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暖心凍得瑟縮，一張小臉發青。
J城已是冬天，而她白色羽絨服下，僅穿着條長裙。
烏黑的軟發令她更顯我見猶憐。
坐在沙發上，不說話，低頭看着自己雙手。
“喝了。”賀柏年熱了杯牛奶，遞到她手裡。
“哥，你見過她嗎？”賀暖心柔聲開口，整個人像遊魂。
賀柏年沉默，自然知道賀暖心口中這個‘她’指的是誰。
“今晚的事，我給你壓下，但你要跟我保證，絕對不能再有第二次！”
賀柏年鮮少用這樣強硬的口吻對賀暖心說話。
賀暖心怔怔擡頭。
“哥，她比我好在哪裡？”
漂亮五官像個瓷娃娃樣，卻沒有半點生命力。
“賀暖心！”賀柏年低吼一聲，夾帶着怒。
賀暖心雙眼漸漸聚焦在賀柏年臉上，突然柔柔一笑。
“哥，我餓了。”
賀柏年緊抿着脣瓣，心裡頭卻一直有根弦在繃緊。
“我去訂餐。”
儘管此時已經是下半夜的四點多，可酒店一向都對總統套有24小時的特別服務。
賀柏年走到座機前，背對賀暖心，正要摁下前臺電話。
只聽背後傳來啪嘰一聲，他倏然回身。
卻見剛纔自己遞給妹妹盛牛奶的玻璃杯已經被她摔碎……
此時，她正拿起最大一片碎片，作勢朝手心狠狠劃去！
“暖心！”賀柏年顧不得其他，轉身去奪她手中碎玻璃。
“你鬧夠了沒有！”
賀柏年怒火中燒，碎玻璃已經狠狠嵌入他掌心內。
殷紅的鮮血順着掌縫流淌下來，啪嗒啪嗒濺在地板上。
賀暖心見到血，哇的一聲撲倒在兄長的懷中，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衍南是我的……是我的……哥……”
賀柏年佇立她面前，掌心裡傳來的劇痛也無法令他分心。
賀暖心精緻的小臉已經哭花，似是害怕似是委屈。
“別哭。”
賀柏年低頭對她輕聲說。
“哥，你說過會幫我的……”
賀暖心急喘着，彷彿已經不能呼吸，手緊抓着賀柏年前襟。
賀柏年低頭看她。
如果當初不是自己厭惡繼母進門，暖心又怎會被偷偷虐待那麼久而旁人不得知？
如果當初不是自己，她又如何會與厲衍南相遇？
“暖心，哥會幫你。”
“哥……會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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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林真心醒來時，身邊牀鋪還是溫熱的。
惺忪着睡眼下意識尋找着，很快就尋見了厲衍南的身影。
赤腳下了牀，腳踝處還有些鈍痛，相較於前一日卻好了太多。
“在看什麼？”林真心從陽臺門邊探出腦袋來。
厲衍南薄脣微勾，似是早就聽到她的動靜，伸手招林真心過來。
林真心藏不住心裡好奇，慢慢走過去。
剛一靠近，人已經被厲衍南摟在了懷裡。
“腳好點沒？”厲衍南伸手將她蓬亂的發一點點撫平。
林真心的頭髮很細很軟，摸起來與綢緞觸感無異。
點點頭，林真心緊跟着打了個哈欠。
昨晚睡得並不怎麼好，還有些說不出的心慌意亂。
“你看。”
窩在厲衍南胸前，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抹紅映入眼底。
半響，林真心驚喜擡頭。
綠色的小番茄植株上面，有一個已經完全成熟。
“可惜，只有這麼一個。”
厲衍南聲音帶着惋惜。
林真心聽到這話不知在想些什麼，不多時，伸手將那個小番茄摘下。
厲衍南一挑眉，眼睜睜看着她將小番茄夾在兩脣中間。
此時的林真心哪裡還有半分剛睡醒的模樣。
明亮漆黑的眼睛就這麼瞧着他。
這麼明顯的暗示，如果厲衍南不懂，那就真是傻子了。
俯下身來，張口咬住另一半兒番茄。
那果子本就不大，濃郁的汁水隨之淌出來，沾了兩人一嘴。
酸，澀。
林真心下意識做了個苦臉，怎麼都沒想到，看着如此漂亮的東西……
真實味道竟會如此特別！
倒是厲衍南笑的尤爲開心。
那張俊美無雙的臉龐，更是到了攝人心魄的程度。
見此，林真心小聲的嘟囔了句。
“你說什麼？”下一刻，厲衍南伸手將她攔腰抱起。
身體驟然懸空，林真心驚叫一聲。
下意識伸手摟着他脖頸。
“說你妖孽！”待到林真心身體穩下來，不甘示弱的用手掐住厲衍南頰邊的肉。
厲衍南忍不住苦笑。
估計這世上，也只有她敢對自己做出這個舉動。
用手託着她大腿往上的位置，揚起頭來看着沐浴在晨光當中的林真心。
那張白淨的娃娃臉，叫他捨不得移開眼睛。
兩人正嬉鬧間，厲衍南的手機鈴聲卻驟然大響起來。
厲衍南眉峰一跳。
林真心本想下來，沒想到厲衍南啪一聲拍在她腿根處，叫她不要亂動。
單臂穩穩撐着她，另隻手將手機拿過來，接起。
剛聽了沒兩句，表情陡然變得嚴肅。
“我馬上過去。”話畢，掛斷電話。
“怎麼了？”林真心看出他臉色不對，而下一秒厲衍南也將她放下來。
“大哥那邊有點事。”
厲衍南想了想，隨後又說。
“你同我一起去。”
林真心表情露出驚訝，蔣東霆那邊有事，她跟着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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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成澤站在衣帽間的鏡子前。
虎口位置卡在下頜，看着自己側臉上那個再明顯不過的巴掌印。
——厲成澤，你真幼稚！靠邊停車，我要下車！
——你讓我再說多少遍都行！厲成澤，你幼稚，你很幼稚，你幼稚死了！
厲成澤倏然勾脣笑起。
只不過，當他透過試衣鏡看到這幕時，表情又沉了下去。
原本以爲荼好好是個好拿捏的性格，卻怎麼都沒想到……
她更像是隻將爪子藏起來的貓兒。
將領帶繫好，他又恢復到往日的模樣，彷彿剛纔那抹笑不過就是錯覺而已。
從房間裡出來，厲成澤習慣性的往樓下走去。
今日與往日不同的事，樓下竟會有母親欣喜的聲音傳來。
自從蜜雅被送進了精神病院，這個家裡便再也沒有了什麼喜色。
眼神當中透出疑惑，厲成澤緩步沿着旋轉樓梯下樓。
很快，大廳裡坐着的人便映入他的眼底。
令他倏然露出驚愕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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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衍南車開的很穩很快。
即便是處在早高峰時段，厲衍南依舊能夠在車羣中開闢出一條路來，以最快速度到達。
只是……
林真心透過前擋風玻璃看着中心醫院急救室的指路牌。
難道是出事了？
心念一動，顧不得其他，在厲衍南下車之後，林真心也跟着下車。
急救室長長走廊的盡頭，有抹高大的身影佇立在那兒。
雖是一眼，林真心卻依舊認出那是蔣東霆。
與在越南見面時的倨傲冷漠不同，此時的蔣東霆雖也是面無表情，叫人尋不到破綻……
可林真心還是能透過蛛絲馬跡，察覺到些什麼。
“大哥。”厲衍南沉聲開口。
蔣東霆擡頭，胸前有一片嘔吐過的痕跡。
按照蔣東霆的性格，是一點髒污都不能忍耐的，可現如今，他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是楚星光出事了嗎？
林真心的心微微有些提起。
“衍南，小麒麟一直在吐，我……”
許是見到信任的兄弟，蔣東霆終於露出些許屬於人的生氣。
厲衍南單手落在蔣東霆的肩膀上，看着他胸口的污漬，表情發沉。
“我去幫你買件衣服換上，你別太擔心。”
厲衍南說完，給林真心遞了個眼神，隨後朝外面走去。
“蔣大哥，小麒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吐的？”
蔣東霆臉上還有沒來得及收回的無措，此時聽到林真心問，開了口。
“五點多鐘，一直在吐，我……”
“你彆着急，昨晚，你有給他吃過什麼嗎？”
蔣東霆沉默了下，將視線落在林真心的臉上。
“冰激凌。”
“然後？”
“巧克力。”
“還有別的嗎？”這些說起來都是小孩子願意吃的。
“果凍。”
“西瓜。”
“……”
林真心聽着蔣東霆源源不絕的說出一長串食品名，就算醫生還沒出來，也已經明白……
小麒麟到底是怎麼進的急救室。
“小麒麟……恐怕是吃的太多了。”
林真心委婉的提醒一句。
卻見蔣東霆茫然看着自己，顯然沒明白是什麼意思。
“小孩子的胃和大人不同，你給他吃這麼多東西，也難怪，他會難受。”
林真心索性將話攤開說。
蔣東霆沉默不語，不知在想些什麼。
“蔣大哥也別太擔心，應該不會有事的。”
林真心話正說着，突然有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她下意識回頭看向來路……
卻見楚星光冷着一張臉，徑自朝着蔣東霆的方向走去。
她的全部注意力只放在蔣東霆身上，以至於旁邊的林真心都沒看到。
就在林真心回頭的工夫，只聽啪的一聲。
楚星光的巴掌已經重重落在蔣東霆的臉上！
或許是身高差異的太多，那巴掌只在他下頜處重重擦過，可即便是這樣……
林真心也驚愕的睜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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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東霆，就算是我求你，離我和小麒麟遠一些！”
楚星光挺着笨重的肚子，黑白分明的大眼裡浸着水光，胸口劇烈起伏着。
蔣東霆不發一語，低頭看着楚星光。
似乎是想說什麼，最終卻沒說，似乎是想伸手，最終卻也沒伸手。
或許是一口氣沒提上來，楚星光下意識往後倒退了一步。
林真心眼明手快伸手扶住她。
“謝……”楚星光的話音剛落，卻在看到林真心的臉時，表情微露驚訝。
林真心笑了笑，恰好厲衍南迴來了。
見此情形，即便林真心什麼都沒說，但也已經清楚剛纔發生了什麼。
楚星光看看厲衍南又看看林真心，最終將目光落在蔣東霆的臉上。
似乎已經明白了什麼。
可還來不及開口，急救室的門已經從裡面被推開。
醫生走了出來。
和林真心猜測的一樣，小麒麟沒什麼大事，不過就是吃太多太雜，急性腸炎而已。
趁着這個空檔，厲衍南走到蔣東霆面前。
將衣服和自己的錢包一起遞給他。
蔣東霆是到了醫院之後才發現倉促間他忘記帶錢包的事，這才轉而給厲衍南打了電話。
旁的話一句沒說，厲衍南給林真心遞了個眼神。
林真心立刻回到他身旁。
兩人朝着醫院外面走去。
直到上車，林真心都還沉浸在楚星光那一巴掌當中。
“我沒想到，蔣大哥竟然還會有這樣的一面。”
回想起在越南時的景象，哪次見到蔣東霆，林真心都只有一個感覺。
那就是……
冷！
可越是冷漠的男人，動起情來，才越叫人覺得致命。
瞧着蔣東霆瞧楚星光的眼神……
林真心想着想着，倒是更爲好奇，到底是怎樣的理由，能夠讓他們二人……
鬧到現在這個局面？
“大哥身上的擔子重，情緒習慣性不外露，但並不代表……他真的沒有感情。”
厲衍南想了想，終究還是說了這句話。
林真心點點頭。
此時路雖已不堵，可恰逢前面出了交通事故，正在處理，所以行進緩慢。
厲衍南側頭看向林真心。
早上出來的急，她洗把臉之後就跟自己走了。
頭髮還是在去醫院的路上隨便綁起來的。
馬尾紮在腦後，更顯得她年輕。
而此時林真心看着窗外同時停下的車流，心裡頭又回想起昨晚的事。
自己被人推了把的事，到底要不要告訴厲衍南，她略有些掙扎。
“你看我做什麼？”不經意回頭，卻瞧見厲衍南竟一直看着自己。
“你剛纔在想什麼？”
厲衍南笑笑沒回答她剛纔那個問題。
卻不曾想，自己這個不經意的問題，卻令林真心愣了下。
“我……”
話音還未落下，厲衍南的手機鈴聲再度響起，打亂了一切步調。
林真心將已經到了嘴邊的話重新嚥了回去，只是待到瞧見他手機上的來電提示，表情一冷。
竟然是厲鶯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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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成澤沒有去公司。
趁着厲鶯鶯上樓去打電話的工夫，他癡癡的望着坐在不遠處的賀暖心。
她什麼時候回來的？
爲了……什麼而回來？
心裡頭有千百個問題，到了嘴邊，卻一個都問不出口。
此時，賀柏年也接了通電話，沉默看了眼賀暖心，徑自走到陽臺接起了電話。
客廳裡，此時便只剩下厲成澤與賀暖心兩個人。
“成澤，聽說你訂婚了，還未曾恭喜你。”
賀暖心的長髮重新打理過，得體的服裝搭配與淡淡的特調香水味令人不由迷醉。
厲成澤強壓下心頭的衝動，表面上還要竭力做出淡定的模樣。
“有什麼好恭喜的。”他淡淡的說，沒什麼表情。
“以前你就最愛跟着我，不過……”
賀暖心端了杯茶，小口小口的喝着，舉手投足都是名家貴女的範兒。
她笑了笑，沒有再把這個話題說下去。
可厲成澤的心卻像是被貓爪子撓過似的，有些癢癢的。
“暖心，我還是我，不會變的，即便是我結了婚，也會將你的事情當成第一位來辦！”
這話厲成澤說的很急，賀暖心擡起頭來，怔怔的看着他。
好看的雙眸微微泛起了紅。
“當真？”賀暖心紅脣微啓，語帶哽咽。
厲成澤似乎沒想到自己一句話竟能引起賀暖心這麼大的反應，一時間竟沒來得及回答。
短暫的失禮後，賀暖心很快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態，又恢復了剛纔貴女模樣。
“我發誓。”厲成澤保證。
“當初，你不還爲了個叫橘子的，跟我發了通脾氣。”
賀暖心笑着開口，眼神落在厲成澤臉上，倒是厲成澤聽到這個許久未聽到的名字，表情暗淡了下。
“要不今晚，你把你未婚妻叫來，讓我瞧瞧啊？”
賀暖心手腕上帶着幾串蜜蠟珠子，映襯的皮膚更爲白希好看。
厲成澤愣了下，腦海中浮現出荼好好昨夜被強吻後生氣漲紅的小臉。
“好。”
最終，他說。
賀柏年接完電話回來，重新落座，顯然有些心事重重。
“哥，喝茶。”賀暖心端着茶杯，乖巧開口，與昨夜那個像瘋了似的要自殘的女人截然不同。
賀柏年沒說話，只是伸手將茶接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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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衍南將車徑自開到了集團的新址。
這裡從幾年前就被厲衍南選中，從買地規劃再到建造出來這樣一個現代化的地方……
耗費了多少人的心血，可想而知。
只是此時，林真心並未來得及感嘆什麼。
接完厲鶯鶯的電話，一路上，厲衍南都沒再說話。
她隱約聽到厲鶯鶯尖刻的嗓音，也聽到了‘吃飯’這兩字，難道……
說實話，林真心真的覺得厲鶯鶯有些病態。
明明在越南時那麼千方百計想讓厲衍南死在那兒，可現在竟然還有臉打出這通電話。
厲衍南率先下了車，手指間點燃了根菸。
也沒抽，就夾在指間。
“你……”林真心隨着他下車。
“賀暖心回來了。”
還不等林真心開口，厲衍南已經將這句話說出來……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