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秋的眼睛向上翻了翻,露出了大部分的眼白。
有好幾次,差點就這麼暈過去了。
可她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就這麼死在這裡,她強迫自己看向自己手腕上那個突然出現的眼睛。
那隻小鬼還抓着她的手腕,好像很開心似的,“這是我的眼睛!”
寶秋的額頭上滿是一層薄汗,你的眼睛……呵呵……右手在身後的地上一撈,撈到了一根人家隨手丟在樓道里的竹籤。
趁着小鬼不注意,一咬牙,舉起竹籤朝着自己手腕上那隻眼睛紮了下去。
“啊!”那隻小鬼捂住自己臉上眼睛的位置,痛苦地叫了起來,一邊叫,一邊朝着寶秋撲過來,“你賠我眼睛,你賠我眼睛!”
寶秋的頭髮散亂,露出半張頹然的側臉。
那根竹籤就這麼扎進了她手腕上的眼睛裡,她對自己下手毫不留情,就像紮在自己的肉上一樣,可寶秋卻像瘋了似的,臉上帶着笑意,拔出了那根竹籤。
鮮血從眼球正中心噴涌而出。
那隻朝着寶秋撲過來的小鬼拼命地扯着她的頭髮,“我的眼睛!好痛……好痛……”
“痛就對了,呵呵……”此刻小鬼的疼痛她感同身受,畢竟是紮在自己的手上。
緊接着,在距離那隻眼睛對稱的地方,又有紅痕開始浮現出來。
寶秋咬牙,趁着那條紅痕纔打開一條縫的時候,又舉着竹籤紮了進去!鮮血噴涌到她的臉頰上,她卻彎着脣角,像瘋子似的笑了。
那對眼睛被寶秋扎瞎之後,那隻小鬼的身形也徹底消散在了黑暗之中。
寶秋忽然就懂了。
原來,一直以來,偷窺她的那些眼睛都長在她身上,怪不得怎麼找都找不到……
只要扎瞎自己身上所有的眼睛,這些鬼就會消失吧。
寶秋背靠着一堵牆,笑得很開心,終於找到擺脫這些視線的方法了呢。
她頹然地擡頭看了一眼今晚的月亮,月光照在她身上,那些紅痕越來越多了。
每一個紅痕都是一隻眼睛,那些討人厭的眼睛無一例外,都是惡狠狠地瞪着寶秋。
寶秋機械地重複着扎瞎每一隻眼球的動作,擡手,落下,擡手,落下……
那些被她扎中的眼球裡,彷彿有無盡的鮮血從裡頭噴涌而出,活生生把寶秋染成了一個血人。
那些包圍住寶秋的鬼一個個煙消雲散,扎不到的地方,寶秋就胡亂扎,有些扎進自己的肉裡,可她似乎也不覺得疼了,只要把眼前這些鬼送走,怎麼都好。
等到她反手扎掉背上的眼睛之後,眼前的最後一隻鬼也消失了。
寶秋靠着牆,右手無力地垂在身側,手心攤開,那隻竹籤早已經禿掉了,她也千瘡百孔的。
鼻尖充斥着血腥味,她就坐在一片血泊中,那些傷口流不盡的鮮血漸漸匯聚在一起,朝着更遠的地方流去。
她垂下眼眸,手腕上千眼菩提上散發的紅光也漸漸暗淡了下去。
“咯咯……”她嘲諷地笑了笑,“千眼菩提,千眼菩提,原來是這個意思。”
她已經奄奄一息了。
“不甘心……”寶秋的胸口起伏,不斷哽咽着,“好不甘心……”
月夜漫長,這個骯髒的樓道就是她的葬身之地了麼……
“叮鈴。”清脆的鈴音在寶秋的耳邊響起,鈴聲若即若離,好像在天邊,又好像在眼前。
黑暗中,那個鈴音不斷在寶秋的耳邊響起,好像在陪伴着她,幫她驅散恐懼,可她不知道,那纔是真正的恐懼來源。
一個幾乎與黑暗融爲一體的少年,緩緩朝她走來。
寶秋激動地咳嗽了一聲,有血從她的嘴角流下。
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寶秋朝着那個離她越來越近的身影伸出了手,虛無地抓了抓。
“救我……”
那個黑衣穿着黑衣的少年在寶秋面前站定,光華流轉,她看到他的面容。
絕美地猶如暗夜修羅。
少年的眼角微微上揚,眼眸清澈,看向她的時候眼底還帶着笑意,“我爲什麼要救你?你讓酒歌難過,你就是該死的啊……”
最後一絲希望破滅了。
寶秋的眸子忽然就暗淡了下來,她環住自己的身體,隨着血液的流失,好像越來越冷了呢。
她的聲音沙啞不堪,也不再把希望寄託在那個少年的身上,自顧自地喃喃:“都站在她那一邊……呵呵……你們都是喬酒歌的走狗……呵呵……我就算死了也不會放過她的。”
黑衣男人口中的那個人確實是喬酒歌,可卻並不是這個酒歌,他喊她九哥。
這是個特殊的稱謂,只有他一個人這麼叫過她,因爲喬酒歌小時候大大咧咧像個男孩子,所以到現在,他還一直喊她九哥。
寶秋的聲音越來越微弱,最後,有些不甘心地叫了句,“鹿野。”
一下子就把黑衣少年從美好的記憶之中拉回現實。
黑衣少年忽然就笑出聲來,“臨死還要喊鹿野的名字,看來,你和九哥一樣,也不可自拔地愛上那個男人了呢。”
少年伸手撥開寶秋溼噠噠的頭髮,手捏着她的下巴,伸出溫暖的拇指,抹去了寶秋嘴角的血,又塗在了寶秋的嘴脣上。
他的手指在寶秋嘴脣上摩挲的時候,因爲力度的按壓,她的嘴脣會在一瞬間變得蒼白,隨着他手指的離開,豐沛的血液又重新回到了她的嘴脣上。
原本因爲痛苦和嘶喊而乾涸的嘴脣被抹上鮮血之後,紅豔豔的,看上去絕美而詭異。
黑衣少年捧着寶秋的臉看了一會兒,“恩,是有些資本……可惜就是命不好,你拿什麼和九哥爭?”
這個男人一接近,寶秋就出於本能地瑟瑟發抖着,她知道這個男人不好惹,可他卻一定可以救她。
她馬上就要死了,乾脆搏一搏,也許還會爲自己爭取一線生機。
寶秋忽然坐了起來,揮手撣開黑衣少年捏住她臉頰的手。
“我確實爭不過她,可你呢,就爭得過鹿野嗎!”
黑衣少年果真被寶秋的這句話激怒了,滿眼殺意地掐住了寶秋的脖子,“你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