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妤的背影,伴隨着她拖沓的腳步聲,終於一起消失。
但玄關處,卻沒有傳來門鎖闔上時慣常的迴響。
偌大的病房內,轉眼只剩下舒蔻和許攸恆。
這不是他們倆第一次單獨相處,但沒有哪一次,像此時一樣窘迫,像此時一樣無所適從。
房間裡的每一件物品,窗簾,茶几,燈罩,以及分割病牀和會客區的隔離屏風,都反射着符合此時清冷氣氛的色調。
舒蔻背靠沙發,目不轉睛的看着許攸恆,默默的等着他給自己一個答案。#_#67356
可她把沙發皮革揪得皺巴巴的手,以及她幽怨的目光,都仿如把許攸恆當作了一個冷血無情的殺人兇手。
許攸恆長吁了一口氣。
朝她走近兩步,攤開雙手,頗爲無奈的說,“難道你沒聽到蘇妤剛纔說的話嗎?”
蘇妤剛纔說了那麼多,舒蔻哪裡知道,他指的是哪句。
“你想過沒有,你母親就因爲看到我們倆接吻,所以就要抓狂,就要拿刀子砍人。如果,以後讓她目睹到我們結婚,生活在一起,她是不是……”許攸恆的話還沒有說完成,就被舒蔻抑制不住的一口打斷。
“拜託,許先生,這只是蘇妤的一面之辭……”
“那你的意思是,蘇妤在撒謊,在騙我們,在故意的挑撥離間,在陷害你母親嗎?她爲什麼要這麼做?”許攸恆雖然習慣和不相熟的女人保持距離,但並不意味着,他不相信蘇妤說的話。
“我不是這個意思……”舒蔻百口莫辯,“我也不是不相信蘇妤。我只是覺得這中間或許有什麼誤解,我們也應該給我媽一次解釋,或懺悔的機會吧!”
許攸恆像個武斷的大法官,壓根沒聽進去她的話,自顧自的又說:
“況且,當初是你不接受我的安排,是你執意邀請蘇妤來照顧你母親,你還強調,是她救了你一命,是她爲你包紮的傷口……”
舒蔻被他駁得啞口無言。低頭看了眼手上經由醫生重新處理過的傷口,堵氣似的嘟噥道:
“是!這一切,都是我自己自作自受。我之所以會發燒,就是因爲手上的傷口,沒有及時的處理乾淨,而造成的感染……”
“你說什麼?”許攸恆一聽,敏銳的目光馬上投向她受傷的手。
他還以爲,舒蔻只是簡單的風寒感冒。
“這都是醫生告訴我的。算了!”舒蔻滿不在乎的揮了下手,“也許蘇妤她不是故意的,畢竟事後,她也叮囑過我,讓我一定要上醫院打破傷風針的。”
聽到這兒,許攸恆鬆了口氣。#6.7356
他自然而然的抓起舒蔻的手,可裹着繃帶的傷口,實在看不出什麼端倪。
舒蔻牴觸的甩開他,“許攸恆,你繞了這麼半天,能告訴我了嗎?”
“什麼?”
“我母親的下落呀!”
“哦,我把她送醫院了。”許攸恆不痛不癢的說。
“醫院?”舒蔻心裡,有種隱隱的不安,“什麼樣的醫院,哪家醫院?她原來住的那家,這裡?還是……”
“青山精神病醫院。”許攸恆原本也沒打算瞞她。
他只想晚點,找個更合適,更恰當的機會告訴她。
果然……
“許攸恆!”舒蔻按捺不住的跳起來。
她立刻察覺到肚子裡,就像有個什麼沉甸甸的東西,跟着一躍而起了,“那是我母親呀!我現在唯一的親人,你怎麼能自作主張,把她送到精神病院去!!你這種行爲,和一向被你唾棄的你的父親,有什麼區別?”
“舒蔻!我母親可是正常人,她也從來沒有攻擊他人的暴力傾向。而你母親……”許攸恆說着,絮煩的抹了把臉,“我之前就說過,她只適合呆在醫院裡。即便她不發病,也不能說明她沒有危險性。況且,現在發生的一切,還不足以證明我的觀點是對的嗎?”
“許攸恆,你已經被你的偏見,矇住了你的雙眼!”舒蔻聲嘶力竭。
“偏見?矇蔽?”許攸恆禁不住啞然失笑,“舒蔻,我只相信事實和自己的眼睛。如果那一天,不是蘇妤及時衝進來,擋在我前面,現在陪你一起躺在病牀上的人,就會是我!”
舒蔻倏然一愣,怔怔地看着他,就像看着一個從未相識的陌生人。
良久,她才嚅動雙脣,喃喃的說,“許攸恆,你這是在提醒我,還是在埋怨我?”
許攸恆不明就裡。
舒蔻黯然失色:“就因爲那天晚上,我反應太慢,我從牀上跳下來,衝向你的動作不夠快,不夠敏捷嗎?”
許攸恆還是不太明白。
“而蘇妤救了你,所以,你心裡覺得愧疚,覺得欠了她很多,你被她的奮不顧身打動了,是嗎?”舒蔻自嘲的甩了下頭。
“呵,”許攸恆這時才恍然大悟,“舒蔻,別告訴我,你在吃醋?”
他一邊說着,一邊在雪亮的日光燈下來回踱步,讓菸灰色的地板上變幻出時長時短,時而灰暗,時而拖着光暈的黑影。
“舒蔻,如果你頭腦夠清醒,就不會忘了,比蘇妤更奮不顧身,救過我的女人,還躺在這家醫院裡呢!”許攸恆很難相信,這女人竟會如此健忘。
舒蔻和一直悄悄躲在門外,藉着虛掩的門縫偷聽的蘇妤,同時心裡一驚,兩眼一亮。
但舒蔻很快就明白,他指的是楊秘書。
至於門外的蘇妤,則朝走廊的另一端,許攸恆先前想去的地方,若有所悟的瞟了眼。
她似乎知道,那個爲了許攸恆幾乎喪命的女人,現在躺在哪兒了。
“況且,”許攸恆接着又說,“先前是誰把你摟在懷裡,詢問你身體的不適……”
“你也曾拉着她的手,久久的不放吧。你還用我們之間的……”舒蔻眼前又浮現出,他親暱的把玩蘇妤的手,試圖安慰她的小動作。
“原來那天晚上,你就在急救室的外面?”^_^673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