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子河一怔,隨即便明白了。
看着步銘溫柔盯住俞傾城的目光,俞子河立即心領神會,趕緊點頭:“殿主說的是。這件事,就交給大夫人私下審理。”
私下審理?
蕭安寧不由輕笑一聲。
步銘立即注意到蕭安寧異樣的表情,不由轉過頭來,緩緩盯住了這個曾經在自己身邊總用崇拜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少女。
或許,這還是他第一次這麼近距離而又真切地看她。
一雙幽若寒潭的眼睛充滿了譏誚,明明沉冷靜默,但又讓人覺得她身體裡隱藏着一種類似復仇的怒火。
那火,彷彿來自地獄深處,想要將一切傷害過她的人燒的屍骨無存。
從這雙復仇的眼睛裡,他竟然看不到她曾經對他深深的依戀!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似乎,她變了,變得對他也充滿了恨意!
難道是,她恨自己從一開始就沒替她說話,現在事情即將水落石出之時,偏偏站出來偏幫俞傾城嗎?
步銘忍不住想,他接觸的女子不在少數,從來沒有哪個女子不對他傾心,不對他溫柔笑顏……
然而,像蕭安寧這樣的,不,應該說,是到了象府以後的蕭安寧,還真是頭一次遇見!
猶如盛開在黑暗裡的玫瑰,雖然冷豔無雙,卻帶着冰冷的刺,將一切想要摘取她的人毫不留情地刺傷!
真是又美麗又倔強。
可惜,她只是一個龍殿從小養成的特工,說穿了,只是一個工具,一個沒有任何身份背景的工具!
步銘的目光沉冷的收回,不經意掃到俞傾城投過來的感激目光。
他欣然笑了,將那縷充滿柔情的感激悉數笑納。
步銘殿主這是有意要將此事壓下嗎?
衆人見步銘出面阻止俞子河公然質詢俞傾城,心裡早就有了幾分明白!
明月老夫人看着這一幕,眼眸不由微微眯了起來。
如果,步銘殿主真的是在第一時間就這樣出來,將一切壓下,或許,她還會感激他。可是,現在……
無視明月老夫人的臉色,羅靜平卻是立即笑了,順着俞子河的話說:“殿主說得有理,我這就安排人手專審此案。”
她鬆了口氣,步銘殿主今天在這裡,實在是太好了!
蕭安寧冷笑,靜靜地走到明月老夫人面前,淡淡地說:“老夫人,既然事情大夫人會審理的水落石出,安寧的嫌疑也已經洗清了,請允許安寧告退!這裡空氣太渾濁,我有些聞不慣!”
明顯的譏誚和暗示,明月老夫人心頭自然很明白。
淡淡掃了眼步銘,聲音有些沉沉的說:“也好。只是,方成的位子需要有更廉潔的人接替他,安寧,就是你吧!”
淡淡的一句話,褫奪了方成的通訊司副司長的職務,輕而易舉將蕭安寧推了上去。
蕭安寧恭謹地頷首,“謝老夫人栽培。”
衆人都以爲,這是老夫人對蕭安寧公然被誣陷的補償。
只有俞傾城和羅靜平知道,自己的臂膀又被砍去一條,但是,這兩個人此時就算着急,也不能公然反對。
只有打落牙齒和血吞!
誰知就在這時,明月老夫人又補了一句:“珠寶設計司就交給二夫人打理。”
二夫人之前一直怒目憤恨的臉色,倏然閃過一絲驚喜——
誰都知道珠寶設計司是肥缺!
每年各種名貴珠寶原料的採購,那都是大筆大筆的資金!黃金有價玉無價,到時候,她手頭上,可不就更加寬裕了嗎?
想到這兒,二夫人難掩喜色:“謝老夫人!”
百合之死,因爲步銘殿主的干預,事情已經到此爲止了,二夫人知道不可能再得到什麼結果!
但是,老夫人突然將已經交給蕭安寧的珠寶設計司轉給自己,這份大禮足以彌補百合之死帶給自己的損失。
心裡,不免對老夫人感恩戴德。
這時,俞子河冷哼一聲,瞪了方成一眼,說:“就按老夫人說的辦!太不成器了!堂堂通訊司副司長竟爲了區區幾百萬,賠上自己的臉面!滾出去——”
方成喏喏退了出去。
蕭安寧也隨後從另一處側門走了出去。
出了大廳,呼吸着夜晚微涼的空氣,蕭安寧的心頭卻真的舒展開來。
她淡淡一笑,眉眼彎彎間盡是風華。
左璇吐了吐舌頭,說:“小姐,今天這一仗贏得可真是夠險的啊!”
“呵呵……”蕭安寧笑了笑,卻沒多說什麼。
“多虧了19抓着方成,不然,今天小姐想要證明自己清白,也不是那麼容易的。我覺得19對小姐真不錯呢。”左璇自顧自地開心說着。
絲毫沒注意到蕭安寧微微變了的表情。
這幾天,蕭安寧明顯感覺到19在自己身邊隱藏的時間增加了。
也就是說,19極有可能比她還更多地關注到了俞傾城和百合之間的秘密聯繫。
其實,作爲隱衛,19只要保護她的安全就足夠了。
類似這種特工之間彼此陷害的事兒,他沒道理插手。
可是,今天19卻突然充當了證人的身份,把方成揪了出來。
“左璇,關於這件事,我還有疑問要問19,你先回去。”蕭安寧淺聲道。
“是,小姐!”左璇一愣,馬上應聲離開。
這就是左璇的素質!
“19,爲什麼要幫我?”通話器裡,蕭安寧低聲問道——
對於一個男子,超越了職責範圍的幫助,蕭安寧隱隱有些不安。
前生,她爲情所困,最後的結局,是灰飛煙滅,心裂成碎!
今生,她不想再重蹈覆轍,也不願再接受別的男人的感情!
“幫你?”
一陣長久的靜默後,19的低沉的笑聲通過通話器傳了過來,“呵呵,你怕了?”
“我沒有!”蕭安寧立即否認。
“沒有的話,又何必問原因?”19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慵懶,似乎,完全沒有體察蕭安寧此刻的心緒。
蕭安寧咬了咬脣,突然不知道該如何再繼續下去對話。
就在這時,眼前突然一個人影閃過,男子高大頎長的身子已經立在蕭安寧跟前——
和以往不同,這個男人脣角微牽,斜斜地倚在離她很近的樹幹上,不羈輕狂地盯着她!
“19?你怎麼出來了?”蕭安寧下意識的往後一退。
黑色面具下,19墨黑的雙眸流光閃爍,卻又隱着深邃不可見的深沉。
見她後退,他偏偏跨前一步,兩個人離得更近!
他輕輕一笑:“有人都懷疑我的用意了,我再不出來解釋解釋,只怕這份差事就幹不下去了……”
這話一出,蕭安寧突然心頭一緊。
隱衛,最重要的一件事當然是隱匿自己的行藏,保護好目標人。
現在,因爲自己太過敏感的懷疑,逼得19不得不出來直面自己。
也許因爲彼此靠的太近,她竟然感覺他渾身散發出一種別人不常有的霸氣和凌厲的氣勢。
若是讓明月老夫人知道自己對19的質疑,只怕,19的任務冊上會填上一筆失敗的記錄,對他絕非好事。
“抱歉。我只是怕……”
“不必抱歉,也不必感謝!”19悠然一笑,打斷了蕭安寧的話。
面具下深如墨色雙眼透出幾分戲謔,“我幫你,不是爲了你!而是因爲維護了你,就等於維護了老夫人。所以……你不欠我什麼。”
好似心事被人當衆揭穿,蕭安寧微微有些赧然。
“好了,沒什麼事。我要睡覺去了。今天,應該是個平安夜。”說完,19鬼魅般地一閃身影,消失在蕭安寧的視野之外。
根本連給她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或許……是她多慮了?
望着他消失的方向,蕭安寧輕笑了下。
今晚,也許真的是平安夜!
只可惜,卻不會是某人的!
……
寧居。
和俞傾城一走進臥室,羅靜平立即關緊了門,厲聲說:“傾城,你是在胡鬧!”
俞傾城一愣,她從未見過羅靜平這麼發火的時候,幾乎瞪着雙眼,都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你知道今天錯的有多厲害嗎?”
俞傾城一聽這話,知道羅靜平是爲了今天自己聯合百合陷害蕭安寧的事兒,事先沒有告訴她而是刻意隱瞞而生氣!
事情的發展超出自己的預料,又連帶自己人方成被奪了權,媽媽怎麼可能不生氣呢?
想到這兒,俞傾城咬着脣,微微低下了頭。
“你可知道,羅非這次回來,專門是爲了幫你對付蕭安寧的。可是,你卻偏偏要親自動手……”
“可是,羅非說要從長計議,偏巧百合她又動了攀附步銘殿主的心思,我怎麼可能再等!”俞傾城忍不住回了口。
“你這個沉不住氣的丫頭!”羅靜平越發生氣,“這麼些年來,我都是怎麼和你說的?你身份尊貴,怎麼能和一個什麼背景都沒有的小特工一般見識!”
“媽媽,難道你沒看出來嗎?步銘殿主看蕭安寧和百合的眼神有多麼不一樣嗎?在他心裡,蕭安寧一定是特別的!而百合,是女色特工,又當着步銘殿主的面兒跳了那樣一出飛羽舞,步銘殿主若是動了心,真的讓她上了他的牀……”
俞傾城不服氣,一雙美麗的眼睛噴出嫉妒之火。
羅靜平氣的差點背過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