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下頭,看見自己的胸口開出了一朵血紅的花。
沐風就這麼站在她身後,右手穿過喬酒歌的胸口,那隻手,牢牢地抓着她的心臟,只要稍稍一扯,就算喬酒歌的天生異能體質有多麼厲害,也無濟於事了。
畢竟,傷口可以癒合,可是心臟不會重生。
窗外的圓月升騰而起,純白的月光透過破碎的玻璃窗撒落在地上,滿地的碎玻璃渣折射着點點銀光,像是繁星落在了地上。
時間好像在這一刻定格了。
全世界只剩下她一個人。
她似乎能看到自己胸口上,鮮紅的血液順着織物的紋路逐漸向外擴散,血細胞互相碰撞,空氣中濃濃的鐵鏽味逐漸擴散開。
有刺骨的晚風拂過她的臉頰。
她平靜地感受着這一切,過了好久,她恍然看向鹿野。
他緊張的神情,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眨了眨眼,想要安慰他,可下一刻,停滯的時間忽然恢復了正常。
源自胸口的疼痛感來得太快,她來不及對他說上一句話,就痛得閉上了眼睛,整張臉都是蒼白的。
老頭子遠遠地看見了喬酒歌受了傷,立刻三步並作兩步跑到了喬酒歌身邊,掄起鐵棍,朝着沐風的腦袋砸下去。
此刻,沐風臉上的表情變得猙獰無比,和剛纔溫順的模樣完全不一樣。
老頭子這一棒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旦砸到沐風的腦袋上,絕對會讓他腦袋開花。
沐風當然知道自己現在完全經受不住老頭子這一棒子,立刻擰着腦袋伏下身子,手還抓着喬酒歌的心臟捨不得縮回來。
只要他往後一扯,喬酒歌就真的會嚥氣。
可老頭子的鐵棒忽然在半空中變了個方向,直接朝着沐風的肩膀砸了過去。
沐風沒有想到老頭子會忽然改變方向,沒有防備,右半邊的肩膀頓時被砸地塌了下去,鹿野和鹿城的神經反射飛快,兩個人一左一右,分別鉗制着沐風,鹿野扯着他碎裂的右肩一扯,整條手臂竟然都被他扯了下來。
沐風疼地發出刺耳的尖叫,他猛然竄了起來,迅速掙脫了兩個人的鉗制,侏儒似的身形像只猴子似的,沿着牆根爬到了窗戶邊上。
“不能讓他曬月光!”老頭子吼了一聲,立刻抓着鐵棒追了過去。
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
沐風侏儒似的身體已經完全籠罩在了月光之下,很快,他短小的手腳都發出“咔噠咔噠”的斷裂聲,原本還是差不多一米的個子,在曬到月光後頓時縮了到了嬰兒的大小。
沐風身體裡的骨頭似乎全部被打斷重組似的,身形也完全變得更加靈活起來,只是腦袋卻還是最初的大小,看上去像是個比例不協調的大頭娃娃。
可現在鹿野和鹿城哪裡還管得上沐風,沐風的手臂雖然斷了,可那條斷肢還是牢牢地抓着喬酒歌的心臟。
鹿野不敢扯,當下急得雙眼通紅。
“讓開!”鹿城推開了鹿野,扶着喬酒歌緩緩躺在地上,又擡頭對他道:“相信我,現在我比你冷靜,也比你更適合做這件事。”
現在的鹿野,連雙手都是顫抖的。
他比誰都緊張喬酒歌,所以他根本定不下心取出抓着喬酒歌心臟的沐風的手。
他只能選擇相信鹿城,這也是這二十幾年來,他唯一選擇相信他的一次。
鹿城知道喬酒歌的體質,他握着露在外面的半截沐風的手臂,透過傷口的縫隙,觀察着喬酒歌的傷勢。
他的額頭上不斷有汗水滴落,他動手的時候,連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此刻,喬酒歌的意識還是清醒着的,她平躺在地上,鹿野呢,就跪在她的身邊,她痛了,他就握着她的手。
他的擔心,他的難過,通通沿着胸口的血契線,不斷涌入喬酒歌的心臟裡。
最終,鹿城在確定拔出斷手的時候不會傷害到喬酒歌后,咬了咬牙,一鼓作氣,拔出了那隻斷手。
喬酒歌深呼吸了一口氣,心臟因爲受到牽扯,短暫地停止了跳動。
她的瞳孔不斷放大着,漸漸地,連鹿野的模樣都看不清了。
“小酒,你醒醒!”鹿城拔出斷手的力道似乎大了些喬酒歌,喬酒歌還是失去了意識。
她和鹿野胸口見相連的血契線似乎開始變細了。
黑暗中,似乎有人在她的耳邊低語。
你要醒過來。
你要醒過來。
依舊是鹿野一貫使用的命令的口氣,不容任何人質疑,似乎只要他讓她醒來,她就會醒來。
漸漸地,那些話好像真的起到了作用,喬酒歌的胸口有一股暖流傾瀉而入。
起初凝滯的血液被那股暖流帶動着,很不情願地向着心臟的位置彙集。
血液擠壓着心臟壁,竟然帶動着她罷工的心臟再次跳動起來。
喬酒歌像是詐屍似的,猛吸了一口氣,從地上坐了起來。
看到喬酒歌動了,鹿城也鬆了口氣。
假如,今天喬酒歌死在他手裡,那麼他和鹿野之間的關係就再也沒有緩和的機會了。
他對喬酒歌一直抱有好感,假如喬酒歌死了,他也不會原諒自己的。
鹿野半扶着她的腰,讓她靠在自己的懷裡,因爲疼痛,她還暫時說不上話來,只能睜大眼睛,像一條溺死的魚似的,拼命喘氣。
終於,心臟恢復到了正常跳動的頻率。
“鬼嬰……”喬酒歌慘白的嘴脣動了動,說出了那兩個字。
鬼嬰,是她永遠的噩夢。
她躺在鹿野的懷裡艱難地擡頭看了一眼現在的局勢,縮小後的沐風變得更加靈巧了,他甚至能夠輕易地擺脫重力,在牆上和屋頂上攀爬。
老人除了揮舞手上的鐵棍,似乎拿他再也沒有辦法了。
很快,老人家也落入了下風。
怎麼會這樣,喬酒歌到現在還不相信剛纔那瀕臨死亡的那一刻是沐風帶給他的。
她那麼同情他,可他卻在她把他護在身後的時候,給了她幾乎致命的一擊。
想到這裡,喬酒歌掙扎着想要站起來。
她一動,剛剛凝結的傷口又在淌血。
“你都這樣了,還想幹什麼?”
喬酒歌的身形晃了晃,立刻又被鹿野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