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歌穿戴整齊回來病房時,薛紹正好整以暇的睜眼半靠在牀頭,一雙深邃墨黑的眼盯着她走進來。
“給你一個星期的時間了,你沒有什麼可的嗎。”薛紹華麗的音質,悠然的在玄白的空間響了開來。
他的眼一直停留在如歌的臉上,那張完全不熟悉的臉,讓他看不到另一個人的影子,看不到自己的有愧於心。
這麼多年來,他一直活在自責之中,無法忘記,無法釋懷,曾經那麼愛他的一個女人,曾經他那麼愛的一個女人,最後爲他慘死,死得悄無聲息,屍骨無存。
那股無法言的痛苦和懷念,一直成爲他靈魂深處的痛點和自虐,他把全部的愧疚賠償給霍政君的妹妹霍政慧,因爲寵,所以看不清事實,讓他一直看不見霍政慧那股惡劣。
以往的藍如歌,時時刻刻的在他眼前晃,總讓他深記着他的那份罪惡感,總讓他被仇恨包裹,太多的仇,太多的恨,讓他在理智中暴戾,在理智中癲狂。
他忘不了賈勁對霍政君的侮辱,忘不了自己母親的死,所以他的仇恨無邊無際的延伸開來,他不計手段的報復,最後終於讓賈勁得到了因有的報應,卻也因此讓那個他不知道是愛還是恨的女人離了他的世界5年。
五年,一個漫長的時間,他以爲自己不會想念,自己可以釋懷,可腦中時刻浮現起那個女人的臉,是霍政君還是藍如歌,是愛還是恨還是無法抹滅的愧疚。爲何,想到那張臉,他的心就會覺得空虛。
他一直尋求不到答案。
如歌坐下來,不去看薛紹的臉,微微呼了一口氣,釋放內心同樣的傷楚,“你要我解釋什麼。解釋我到底是郝思萱還是藍如歌,還是爲什麼要帶走軒。”如歌沉沉的着,不難聽出那語調中難掩的沉重。
“隨便,把你能解釋的全都解釋了。”薛紹的話語很隨和,但那裡面透出來威信,卻讓如歌無法反駁。
如歌皺了皺眉,心裡很壓抑,她相信薛紹已經全都知道了,他只不過想看看她在他面前如何倉皇罷了,“我沒什麼好解釋的。”她做的這一切,不是逼不得已,是自願的。
因爲她曾經決定不愛他了,她太累了,愛他,她花盡了所有的力氣,用盡了全力,到最後卻已無所有,她只想要回軒罷了,要回她最後的生命。
“是嗎,那我替你。”薛紹的目光玄寒了起來,“你不想再做霍政君的影子,所以在霍政慧要毀掉你的容貌的時候,你本可以躲開,卻毫不避諱。霍政慧根本不知道你有孩子,你明知道自己肚子裡有孩子,卻不顧一切的跟霍政慧放抗,遺失了我孩子,你想把全部的過錯都歸咎與霍政慧嗎。”
如歌立刻調轉開頭,不可思議的看着薛紹,他是什麼意思。她是故意的,故意害死他的孩子。
“沒錯,霍政慧是有錯,她手段卑鄙,可你不去惹她,處處避開她,這一切會發生嗎。你就沒有想過你自己的錯。”薛紹的目光沉得幽暗,雖是語氣平平的陳述,但語言裡夾雜的責怪之意不言而喻。
如歌艱難的吞了吞喉,想反駁卻一句話也不出,驚異的瞪着薛紹沉着的臉。
“你恨我,所以你找上夏晴,要她幫你改變容貌,接近我,報復我,可我沒想到,爲了報復我,你連你自己的兒子都利用。”薛紹的話裡溢上痛意。
從什麼時候知道她就是藍如歌的,第一次見面是懷疑,直到第二次在酒吧見面,她潑了霍政慧一身酒,薛紹就已經很肯定她就是藍如歌了,也知道她的目的。
那一刻,他的心很疼,他不去拆穿她,不是爲了給她報復他的機會,而是想讓她的兒子的愛,讓她忘記恨,簡簡單單的生活就好,曾經那麼單純,素淨,與世無爭的女人,不應該被仇恨包圍,不應該揹負仇恨的傷痛……
可薛紹沒想到,她竟然連自己的兒子都不放過。
這是薛紹出的。在他心中,她就是這樣的人嗎。心,狠狠的揪疼,淚水模糊了眼,他的臉逐漸在他眼前朦朧,讓她看不清他到底是真實存在還是虛幻……
如歌艱難的吞了一口傷,努力讓自己不哭出來,苦澀的輕笑一聲,“在你眼裡霍政慧纔是你最珍惜的人,你覺得我有必要恨你嗎。”呆不下去了,看着他的臉,她就無法自控,無盡的難受漫過心裡,她真怕在他面前這樣毫無尊嚴的大哭出來。
完,如歌側開了頭,起身欲走。
卻被他從身後拉住了手,“藍如歌,你你愛我,是真的嗎。”他低沉華麗的音質帶着些許的苦澀,幽幽的飄了出來。
頓時,一股傷痛由心底漫朔上喉間,生生的發疼,眼眶酸澀。
如歌還是微微仰頭,讓眼淚溜回眼眶。
另一隻手拿開他抓住她手腕的手,急急的朝外走。
他用的是包紮的右手抓她,被她拿開沒忍住疼得哼唧了一聲。
如歌心酸,腳步微頓,淚水嘩嘩而落,她咬住脣,快步走了出去……
如果可以,我寧願我從來沒有愛過你,那麼現在也不會如此痛苦。
薛紹的臉也暗沉下來,眼瞼下投下一抹傷感,心情煩躁不已。
他不顧手中,和全身的疼痛,翻身在桌子上拿來細長的白煙,點,狠狠的吸,煙霧繚繞,隱匿了他的臉。
月光依舊皎潔,卻將情 愛化作淡淡傷感的光暈,月亮知道,自己又闖禍了,哎……爲啥都是月亮惹的禍呢。
清晨,一大幫子人都來看薛紹了,這讓他有些意外。
“哥,怎麼樣,你下半身還靠得住吧,不會要用第四條腿吧。”薛雪跳過來坐在薛紹的身邊,掀開被子,瞄瞄薛紹的腿。
“傻孩子,竟傻話,你哥會沒事的,他就是一生龍活虎的主……”奶奶嗔怪的橫了薛雪一眼。
軒則看着自己的爸爸傻笑。
“勺兒啊,吃飯吧,奶奶給你帶來早餐了……”奶奶打開了早餐盒子,三根香腸,一個荷包蛋,一塊三明治。
站在一旁的如歌掃了香腸一眼,立馬覺得胃裡翻槍倒海犯惡心,她即刻捂嘴,跑洗手間去了。
這時,從一大幫子人進門開始,一直盯着如歌看的薛紹脣角泛起一絲邪笑,女人,真會聯想,想必是昨晚沒吃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