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越是向前,隱沒在黑暗裡的身體部位就越多。
癩子屏住呼吸,看着自己手下的上半身一點一點被黑暗吞噬,最後,他站定不動了,他們只能看到他僵硬的下半身。
“怎麼回事?”癩子強裝鎮定地罵了一聲,“你倒是往前走啊!”
倉庫內靜謐一片,那個被癩子打發去抓喬酒歌的手下,就這麼一直站着,像是一尊泥塑,不會動彈,不會說話。
大家的呼吸聲也變得越發急促起來。
癩子的雙眼一動不動地死盯着自己手下暴露在光亮中的兩條腿,兩指一揮,“你們兩個,上去看看什麼情況。”
又有兩個手下,瑟瑟發抖地朝着黑暗中走去。
空氣中的血腥味越來越濃重,之前那個被癩子一槍爆頭的手下流出的血已經匯聚到了癩子的腳下,癩子頗爲嫌棄地向後退了一步,拖沓着鞋底在地面上蹭了蹭,留下長長的兩條血痕,任誰看了,都覺得觸目驚心。
很快,後走上前的兩個手下的半邊身子也全都淹沒在了黑暗之中,定定地和之前的那個手下站成一排,不出聲,也不動了。
癩子用槍柄撓了撓頭,暗罵一聲:“真他媽是見鬼了。”
“全部給我上,我倒是不信了,這麼多人都制不住他們兩個人。”
癩子站在明處,他眼底的陰毒就這麼暴露在天光下,最後,全入了鹿野的眼睛。
鹿野把什麼都看在眼裡,癩子被僱來殺他,他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他想要傷小酒,那就也真的觸及到了鹿野的底線了。
癩子這一次,一連觸及到了兩個人的底線,就算小酒放過了他,到了鹿野這邊,也還是要送命的。
鹿野從來不承認自己是什麼善人,想想薛曉荷和寶秋的下場,就自當知道鹿野被惹惱的手段絕對不容小覷。
癩子看向他們的眼神裡滿是陰毒,而鹿野看向他的眼神,也狠毒着呢。
癩子的一幫手下雖然也害怕,但是畢竟仗着人多,這次又是這麼多人一起上,每個人的氣勢頓時上漲了很多。
癩子的心裡有了底,當場也跟着手下向前湊了幾步,想要看看隱沒在黑暗中的兩個人究竟在搞什麼鬼。
可是下一秒,他的腳步又頓住了。
因爲在他之前的所有手下又完全站定不動了,連個呼吸聲都聽不到。
癩子的前額起了一層薄汗,整間倉庫看上去沒有一點人氣。
喬酒歌適時地笑了笑,擡手虛空畫符。
癩子前額的汗水掉進眼睛裡,他隱約看到黑暗之中浮現出一道紅色的印記,以爲自己眼花了,只能低下頭,用手背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再擡起頭一看,那紅色的印記依舊浮現在半空中,沒有消失的跡象。
那印記左右對稱,複雜但是漂亮,像是遠古石壁上用戰士的鮮血畫上的圖騰,看着神聖,但是卻讓人莫名心寒。
喬酒歌懸空的雙腳晃了晃,指尖在癩子手下的前額上輕點着。
這個辦法也是她剛纔纔想出來的,百鬼夜行畢竟規模宏大,不適合在這種場合運用,她突發奇想,從千眼菩提裡提了幾隻滿身戾氣的厲鬼出來,以替身的方式,把厲鬼塞進了那些人的身體裡,而他們各自的魂魄,自然是被晾在一邊,代替厲鬼承受他們死前遭受的痛苦。
那些厲鬼被阿夙的意志壓制着,心甘情願地被喬酒歌驅使着,現在喬酒歌又把他們裝進了活人的身體,讓他們重新體會到了做人的喜悅,感激還來不及呢。
因爲做鬼太久,所以這些厲鬼剛開始適應他們的身體的時候,一動都不敢動。
喬酒歌把食指上的傷口放進嘴裡吸了吸,端着架子對這些厲鬼道:“呼吸,別忘了呼吸。”
原本像是泥塑似的佇立在喬酒歌面前的這些人頓時動了起來,呼吸的呼吸,喘氣的喘氣,癩子站在旁邊睜大眼睛看着,總覺得,自己的這幫手下雖然比剛纔好一些,有了人氣,可是,爲什麼一個個感覺都怪怪的。
他只以爲自己的手下中了邪,卻不知道,那些人的芯子已經完全被喬酒歌換掉了。
“去吧,把他給我抓過來。”喬酒歌發號施令,那些再次爲人的厲鬼紛紛掩去眼底的激動,反過來朝着癩子圍過去。
“你們幹什麼?反了你們的!”癩子向後連退了好幾步,眼看着自己的手下完全反過來幫喬酒歌抓他,當下也惱了,連連朝前開了四槍。
“砰砰砰砰!”
前頭的幾個手下應聲倒下,後頭人看見前頭的人受了傷,竟然還能絲毫不畏懼地踩着同伴的屍體圍上來。
癩子頓時就意識到了,自己的那幫手下已經不是人了。
癩子有個習慣,一槍六發子彈,他向來都只用五發。
他這一輩子,作惡無數,仇人很多,假如有那麼一天,他被仇人捉住了,定然會被折磨地生不如死,所以,第六顆子彈,他永遠都爲自己留着。
他把槍別在腰間,不到最後一刻,他是不會妥協的,既然人都圍上來了,他沒有不跑的道理。
厲鬼們難得體驗了一把活人的感覺,一直以來,他們都習慣飄着走路,他們還真追不上癩子,別說是追了,就是走起路來,也是同手同腳的。
喬酒歌自知指望不上這幫走路磕磕絆絆,同手同腳的厲鬼能追上癩子,立刻從手腕處的血管裡抽出驅魔結,在前頭打了個結,遠遠地朝着癩子的腦袋套過去。
這是她第一次用驅魔結對付活人。
癩子向前跑了一段距離,忽然覺得自己的脖子一緊,伸手一摸,竟然發現一根紅線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這紅線說來也奇怪,紅的像人血,任憑他再怎麼用力扯也扯不斷,癩子像是着了魔似的,扯着自己頸間的驅魔結咆哮了起來。
他越是用力拉扯,那驅魔結就拉地越緊,最後,癩子覺得自己的脖子像是要被勒斷了似的,就連喘氣都開始變得費勁了,因爲缺氧,他的腦袋越來越脹,血液擁堵在腦袋裡,額頭的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