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媛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動不動地看着爸爸。
封旭罕見的面上帶笑,目含期待地看着她,安靜等待。
封媛動了動嘴脣,未說一個字。
眼前這人是養育她長大的父親,可看着他久違的笑容,她竟也沒有想象中的激動和溫暖,只覺得像笑面虎。
因爲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重新板起臉,指着她的鼻子大罵“廢物”,“沒用的東西”。
對比宮小白,她都羨慕得想要流淚。
沒有親人又怎麼樣,記不得以前的事又怎麼樣,宮小白現在過得快樂啊,比任何人都快樂。
有時候,她在想,寧願自己生在一個普通家庭,家裡可能拮据,一家三口圍在一個小木桌上,就着一兩盤菜吃晚餐,而不是對着一個把她當作商品的父親。
看出她的緊張,封旭拍拍她膝蓋,溫聲說,“別擔心,我就是有些好奇,不是說去同學家寫作業,怎麼是那位爺的專車送回來的。”
封旭想破腦袋也想不出,自家這膽小怯懦的女兒怎麼會跟宮爺搭上關係。
實在想不通……
封媛沉默半晌,決定說實話,“我是去了天龍居。”
封旭愣了一瞬,剛要追問,封媛繼續道,“不過不是爸爸想的那樣。我同學就是宮爺的女朋友,我親眼見了,兩個人關係特別好,那個女孩眼下不僅住在天龍居,更是天龍居里的主子,宮爺那些下屬都聽她的話。”
一口氣說完心裡的話,彷彿跑了一場馬拉松,渾身疲憊得連喘口氣都覺得費勁。如果說面對宮爺讓她如墜深海,那麼面對爸爸,她幾乎墮入了地獄。
封媛想,爸爸聽到這話,應該會打消先前的主意。
但,她還是低估了一個迫切想跟宮家攀上關係的人的執着。
封旭手指撫着茶杯上的花紋,眼睛裡有深意,“你說,宮爺的女朋友是你同學,她在你們班?”
“是。”
在她們班的話,大概十六七歲,封旭在腦海裡將門當戶對的千金羅列了一遍,實在找不出符合這個年齡的人,“你同學叫什麼名字?”
封媛:“爸爸不用問了,她不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封旭恍然大悟,“我想起來了。上次宮家宴會,跟宮邪跳舞那女孩……”貌似就是十六七歲,“是不是那個?”
封媛沒想到爸爸的記性這麼好,她只說了年齡,根本沒暴露宮小白其他信息,他都能猜出來。
見女兒默不作聲,封旭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哈哈哈。”他大笑,“你說她是你同學,那你以後可以經常去她家做客。她現在是宮爺的女朋友,誰知道將來呢,你是封家名副其實的千金,還擔心搶不過一個來歷不明的丫頭?”
“爸!我不會……”封媛下意識悚然一叫,反應過來,發現自己居然在爸爸面前失禮,頓時臉色蒼白,低下頭去。
封旭盯着她發頂,隱忍怒氣說,“封媛,我警告你,多少人做夢都想成爲我封旭的女兒,你別身在福中不知福!”
封媛緊緊咬住下脣,眼淚啪嗒一滴落在書包上,暈染開一朵深色的花。
好想找一顆又大又堅硬的蚌殼啊,把自己藏在裡面,任誰也撬不開,那樣就不會擔心別人傷害她了……
她沒見過自己的媽媽,聽別墅裡資歷老的傭人說,封旭在外面玩女人,搞大了人家肚子,就給了那女人一筆鉅款,一筆足以揮霍一輩子的鉅款。
然後,媽媽就生下她扔在封家,自己去外面逍遙快活了,對她這個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女兒沒有一絲一毫的留戀。
那些女人都知道,封旭死了原配妻子後便不打算再娶,自然見好就收,不敢做豪門太太的夢。拿到錢就是好的,好多妄想得到更多的女人最終什麼都沒得到。
倒也有女人頗得封旭歡心,養在了外面……
封旭見她哭哭啼啼,煩不勝煩地擺擺手,“行了,上去吧。”
封媛抱緊書包,起身一步一步往樓上走,每一步都走得無比艱難,彷彿看不到盡頭。
終於回到房間,她將自己重重摔在牀上,蒙着被子放聲大哭。
突然就想到了兩個姐姐的命運。
大姐通過商業聯姻,嫁給了帝京一個新貴,那男人三十多歲,時常在外面流連花叢,直到大姐生了個兒子,豪門主母的位置纔沒能被那些女人奪去。
她不想像大姐那樣。
二姐爲了反抗爸爸,隻身一人去了國外,她那時幾乎把二姐當成了偶像。可結果呢,爸爸絲毫不顧血緣親情,派人打壓她。
兩年前她在帝京見過二姐一面,她手指夾着香菸,紅脣勾出一絲譏誚的笑,轉身回到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世界裡。
她更不想像二姐那樣。
可——
等待着她的會是什麼?她壓根不知道。
——
星期一,早上七點多。
教室外響起小鳥啾啾啾的鳴叫,枝頭的桃花苞抹上腮紅,比少女的臉蛋還要俏麗。
離下早讀還有兩分鐘,教室裡的學生都沒再大聲朗讀,有些在默讀,有些在看書,還有些在小聲說閒話。
一個高挑的女生突然走進高一一班的教室。
大波浪捲髮,煙燻妝。
有這兩樣特徵,即便有許多同學沒見過她,也該猜到這位是如雷貫耳的高一十三班大姐大,亦是他們重點班班主任的女兒,姚琪。
眼下姚琪一手拎着一個大大的塑料袋,像拎着兩個大棒槌,隨時準備錘人。
她的出現,讓整個一班陷入詭異的安靜。
打扮時髦的大姐大沒管衆人的眼神,徑直走到第四排過道,宮小白的位置。
宮小白愣愣地看着姚琪,不明白她所爲何事。
自從校長上次在廣播裡聲明,學校裡就沒再傳她跟季校草的緋聞啊。
姚琪擡高手臂,兩個大塑料袋子放在宮小白桌子上。
這纔看清袋子裡裝着各種各樣的零食。
姚琪含糊道,“上次的事兒,謝了啊。”班裡人多,她曉得提起被混混堵截差點受欺負不是什麼好事兒,便沒有明說。
爾後,姚琪指着宮小白,朝班裡吼一嗓子,“以後這位就是我姐們兒了啊,誰欺負她就是打我姚琪的臉!”
宮小白一臉懵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