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小白回以一笑,同樣壓低聲音,在霍玫瑰的耳邊說,“不管我是墨長辭,還是宮小白,跟你又有什麼關係?”
霍玫瑰怔了一怔,繼而譏誚道,“你終於承認了!”
宮小白眨了眨眼,無辜地反問,“我承認什麼了?”
她確信,霍玫瑰不曉得她失憶的事,她以爲她故意裝作不認識她。
那她就順着她的想法往下演,最好能從她嘴裡聽到有用的消息。
“墨長辭,我不會讓你如願的。”說完,霍玫瑰轉身,不再看她。
宮小白皺了皺眉,盯着手裡的號碼牌發呆。
霍玫瑰說不會讓她如願,難道……
她知道她接下來要做的事,故意跑過來攔她的路?!
宮小白火氣涌上了頭頂,她以前到底做了什麼對不起這女人的事,讓她這麼恨她,以至於三番四次過來找麻煩。或者,她根本沒做對不起這女人的事,是她自己沒事找事!
氣死人了!
宮小白維持一上午的好心情全被這個陰魂不散的女人破壞了。
兩人接下來一句話沒說,安安靜靜等待試鏡。
根據排在前面的女孩的情況,每個人最多有五分鐘的時間,有的女孩甚至進去了不到兩分鐘就出來了。
從教室出來的女孩們無一不面色沮喪,垂頭喪氣。
嚇得後面準備試鏡的女孩臉色蒼白,湊到一起交頭接耳。
看這樣子,試鏡很嚴格啊。
祝勝平導演在圈子裡本來就以嚴格出名,把電視劇角色當電影角色來試鏡,是他一貫的風格。
孫越氣喘吁吁地跑過來,招了招手,“小白,你跟我過來一下。”
宮小白去工作人員那裡做登記的時候,他離開了,現在纔回來。
孫越帶她到一旁的空教室,關上門。
“寶貝兒,咱也別盯着女二號女三號什麼的,奔着女一號去吧!”孫越說話時神采飛揚,雙手還配合着語氣比劃着。
宮小白一點都不意外,她本來就衝着女一號來的,只是沒跟他明說而已。雖然她還不知道女一號具體是什麼角色。
不過聽孫越的語氣,他大概瞭解了什麼。
“你知道什麼?”宮小白問他。
孫越從門板上的窗口往外瞄了一眼,生怕有人在外面偷聽,神秘兮兮地說,“《問仙訣》的女主角是一冰清玉潔的角色,第一大特色就是仙!祝導之所以跑到電影學院來選角,就是想找一個未經雕琢的女孩。”
孫越在圈裡還是有人脈的,來到試鏡地點不到五分鐘,就打聽出來這麼一個有用的消息。
他伸出手,從宮小白的頭頂指到腳下,“女一號,妥妥的,爲你量身打造啊!”
宮小白嗯了聲。
原來孫越是覺得女主角的形象與她自身條件相近。
這麼說,她白撿了一個便宜。
“嘿!我怎麼覺得你不開心?”孫越斂了笑容,疑惑地看着她,“不會被這個消息嚇傻了吧?”
這姑娘是個謎一樣的人,聽到振奮人心的消息也不表示一下喜悅。
宮小白:“是你說的啊,在這個圈子裡要想走得遠,就要學會寵辱不驚,戒驕戒躁。我現在就保持這種心態。”
孫越摸了摸自己的大腦袋,“……私、私底下表示一下開心還是可以的。”
宮小白微微一笑,兩邊的脣角扯出一點弧度,“這個表情還ok嗎?”
孫越:“……”
算了,這姑娘不說話的時候還是仙氣飄飄的小仙女,一開口,畫風就往清奇的方向一去不復返了。
孫越拍拍她的肩膀,幹勁滿滿地說,“加油!放輕鬆!秒殺外面那些菜鳥們!”
宮小白呼出一口氣,“我盡力。”
孫越叮囑,“一會兒試鏡的時候導演讓幹什麼就幹什麼,不讓乾的千萬別加戲。”
宮小白點頭,這些她都知道,嘆口氣說,“老孫,我是去試鏡,不是去幼兒園小班上學。”他教育小朋友的口吻太奇怪了。
是我多嘴了。孫越默默地道。
宮小白回到試鏡的地方,前面只剩下三四個人。
等了十多分鐘,工作人員叫了霍玫瑰的號碼,她扭頭淡笑,“祝你好運。”
宮小白笑着回,“這句話應該送給你。”
霍玫瑰推門進去。
教室裡空蕩蕩,擺了一排桌椅,最中間坐着導演祝勝平,穿着灰色的運動短襖,雙手握在一起放在桌面,臉上戴着黑框眼鏡,擺着一張嚴肅臉。
他旁邊坐着副導演,製片人,編劇等重要人員。
看得出來,祝勝平是話語權最高的那一個。
霍玫瑰先深鞠了一躬,做了簡單的自我介紹。霍錆跟劇組打過招呼了,不出意外,女主角應該就是她的。
祝勝平眼神銳利如鷹,打量了霍玫瑰幾秒鐘,對工作人員說,“直接給她拿一段女二號的戲。”
“導演,我是來試女一號的。”霍玫瑰臉色有點僵,一上來就讓她試女二號,什麼意思。
她的外形條件比外面那些女人高出百倍。
憑什麼剝奪她試女一號的機會。
製片人低聲說,“霍玫瑰是藝文世紀的藝人,藝文世紀是重要投資人之一。咱今天下午主要就是挑女一號,消息已經放出去了,臨時更改不太好吧。”
霍玫瑰站立不動,看製片人與導演交涉。
原來,霍錆給他找的人是劇組的製片人餘丞海。
她勾了下紅脣,安靜等待。
祝勝平冷着臉,“當初可是說好了的,選角的事由我做主。我費了這麼大功夫,浪費了五六天的時間來選角,你以爲是爲了什麼?”
坐在祝勝平另一邊的編劇範子然插話道,“她確實不符合女主角的形象,不僅不符合,簡直偏離太遠了。我跟祝導的想法一樣,讓她試試女二號倒還行。”
這部劇光籌備就用了一年的時間,劇本一改再改,沒人比編劇更瞭解其中每個人物的精髓。
她也不希望自己花費精力的作品屈服在金錢之下。
到目前爲止,白礫作爲男主角,他手裡都沒有劇本,就是防止別有用心的人鑽空子,故意裝出清純的樣子前來試鏡。
他們要選的是真正具有靈氣又不失活潑的女孩子,不是矯揉造作的僞冒品。
然而前來試鏡的女孩們提前並不知道,當場讓她們表演就很容易看出各種毛病。
眼前的女孩確實不適合女一號的角色,過於妖媚了。
二對一,兩個反對一個贊成,其他的人都沒發表意見,沉默等於站在導演這邊。製片人自然不敢再說。
工作人員給霍玫瑰遞上了一張紙。
上面是很短的一段情景,女二號歇斯底里地質問男主角,長劍指着他放狠話,卻在轉身的瞬間流下了眼淚。
霍玫瑰的形象與女二號有一點點相似,都是妖豔類型。
但是她美豔有餘,霸氣不足。
女二號是令人聞風喪膽的魔教妖女,不霸氣怎麼行?
若是僅僅有妖豔,還不如說選花魁。
工作人員拿來一把道具長劍交給霍玫瑰,她心不甘情不願地接過,瀏覽了一遍臺詞,在心裡默唸。
少頃,她擡起頭,“我準備好了。”
祝勝平點頭,“可以開始了。”
霍玫瑰擡起手臂,劍指斜前方。
沒有男主角搭戲,就只能憑藉個人感覺把握方位。
她的手微顫,緊緊握着劍柄,一雙桃花眼裡愛意與恨意交織。他傷了她的心,她本該殺了他,卻因爲心裡殘存的愛意遲遲下不了手。
她抿着如血紅脣,冷冷地道,“雲珩,你當真爲了她連命都不要了!”
接下來男主應該有一句臺詞:只要你拿出赤炎珠救她的命,我的命就給你。
霍玫瑰巧妙地停頓了兩秒,在等“男主角”把話說完,她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眼中的恨意徹底蓋過了愛意。
劍往前一寸,然後猛地拔出,轉身離開。
醞釀了許久,霍玫瑰都沒流出一滴眼淚,最後還出戲了,臉色微白,“不好意思,我哭不出來。”
她從小到大都沒哭過,哪怕那個人眼裡只有墨長辭,她也沒爲此掉過眼淚。哪怕臉上動了幾十刀後的痛不欲生,她也沒哭過。
編劇範子然帶頭鼓起了掌,“前面的演繹已經很不錯了。”
有對比才有凸出。她比前面那些試鏡的女孩好了太多。
霍玫瑰總算露出絲笑容,“謝謝。”
“這樣吧,你回去等消息,如果確定了我們會通知你。”祝勝平發話了。
他對她前半部分的表演還算滿意,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他回去要再捉摸一下。如果接下來試鏡的女孩中沒有符合女二號設定的,那就是她了。
霍玫瑰沒有離開,執着道,“導演,我還是想試一下女一號的戲。”
祝勝平面露不滿,“每一個角色都有它的靈魂,我希望你能認真對待。”
他以爲霍玫瑰執着於女一號,是因爲太想紅了。
其實,女二號的設定比女一號還要豐滿,一個大魔頭爲愛成癡爲愛成狂,就算最後徹底黑化也是惹人心疼的。
相比起來,女一號自始至終的靈氣仙女人設就單薄了點。
餘丞海適時開口,“人家想試一下就讓她試一下吧,耽誤不了幾分鐘時間。你也看到了,她剛纔的演技還是可圈可點的。不能單純以外形取人啊。”
爲了加強說服力,餘丞海舉出了一個例子,“你想想,於蔓卿影后慣常走女王範兒,人家拍宮廷戲的時候,前期的傻白甜不也演得挺好的嗎。咱們多給新人一點機會。”
“你拿她跟於蔓卿比?”祝勝平詫異地看着他。
霍玫瑰剛纔的表演比起那些新人來說算好的,但是,圈子裡隨便找出一款妖豔類型的女星,演技都比她好十倍不止。
餘丞海怕是腦子進了水,纔會拿她用力過猛的三腳貓演技跟於蔓卿那種級別的影后相比。
“如果於蔓卿在這裡,你剛纔的話就把她得罪得死死的!”祝勝平毫不誇張地說。
餘丞海也察覺到自己失言,連忙捂嘴,神情尷尬。
霍玫瑰說,“導演,請給我一次機會。”
祝勝平眼神示意了下,工作人員給她拿了段女一號的戲。
霍玫瑰接過來一看,臉色就有點難看了。
怪不得,導演連試戲的機會都不給她,原來女一號是這樣一個角色,必備條件就是長相清純,仙氣飄飄。
腦海中不由地浮現墨長辭那張臉。
她額心生有美人痣,一動不動站在那裡就給人出塵絕世的感覺。
“你可以開始了。”祝勝平導演提醒。
他讓人給她的一小段戲,沒有臺詞,只有肢體演繹,應該不需要太多時間準備。
霍玫瑰氣得渾身發抖,滿腦子想着絕對不能讓墨長辭試鏡!
不看她的演技,光是她的外在形象就與女一號有百分之八十的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