠便道:“正正好,開始吧,讓傾國替他娘上柱香。”
雙胞胎這才發現,廳裡還有另外的人,不約而同地看過去,這一看竟傻了眼,尤其是沈沉魚,眼睛猛地一亮,眼睛就黏在人家身上了。
“公子,你怎麼在這兒?”她驚呼一聲。
“沉魚!”沈伯陶怒斥,指着沈傾國道,“這是你大哥,還不過來見禮?”
“二姐姐!”沈落雁雖然也很震驚,先反應了過來,小聲道:“你忘了,六妹妹有個孿生哥哥,當年據說是被送出府去了。”
“什麼?不可能!”沈沉魚突然變了臉色,不停地擺手。怎麼可能是她的大哥呢,她從來就沒有哥哥的!
“沉魚!今天是你二孃的忌日,看你穿成什麼樣?”沈伯陶老臉都要紅了,他的女兒竟然對着自己的親哥哥發花癡,傳出去像什麼話?只好借題發揮,喚了她的貼身丫鬟,“還不帶二小姐回去換了素服?”
沈沉魚不依,她這可是精心打扮過的,就是潛意識裡以爲能再碰上他,結果是碰上,可沒想到,他竟然會是她的哥哥?
丫鬟半拖着沈沉魚下去了,沈伯陶便看向自己的兒子,眼裡有些莫名的東西。
“傾國,你見過沉魚?”
“剛纔,我本來打算偷偷去祠堂看一眼,無意中碰到二妹妹!”沈傾國目光閃了閃,不自然地別開臉。有那樣一個不靠譜的妹妹,他也很煩。
沈伯陶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對冷嘯風和二老爺等人道:“咱們過去吧。”
一行人去了祠堂重地,以沈伯陶爲首,冷嘯風沈傾城和沈傾國站在第二排,沈沉魚沈落雁以及沈如霜則只能站在祠堂外面,二老爺二夫人是來做見證的,隨他們的一兒一女靖軒靖雅也跟着站在外面。
沈伯陶說完了話,親自拿了香遞給沈傾國,“給你娘上香吧。”
聲音竟有些哽咽。
沈傾國望着牌位上“沈門洛氏”幾個字,心中所有的雜念都沒有了,妾室和外室是沒有資格入祠堂的,今天的祭拜表明,他娘如今是真正的沈伯陶的夫人了,他知道,這是他娘畢生的夙願。雖然她出身高門,臨死前卻連一個正式的身份都沒有得到,今天她終於得償所願了。
娘,您可以安心了!他在心裡默唸着,將香插在香案上,鄭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二老爺走過來,欣慰地看了眼沈傾國道:“大哥,傾國回來了,是時候該將他的名字寫入族譜了。”
沈傾城有些訝異,不是還應該知會皇上一聲嗎?雖然有些無厘頭,可事實就是,皇家對沈傾國這個名字可是有些忌憚的。
沈伯陶看出她的想法,笑了:“今天一早,我已經稟明過聖上了,他並無吃驚。”
這就是釋懷了!沈傾城有些開心,皇上還算是一個明君。
“只是要小心太后一黨,不定又掀起什麼浪來。”二老爺有點擔憂道。他說的沒錯,當年僅憑一個名字,就鬧出那麼大的風波,生生讓如今的皇帝折損了沈伯陶這個最大的助力,不能不說,太后黨的實力真的不可小覷。
“哼,得看她們有沒有那個閒工夫!”冷嘯風冷冷哼了一聲。
衆人相視一笑,都明白,該來的總是要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便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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