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幾座小木屋,季老太太也不知道是哪一座,正要問一問的時候,其中一座比較靠近海邊的,蘇望海拿着一個黑色的袋子,出了門。季老太太一眼就認出了蘇望海,他沒有穿自己最喜歡穿的西裝,而是一身粗布的衣服,匆匆出門像是要做些什麼。
季老太太忙杵着自己的柺杖,一步一個腳印的走過去,真的是一步一個腳印的呀。沙灘很軟,想家裡的羊毛地毯一樣,蘇望海就快走遠了,季老太太這身體又走不快,漸漸看着背影逐漸走遠,自己追趕不上。
“蘇望海。”季老太太只能叫了。
蘇望海明顯聽見了,腳步停住,但是沒有回頭,像是在等待着什麼。
蘇望海剛要出門去向漁民買今天晚上晚飯的魚,走着走着,就聽見了一個很熟悉的聲音,前幾天在一座豪華的別墅裡聽見的。他還在懷疑着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你,還是聽錯了。
蘇望海等等,好像是沒有聲音了他放心的走。
季老太太乾着急,這個蘇老頭子,聽力那麼差的呢,忍不住多叫了一聲:“蘇望海。”
這回蘇望海保證自己肯定沒有聽錯,他慢吞吞的轉身,因爲不需要逞強,他的背影稍微佝僂,有了老的姿態,反正不需要去在別人的面前去證明什麼東西。蘇望海就放任自己老去了。
“蘇望海。”季老太太可急死了,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去,她敢保證,自己很久以來,從來沒有走過那麼快的步子,季老太太都感到驚奇了。
真的是她,蘇望海遠遠看見一個身影,確定了那就是季老太太之後,十分的覺得奇怪,季老太太怎麼跑到這個地方來了,這個地方沒有人知道的呀。而且,她爲什麼會來呢,總不能是來敘舊的吧,如果是的話,那麼蘇望海都不可能相信。陽光很好,蘇望海在眼鏡上搭起來一個涼棚。
蘇望海等着季老太太走到他的面前,十分客氣的問:“季老太太,你怎麼來了呢,怎麼會來呢?”
自從哪一天起,蘇望海就沒想過自己還會看見季老太太,他決心把自己脫身,脫離那一片複雜的關係中。然而,今天。
“我,是來找你們說一些事情的。”
“你們?”看來季老太太知道自己和艾京浩住在一起啊,蘇望海眯起眼睛:“你知道我們在一起麼?”
這個問題真是愚蠢,蘇望海問出口就後悔了,因爲季老太太的能力,怎麼會不知道他們在哪裡,做些什麼呢,只要有心知道,什麼做不到呢。蘇望海手心的黑色塑料袋子,一身粗布的衣服,而季老太太穿着雖然不奢華可是看的出來這是一個養尊處優的老太太啊。
蘇望海轉身往回走:“走吧,帶你去喝杯茶,遠道而來,不好好招待怎麼行呢,本來以爲前幾天是我們這輩子的最後一面,沒想到那麼快就見面了啊。”蘇望海路過季老太太,頭也不擡起來,以往的狡黠和精明消失的一乾二淨,季老太太看見了一種叫做普通的東西,一種安靜生活的力量。
只有蘇望海自己知道,前幾天還在酒吧裡調戲美女酒保的自己,穿着昂貴的西裝,梳着一絲不苟的頭髮,現在是多麼的心如止水,自從蘇黎世叫了那一句爺爺之後,蘇望海真的是什麼都不求了,他重新回到這個安靜的地方,和艾京浩一起看日出日落,天天吃魚,有事跟村裡的小孩子講笑話,他們開心的叫蘇望海爺爺。
季老太太有些尷尬,也是,前幾天還讓他再也不要出現在季家人的面前,今天自己就送上門來,季老太太尷尬的咳嗽了一聲,手握成拳抵着嘴邊:“我找你們是有一點事情,說完了我就走,京浩現在在哪裡?”
“事情,都現在了還有找我們有什麼事情呢,我們都老了,沒用了。”蘇望海感嘆道:“他在家裡,現在估計正在坐在家裡發呆呢。”艾京浩每個就跟個行屍走肉一樣,說是好好生活啊,可是他哪裡會有這種生活的力氣呢,兒子沒了,孫子沒了,現在對他來說,可能死亡纔是解脫吧。
蘇望海走了不遠,離他們的小木屋很近,蘇望海還感嘆了一句:“今天晚上沒有新鮮的魚湯喝了。”如果不是季老太太突然出現的話,今晚蘇望海就可以買到自己最喜歡的石斑魚,烹製最新鮮的魚湯了吧。
生活在這裡,原生態的食材,只要稍加烹製,就能發揮出最原生的味道啊。
季老太太跟着蘇望海慢慢走回去,兩人一直沉默無語,路過了無數顆長着紫紅色果實的仙人掌,蘇望海隨手摘了一堆。都在手裡。
“難得你找得到我們,我們還以爲,在這裡沒有能找得到我們呢,紅義會找不到,你也找不到,或者說沒有人想找我們吧。”蘇望海乾癟的臉上,無奈的神色十分明顯,無奈中還帶着一種與世隔絕的悲涼。與其說他們選擇了在這裡生活,不如說他們被拋棄在了這裡吧。
“我找你們,實在是沒有辦法,如果我有其他的辦法的話,絕對不會打擾你們的生活的。”
蘇望海推門而進的時候,季老太太剛好看見了艾京浩,果然實在做着發呆,揹着門口,坐在一扇窗戶的前面,看那背影,一動不動。蘇望海做了個請便的姿勢,讓季老太太隨意,然後就進了廚房,總得請客人喝個茶吧。
屋子裡不大,但是生活設施一應俱全,面朝着大海,窗子也面朝着大海,傢俱都是木質的,散發着木頭的芬芳,可是主人應該是沒有注意到的吧。屋子裡很明亮,燈開着,窗子也打開着。似乎是主人很怕黑暗,執意要讓房子都充滿了光亮。
季老太太被嚇了一跳,艾京浩的身形可以用乾瘦來形容,整個人瘦的脫了形,滿頭都是白髮,看着背影,很心酸,看着艾京浩的時候呢,不禁想哭,時光啊,你怎麼對這個老人那麼殘忍呢。與其說時光殘忍,不如說是這個世界上的人殘忍,他們爲了錢,源源不斷的錢,啃食了這個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