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皇上召見
寧神醫直接被太后娘娘拉進了皇上的寢宮之中,屋內衆多御醫在看到寧神醫後紛紛行禮,那神情簡直就像是見着了救命神仙,因爲他們實在是快要抵抗不住巨大的壓力了!
皇上昏迷已有五個時辰,他們竭力想要將他喚醒也不能,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
雖說皇上的體質一直很弱,常年生病需要喝藥補身子,偶爾還吐個血昏個倒什麼的,但往常每次都是很快就又清醒,就是前幾日在御書房中批閱奏摺時突然昏倒,也是不過半個時辰就又清醒,這已經是極少極少的情況。
也是那一次,太醫院院長爲皇上診脈,診出皇上體內的損傷已經到了尋常藥物壓制不住的地步,當時太后娘娘直接以皇帝詔,宣召了睿親王進宮,之後睿親王連夜出京去找當年對先皇也有續命之恩的寧神醫。
今日已經過去五個時辰,皇上還昏厥在牀上毫無動靜,甚至臉上都已經開始泛起了死灰之色,後宮的那些娘娘們聞訊而來剛在這兒哭鬧了一通,被太后娘娘叫人全部都轟了出去。
太后娘娘倒是什麼責怪的意思都沒有,只是一直坐在龍牀前看着皇上,看着他們來來去去的給皇上診斷,聚到一起小聲討論,她的臉色始終很平靜,平靜得讓人心裡莫名的驚戰。
此刻寧神醫被拉到了龍牀前,寢宮內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寧神醫身上,都沒人察覺到太后娘娘這親手拉了他進來行爲舉止是否有不當之處,即便真發現了想必也是沒人會有閒言的,只會認爲太后娘娘心繫皇上,真是太擔心了!
寧神醫撩撩衣襬在龍牀前坐下,診脈的同時也仔細聽着御醫就有關皇上最近身體狀況的說明,臉色沉凝若有所思。
門外,沈思曼擡頭看雕樑畫棟,低頭看華美地毯上富貴堂皇的花紋,然後轉頭去看旁邊的宮女太監們,又看看剛纔太子跟着奔了進去的那個門口,收神,斂眉,然後邁步就朝大殿門外走了出去。
“小曼曼,你要去哪裡?”
身後響起一個招魂似的聲音,她停步側頭睨他,那個悠然坐在太師椅上捧着杯香茗愜意眯眼的某人,問道:“睿王殿下,您不進去看看皇上嗎?”
“本王要在這裡陪着你,不然你一人坐在這兒多無聊多寂寞啊!”
“王爺好意我心領了。”
“小曼曼不用跟本王客氣。”
“那好,你能別在我眼前晃盪嗎?”
“……”
小曼曼,你這話也太直接太傷人心了!
風玄玥捧着茶杯的手禁不住的一顫,杯底與托盤相撞發出輕輕的“砰”一聲,聲音相當之清脆,他神色剎那間幽怨,微微蹙着眉,嘆息着說道:“沒想到我竟是讓小曼曼嫌棄了。”
“我以爲,你早就該知道了纔對。”
她說完就不再理他,徑直轉身出了門,聽到身後風玄玥的聲音又響起,說着:“你們愣着做什麼?你,你,你們兩個還不趕緊跟上去仔細伺候着二小姐!若是她不慎迷路了,或是被什麼不長眼的混賬欺負了,本王找你們算賬!”
馬上有低低的應諾聲響起,然後有俏麗的宮女兩位,快步追了上來緊跟在沈思曼身後。
沈思曼身形微不可察的一頓,之後若無其事的繼續往前去。
身後兩個宮女恭敬的跟隨,偶爾看向她的眼神難掩驚奇,大概是被剛纔與風玄玥的那幾句對話給驚着了,所以此刻對她也格外的恭敬,不敢有任何怠慢。不過很快,她們就不得不去打攪她,緊跟上兩步說道:“二小姐,這是出宮的方向。”
不想沈思曼聞言竟很自然的點了點頭,說道:“我就是要出宮。”
兩人一怔,不由互相對視了一眼,說道:“二小姐恕罪,現在怕是出不了宮的,您要不等睿王殿下一起吧,或者您再去問問太后娘娘的意思?得了手令才能出得去宮。”
沈思曼也是一怔,想到了剛纔進宮來時,在背後層層關閉的宮門,又想到此刻皇上昏迷不醒,御醫們束手無策,還想到了城外刀鋒峽裡的那一場截殺。雖說京城裡氣氛祥和並沒有波濤洶涌之態,暗中卻涌動着極其兇悍的暗潮。
她微微皺了眉頭,眼眸之中沁透而出的光芒涼森森的。
從今日太子闖入她的閨房要她帶他出京到現在站在這皇宮之內,這所有發生的事都其實都並非她本意,但卻好像有什麼人一直在背後推着她,她雖有抗拒卻還是一步步的往前走到了現在。
兩個宮女站在她面前,面上不禁有着爲難之色,沈思曼看着倒也明白她們就算是皇上身邊的人也還沒有那般大的權力能讓她現在出宮去,她再是爲難也沒有用,於是也就沒有爲難,只是站在那兒神情涼漠,稍微有那麼點涼颼颼的。
“二妹妹?”
身後忽然響起的女子叫喚聲吸引着她轉過身去,就看到身後有盛裝華服濃妝豔抹的年輕女子在宮人簇擁下逶迤而來,嘴角一抹雍容尊貴的笑,正柔柔看着她,一半驚喜一半詫異。
沈思曼看着這雍容女子目光平淡,因爲她根本就不認識,不過想到她剛纔對她的稱呼,還有這半驚半喜的模樣以及那與沈思瑜至少有五分相似的面容,她倒是也猜出了此人的身份。
那位在一年多前選秀入宮,深得皇上寵幸在短短一年多時間裡就位列四妃之一的淑妃,也就是沈家大小姐沈思蓉。
沈思曼到這個世界多少也有幾個月了,不過這位傳說中的大姐依然只是傳說中的而已,今日纔不過第一次見面,不過這對她來說並沒什麼大的影響,因爲她對於整一個盧氏一房都沒有好感,至於另外幾房,她少有接觸也不知人品如何,所以好感惡感都沒有,就像是一羣陌生人,無關緊要的。
所以現在,她看着這大概可能或許就是沈思蓉的女子,不過冷眼涼漠,淡淡的盯着她瞧。
她與沈思曼的清涼眼眸相觸,不由得渾身不舒服,總覺得這眼神太通透也太清冷。然儘管如此,她還是笑着走上前一把拉住了沈思曼的手,驚喜的說道:“我還以爲是看花了眼,沒想到竟真是二妹妹你,你怎麼竟會在宮中?”
沈思曼身旁的兩名宮女給她行禮,道:“給淑妃娘娘請安。”
她轉頭看去,將眼底的一抹異色掩蓋收斂,因爲她剛纔就一眼認出了這兩名宮女乃是皇上宮中的人,讓她不禁心頭泛起異樣的心緒,說不清究竟是什麼但很明確的讓她心裡並不怎麼舒服。
然儘管如此,她面上還是十分的和善,對這兩名宮女說道:“都平身吧,不必多禮。你們二人爲何竟會在此?皇上的身子可是好些了?”
她其實是剛從皇上宮中被太后驅趕了出來,一直就在這附近徘徊時刻關注皇上那邊的情況,當然這麼做的后妃絕不會只有她一個,只是其他人都暫且沒有出現在這裡又恰好遇到了沈思曼而已。
兩名宮女免禮後垂首站得恭謹,其中一人回答道:“回淑妃娘娘的話,睿王殿下已經請了神醫回京,現在正在仔細診脈,皇上真龍之身萬金之軀定不會有事兒。”
“睿王回來了?”沈思蓉眼睛微亮,似不經意的看了沈思曼一眼,又說道,“那你們爲何不在皇上身邊隨侍卻反到了這裡來?”
沈思曼微側了側身,換一隻腳來承重,涼漠的目光從那隻抓着她的手爪上掃過,然後繼續盯着她瞧。
兩宮女依然是那垂首恭謹的模樣,聽到沈思蓉的話之後另一位開口說道:“奴婢們奉睿王殿下令,隨二小姐在宮中到處走走。”
聽着這話,沈思蓉的臉色又是一變,她剛纔聽到了什麼?她們竟稱呼沈思曼爲二小姐,而不是沈二小姐,這之間雖只少了一個字,其中內含的意義卻是相差了千萬裡。
沈二小姐不過客套有禮的一個稱呼而已,二小姐卻一下子將那疏離摒棄,如同她就是自家人。
而且聽這話說來,竟是睿王讓兩人跟隨着沈思曼在宮裡走走的?睿王何時會這麼關心人了?而且還是在皇上病倒昏厥的這個時候,竟還有心情吩咐奴才照顧好沈思曼?
沈思蓉的臉色不禁有幾分異樣,也終於又將正眼轉到了沈思曼的身上,笑着說道:“二妹妹,你今日怎麼進宮來了?來了宮裡竟都沒有去找姐姐,上次也是如此,姐姐可是傷心了呢。”
沈思曼又瞥了眼那抓得她都覺得有些疼的手,手腕輕輕一擰便從那爪子從掙脫了出來,也不去看格外尊貴雍容的淑妃娘娘突然變得不太好看的臉色,猶自揉捏了下手腕然後擡頭看她,道:“你想我進宮去看你?”
她的目光涼涼的,映着落日霞光,卻讓人不覺得半點溫和暖意,反倒像是沁着豔麗的血色,沈思蓉與此相對,禁不住打了個冷顫,微不可察的後退小半步,面上卻笑着,宛如嬌嗔般的說道:“二妹妹你這話說的可真是奇怪,若讓人聽了還以爲是我不歡迎你來看看我呢。”
聽到這話,以前的沈思曼定是諾諾不知如何言語,尋常人定是笑着告個罪打個馬虎眼說些客套又不失禮的話,而對現在的沈思曼來說,她不過淡淡點頭,說道:“既然如此,那下次如果有機會進宮,我會去看你的。”
她這般說來,就好像她能進宮去看望,是給了沈思蓉的天大面子,氣得沈思蓉不禁臉色一僵抽了抽嘴角,這一年多裡辛苦培養起來的溫柔形象都差點毀於一旦。
她看了站在沈思曼身旁恭順的低垂着手的兩名宮女一眼,生生壓下滿心的怒氣,說道:“爲何要特意等到下次?今日不成麼?哎,說了這麼多,二妹妹你可還沒跟姐姐說你今日怎麼進宮來了呢。”
這是她第三次詢問沈思曼今日爲何進宮,沈思曼卻一直好像並沒有聽到她的疑問沒有回答,現在第三次着重提及,沈思曼依然連眼角都不動一下,而是轉頭看向了身後。
身後,太子殿下一身的狼狽裝束還沒來得及換下再整理乾淨,只是呼哧呼哧喘着氣的朝她跑了過來,兩條眉毛幾乎擰到了一起,看着她不滿的說道:“你怎麼到處亂跑?莫非竟還想趁着本宮不注意的時候跑出宮去?”
“太子殿下找我有何事?”
她清楚看到他眉宇間的憂色已經不見,他聞言則挑一下眉頭,哼唧了兩聲瞪着她說道:“本宮現在纔沒空找你呢,不過是父皇醒了,說想見你。”
“皇上要見我?”沈思曼不禁十分詫異,因爲這的確是太奇怪了不是嗎?無緣無故的,人家皇上應該不會要見她的,於是她不由得又問一句,“見我做什麼?”
太子殿下白眼一翻,再一次深深覺得此人真正是太不知好歹,這竟也要問!
“我怎麼會知道?不過我估摸着八成是要找你算賬問罪的,你小小相府小姐竟敢挾持本太子大闖城門,之後又對本太子多番蹂躪折磨,你死定了!”
他開口說得沒好氣,卻越說越眉開眼笑,似乎他說的那就是事實,似乎已經看到了這不知好歹的惡婆娘被問罪被下獄被鞭笞的場景,哎呀呀,想想都覺得大快人心啊!
沈思曼面無表情的看他這得意模樣,淡然說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似乎承諾過什麼。”
“承諾過什麼?本宮怎麼不記得了?”
“嗯?你想耍賴?”
“什麼叫耍賴?污衊太子可是殺頭的大罪。”
“我以爲你身爲太子,也應該一言九鼎纔對。”
他忽然咧嘴一笑,湊近她面前小聲說道:“這你就想錯了,本太子以爲,大丈夫該能屈能伸,萬事更不可拘泥,要懂得隨機應變以最小的代價獲取最大的利益纔是上策,纔是身爲一國儲君最應該銘記的。”
沈思曼垂眸看了看他,忽然嘴角一勾,又有點喜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