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沙填的傲慢,現在的沙烈對待公孫南卻是十分謙卑的。當初的沙填面對沙填不過微微的屈膝,而沙烈卻是恭恭謹謹的下跪請安,得到公孫南允許纔會起來。這也是公孫南默認,沙烈執掌薩滿教成爲大祭司,的一個重要原因。
在公孫南看來,一個傲慢無禮又極有才能的屬下,還把女兒嫁給了自己的大兒子,就是比較有野心了。而沙烈再如何也不過是個女子,想也是翻不起什麼大浪來的。在沙填死後,公孫南也是很需要一個有些本事,可以權衡朝廷勢力,對自己又構不成威脅的薩滿祭司了。
公孫南淡淡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沙烈道:“起來吧,比起沙填來,你太過拘束了反而顯得生分了。”
沙烈依舊跪着道:“陛下是君,沙烈是你的臣子,臣子見到君皇理當下跪。”
聽沙烈如此說,公孫南心裡卻是舒服了不少,語氣也和緩着說道:“歷朝歷代,權勢之爭總會有傷亡的,好在你也成了薩滿的大祭司,你師傅在九泉之下也可以安息了。你畢竟還年輕,有些事還需要歷練,沙填纔剛死,沙芸若是現在就死了,就顯得皇家太不近情理了。”
沙烈依舊一臉恭謹的說道:“薩滿是依附南越而存在的,沙烈雖是女人也知道以國事爲重。沙填爲了一己私慾,串通大皇子暗中勾結明王,妄圖在南越出兵大楚,造成南越內亂乘機登基,實在罪不容誅。”
“你胡說,我父親對陛下忠心耿耿,對大楚出兵是爲了南越着想。”沙芸卻是憤怒的大聲叫喊道,“我父親死的這麼慘,你居然還不肯放過他。父親就只有我一個女兒,就算我死了也不能讓你污衊他!”
沙烈正色的看向沙芸說道:“我們薩滿教衆不多,每一個都無比珍貴。薩滿在南越有今時今日的地位,全靠陛下賜予,哪怕薩滿只剩下一個人也會忠於陛下,忠於百姓。沙烈之所以活到現在,也只想爲我們薩滿多爲陛下盡忠,保護百姓不受戰火之苦。”
沙芸冷哼道:“你嘴上說的好聽,其實內心卻是無比的自私自利。南明鎮雖小卻是南越與大楚的必經之地,若能佔有南明鎮,我們南越面對大楚時就可以佔盡優勢。而你自當上大祭司那一日起就一直反對,說到底還不是因爲那是父親提出的建議麼?你是怕我們南越記着父親的好,所以你才這麼堅決的反對。”
一旁的安王卻是冷笑道:“區區一婦人也敢插嘴國家大事,也難怪南越會做出這樣損人損己的糊塗事來。”
公孫南幽幽的看了眼安王道:“據我所知,安王在大楚過的極爲艱難,只要安王願意,我以親王之位許之。但若安王時時刻刻爲大楚着想,這裡就沒有安王說話的地方了。”
安王依舊冷冷的說道:“親王之位,我還不放在眼裡。可笑你們南越即將毀於沙填之手,居然還不自知。”
公孫南雙眉緊鎖,見安王一臉的平靜,心中也是有了幾分動搖,面上卻是不顯,淡淡的說道:“那你倒是說說看,沙填已經死了又怎麼能將南越毀掉。”
安王雙眸一轉,冷冷的問道:“陛下自認比起南越先皇來如何?”
公孫南一愣,還是咳嗽了一聲,正色說道:“先皇即位時,南越十室九空,百姓常年忍受貪官,強盜連番殘害。先皇在位十五年,南越漸漸吏治清明,國庫充盈爲朕打好基礎,朕不過是託了先皇的富。即使朕碌碌無爲,南越卻是國泰民安,朕自然比不上先皇。”
安王冰冷的臉龐,微微一笑道:“陛下過謙了,只是陛下知道爲什麼在大楚大亂時,在武皇剛登上皇位時,南越先皇沒有跨過一步呢?即使南越先皇爲了休養生息,在大楚連年遭受漠北殘害,南越經過多年修養已經國富民強時,都沒有這樣做呢?”
公孫南的臉色慢慢陰冷起來,冷冷的說道:“那是先皇仁慈,白白浪費大好機會,又有什麼君主不向往開疆擴土呢?”
安王卻是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公孫南見安王如此卻是大怒道:“安王,你不要太猖狂了!你現在站的可是南越的土地!”
“南越先皇不是太仁慈,而是他清楚的知道,南越除非有吞掉大楚整個南邊的土地,不然即使佔領了南明鎮也是無用的。”安王冷冷的看向公孫南道,“這些年大楚在幾代君臣的努力下國力日盛,而南越卻是內鬥不斷,比起南越先皇來,國力只有退沒有進吧?”
公孫南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隨着安王說完,就那麼冷冷的看着公孫南,公孫南也是那麼直直的看着安王,在場的其他幾人卻是連話也不敢說。
公孫南最終還是嘆了口氣道:“武皇能有你這樣的兒子,也算是沒有遺憾了。你有這樣的膽識也算是難得,只怕你言過其實了。”
安王繼續說道:“南越與南明鎮相隔路程雖是不遠,卻不利於大軍行走。想要派兵到南明鎮耗時長久不說,運送糧草也也是個問題,即使在當地強行徵糧,只怕等糧食徵集到了,一個個又都成了冤死鬼。”
公孫南不免帶了幾絲疑慮道:“這話怎麼說,難道大楚還有本事在短短几日之內將我南越兵馬趕出去。南明鎮可是易守難攻呀,又是百年老城,只要南越佔領了南明鎮,可是請神容易送神難呀。”
“武皇在建立大楚之時就以說明,後代皇帝若是丟失一寸土地就是大楚的千古罪人。即使漠北如何的施虐,我們大楚都沒有想過求和。若是在大楚與西陵聯合抗北時,南越在背後偷襲,只怕大楚對南越的恨意更甚漠北呀。”
安王依舊冰冷的盯着公孫南說道:“大楚南方靠近南越,雨水充足,當年爲了表示與南越友好的誠意,在南明鎮河水上游建立了大壩,確保南明鎮與南越周邊城鎮百姓,不會因爲暴雨而流離失所。只怕大楚寧可毀壞大壩摧毀以南所有村鎮,也不會讓南越如願的。”
聽到此處,公孫南不由冒出了點點的冷汗,看向安王的眼神從也一開始的猶豫,擔憂,變成了現在的恐懼。見公孫南如此,沙烈的雙眼已滿含淚水,卻是又一次下跪重重的磕了個頭,一臉的誠懇。
“陛下只想開疆擴土,卻忘了我們南越與大楚多年的情義。沙填與大皇子明知出兵南明鎮會給南越帶來戰亂,卻一再慫恿陛下,妄圖趁亂漁翁得利。現在沙填已死,沙芸更是不守婦德害死滿皇孫,還請陛下決斷呀。薩滿願誓死保衛南越,保衛百姓。”
悅雅公主也是跪在公孫南面前道:“父皇,你知道麼?灰娘姐姐已經死了。在出了那件事之後,灰娘一直呆在南明鎮郡守府上,在大哥要求她去盜取南明鎮的軍事分佈圖時,灰娘姐姐卻是執意不肯。現在南明鎮的軍事圖在女兒手裡,若是父親想要,女兒也願雙手奉上。”
悅雅公主卻是從懷裡取出了一張圖紙,雙手捧着拿到了公孫南的面前。看到一直想要的圖紙在自己面前,公孫南卻是沒有動手去拿的意思,只靜靜的看着,一旁的公孫屠這是卻是想要伸手去拿,卻被公孫南直接拿起丟進了火盆裡。
“父親,你真的要聽信他們的花言巧語,不想要去進軍南明鎮麼?我們謀劃了這麼久,你就這麼親手把他毀了麼?”公孫屠幾乎是帶了怒意的大聲吼道。
“不是朕不想,而是朕沒有這個能力。即使是你皇爺爺,爺爺沒能做到的事,只怕朕也是不能了。”公孫南防禦是一下子頹廢了不少,看向公孫屠時,原本暗淡的目光,又變得陰狠起來。
“看在你死去的母親與你妹妹的份上,我還可以原諒你。你若是以後安安穩穩的做人,我還可以許諾你一生的富貴,若是還有什麼非分之想,就不要怪我不念父子之情了。”
公孫屠卻是冷哼一聲道:“父皇又何曾對我有過一絲的父子親情,自從有了皇后與公孫紫之後,我早已是多餘的了。”
“你…”公孫南沒有想到一直在自己面前謹小慎微的大兒子,居然敢如此的頂撞自己,卻是氣的說不出話來。一旁的皇后見公孫南如此,忙過去扶着摸着他的背。
公孫屠卻好像是什麼都不在意了一般,緊緊地抱着公孫滿往門外走去。被痛折磨了這些年,再加上失去了寄以厚望的兒子,公孫屠早已是沒了鬥志了,看着縮在一起的背影,比起公孫南這個父親更是蒼老了很多。
悅雅公主得體的站在公孫南身旁勸道:“父皇不要生氣,哥哥一直身子不好,現在滿兒又走了,只怕他是傷心壞了,還請父親千萬繞過哥哥。”
“父皇怎麼會生氣呢,你對你大哥能如此的寬容,是好事呀。我對這個兒子始終是覺得虧欠的,日後還需要你多照顧他。”公孫南說道這裡,卻是幽幽的看着沙芸道,“先把沙芸關起來吧,大皇子身體不好,身邊留不得這樣心機歹毒之人。”
沙芸卻是一下甩開想要來抓他的二人,雙眼幾乎是滲出毒藥般的罵道:“我要你們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