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衣服的全程宮小白都不在狀態,腦子裡不知在想什麼,放電影一樣重播着過去兩人在一起的畫面,細碎的,溫暖的。
宮邪溫熱的指尖劃過她脖頸的肌膚,她才從回憶中驚醒,眼前的畫面漸漸由模糊變爲清晰,她看着鏡子裡的自己,微微一笑。
烏黑的髮絲被他攏到了腦後,露出弧度優美的脖子,一顆小金珠子墜在兩邊鎖骨之間的位置。
她一身雪白的婚紗裙,美麗得像童話裡的公主,那樣的不真實。站在她身後的男人穿着黑色的西裝,領帶系得一絲不苟,左上方的西裝口袋裡放着一塊質地精良的帕子,露出一點點深藍色的痕跡,帥氣矜貴。
該怎麼形容他?
小王子嗎?
她的粉絲才叫小王子呢,他是優雅的伯爵,是貴族紳士,是她最愛的人。
宮邪跟着她看向鏡子裡面的人,薄脣勾起,弧度清淺,“很漂亮。”
他摸着她脖子上的紅繩,“要換一條項鍊嗎?”這個小轉運珠與她身上的婚紗禮服有點不搭。
宮小白捏住轉運珠,轉動了兩下,“不換,挺好看的。”
宮邪依了她,牽起她的手走出房間,從另一邊的樓梯下去。
這邊樓梯宮小白從沒走過,也是第一次發現,老宅的設計全是以方便爲主,樓梯最多,通向哪裡的都有。
宮小白挽着他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注意腳下,慢慢往下走。
耳邊響起悠揚低緩的音樂聲,伴隨着人們說話的聲音,她有點緊張,挽住宮邪手臂的那隻手稍稍收緊。
他感覺到了,伸手在她手背上摩挲,“別緊張,都是認識的人,沒有一個陌生人。”
他說過,他的訂婚典禮,會請所有的親戚朋友見證,記者媒體那些無關緊要的人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
宮小白緩緩吐出一口氣,莞爾一笑,“你故意不接我電話,就是想給我一個驚喜啊?”
想起她在車上的心路歷程就有些哭笑不得。
宮邪:“僅此一次,以後不會了。”
他能猜到,他不接她電話時她一定會焦慮擔心。之所以不接她電話,是怕自己忍不住說出來,他答應過她不會欺騙她。
宮小白笑了,眼神有絲醉意,“原諒你了。”
兩人走下最後一個樓梯轉彎時,被宴會廳裡的衆人發現了,他們紛紛擡頭看過去。
宮小白腰板挺得直直的,就差現場給他們表演走正規的軍步了。
“放鬆點。”宮邪湊到她耳邊低聲提醒。
看她平時多活潑的一個丫頭,正式場合竟然這麼容易緊張。
他不懂宮小白的心情,就是因爲在場的都是熟人,她纔想表現得更優雅得體,扮演成大多數長輩喜歡的大家閨秀,唯恐出錯。
兩人走下最後一級臺階,大廳裡響起掌聲。
老爺子坐在輪椅上,穿着絳紅色的唐裝,腿上蓋着毛絨毯子,被宮申推到前面觀看。他笑眯眯地看着兩人,聲音有些沙啞虛弱,“終於完成一步了。”
唐雅竹激動地捂住嘴巴,不知怎麼,明明是溫馨甜蜜的畫面,她卻有落淚的衝動。
這纔是訂婚,她就激動難言,兩人結婚的時候可怎麼辦,她不得哭花了妝啊。
宮小白掃了一眼,都是認識的人,宮家的親戚、唐家的親戚,還有司家的,以及爺爺的老友們家裡的小輩兒。
大家都拖家帶口,好不熱鬧。
幾個丰神俊朗的舅舅過來送祝福,笑着說,“你姥姥也想過來的,不過被我們攔住了,天氣太冷,她的身子經不起來回折騰。”頓了頓,看向宮小白,“她託我們帶來了禮物,一會兒交給你們。”
人前一向淡漠的宮邪罕見地面露微笑,“謝謝。”
宮小白乖乖地跟着說謝謝。
二舅舅端着香檳搖晃,看着宮小白,打趣道,“好好管教小宮,結了婚他的臭脾氣該改改了,不然以後當爸爸孩子都不跟他親!”
宮小白微愣,不料二舅舅忽然說這種話,她該怎麼接。
求救的眼神看向宮邪,他卻扭着頭跟大舅舅說話,也不知有沒有聽到二舅舅的調侃。
求救無果,宮小白硬着頭皮小聲替宮邪講話,“他脾氣挺好的,不用改。”怕他不相信,加重語氣,“真的!”這樣說,會不會不太禮貌?
宮小白悄悄擡頭,想打量二舅舅的表情,卻發現周圍幾個人都看着她,包括她口中的男主角宮邪。
大家彷彿商量好了似的,臉上一致掛着飽含深意的微笑。
是二舅舅先憋不住大笑起來,“哈哈,小宮,你媳婦兒……”他停頓許久,不知該怎麼形容。
半晌,他才接着說,“你媳婦兒太護着你了,連說都不讓說。”
宮小白挽着宮邪的手臂,不動聲色地掐他,不解救她也就算了,居然還夥同他們一起笑她,太過分了!
“小白,恭喜啊。”司羽被他們這邊的歡樂氣氛吸引了,端着香檳走過來。
他穿着深藍西裝,一手插在兜裡,一手端着酒杯,嘴角噙着三分笑意。
宮小白立刻放下手,裝作若無其事,“謝謝。”
宮邪揉了揉被她掐疼的手肘,小丫頭故意使勁兒,他的手臂疼得發麻,剛纔那個溫柔可人替他說話的宮小白好像消失了。
司羽注意到他的異樣,“怎麼了?”
宮爺一大男人,揉手肘的動作怎麼看怎麼怪異。
宮邪咳了兩聲,“沒什麼,被蚊蟲叮了一下。”
司羽:“……”胡扯,大冬天哪兒來的蚊蟲。
宮小白留他們兩個大男人在一起說話,自己跑去跟角落裡站着的媽媽交流感情。
唐雅竹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真好看,我開始相信小宮的審美了。”
宮小白垂眸看身上的禮服,“是他挑選的?”她以爲是媽媽提前準備好的。
唐雅竹:“是啊。本來我是不相信他的眼光,想要自己挑選,是他打電話說已經找人定製了,讓我別操心。”
以她那個呆板兒子的審美,她真怕他會選出長袖那種裙子。
沒想到啊,這婚紗禮服真漂亮,如果這裡是教堂,隨時可以來一場婚禮。
宮小白扭頭望着人羣中耀眼的男人,決定不計較他剛纔不幫她說話了,她現在好開心,除了笑做不出別的表情。
“喲,你不知道?”唐雅竹瞅着她春心蕩漾的小模樣,笑了起來。
宮小白低下頭,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
她的確不知道。不知道他爲她精心定製了禮服,不知道他準備了訂婚,更不知道他從什麼時候開始籌備這一切。
他們朝夕相處不是嗎?怎麼他能揹着她搞出這麼多事啊。
唐雅竹抿脣,看看宮小白,又看看她兒子宮邪,心裡美滋滋。
打從一開始,她就是喜歡宮小白的,費盡心思撮合他們倆,可是她這當媽的心裡又忍不住擔心,小白年齡太小了,怕兩人相處時間久了會出問題。隨着時間的推移,她才真正體會到,年齡小有年齡小的好處,宮邪陪着她成長,只會更疼她。
擱以前,她無論如何也不相信宮邪會玩浪漫,爲女孩子準備驚喜,就爲了看到她露出笑容。
“小白,謝謝你。”唐雅竹忽然說。
宮小白微訝,不懂她爲何突然說這個。
唐雅竹摸摸她頭髮,不打算解釋,她很早以前就謝過她了,那是在她陪宮邪去軍營的時候。
耳邊如流水般柔和的音樂停了,宴會廳裡陷入安靜。
像是有預感一般,宮小白猛地轉身,宮邪在衆人的注視下走向她。
他……要做什麼?
唐雅竹微笑,其實她也不知道兒子要做什麼,只是輕輕推了下宮小白,讓她上前,不要躲在這個角落裡。
宮小白被推着往前走了幾步。
心跳倏然停止了。
旁邊有人遞了一束鮮豔的紅玫瑰給宮邪,他把花捧在手裡,姿勢略有些彆扭。因爲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不得要領,他甚至緊張地咳嗽了下。
剛纔還嘲笑宮小白緊張,現在輪到他也是一樣。
宮小白裙襬下的兩隻腳併攏,垂下來的兩隻手捏着裙襬,完全的不知所措。
偏偏,她的眼圈不爭氣地紅了,有水汽爬上來,氤氳了雙眸。
她閉了閉眼,想把眼淚逼回去了。
別哭呀宮小白,是開心的事,要笑,你千萬別哭,好多人呢,哭出來就丟人了啊……
她再次睜開雙眼,眼前是單膝下跪的男人,周圍是驚訝得睜大雙眼的觀衆,伴隨着抽氣聲,在空蕩蕩的大廳迴響。
宮邪說了句什麼,宮小白壓根沒聽清,她着急拉他起來,“宮邪……”
一出聲,嗓音就哽咽了,“宮邪”兩個字變成低低的嗚嗚聲。
他把玫瑰花交給她,然後拉過她的手指,在所有親戚朋友的見證下,比上次更正式更有儀式感地把戒指套上她的中指。
他精心安排的這一切,只爲了她當初一句玩笑話,那是在軍營的時候,他把戒指交給她,她又哭又笑地說,“都沒有玫瑰花和單膝下跪哦,電視裡都是這麼演的。”
所以,今天有玫瑰花,也有單膝下跪。
她好像沒有他想象中那麼開心,她哭成了個淚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