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他一直目送翰的背影消失不見了才走到了敏輝的墓前,也同樣的放下一束花。而那一束,是翰放下的。心裡,不禁駭浪翻滾,難以平復。
這個時候,遠處忽然傳來了一陣孩童的驚呼聲。是幾個孩子在街邊玩耍,不小心把球踢到了馬路中央。他們的媽媽當即就責罵起了他們,更拉住了他們不讓他們去撿球。但是,很快就有一個人拿着那隻紅色的球,遞給了那些孩子。孩子純真無邪的笑容馬上掛在了臉上,他們的媽媽馬上也對他說謝謝。
就在那個剎那,培風和那個人的眼睛對視了,他們的目光不由得交匯在了一起,形成了一條平行線,一條無法移動的平行線。
這個場景實在太觸動人心了。培風的心頓時被拉扯的好痛好痛。他記得,他當然記得,就是和那幾個孩子差不多大的時候,翰爲了給他撿球被車撞了。這一幕,是如此的讓人震撼!那個孩子,彷彿就是二十年前的他,而翰,就是疼愛他的哥哥。
翰知道,他一定回憶着那個畫面,他站在那兒一直沒走。
培風低着頭,抿嘴笑了笑,那個笑容好像比吃了黃連還苦。他長嘆一口氣,向他走了過來。兩個人面對面站着,竟然都說不出一個字。
“打球麼?”培風忽然問。“好。”翰頓了頓,開口答應了。兩人坐上了車,一路寂靜的只聽得見風聲。培風帶他來了一傢俱樂部,換上了一身輕便的網球服,拿了網球拍去打球了。
這場球是不是就是最後的較量?還是最後的挽救?或是對昔日種種的一個終結?一切都是未知而變化着的,沒有人可以預知結局。
球賽,開始了。
敏捷的移步,揮拍,看着綠色的網球不斷地在空中飛度,一來一回的非常精彩。而彼此鋒芒的眼神,那遺失了很久的眼神終於在此刻回來了。兩個同樣桀驁的人,再次相互碰撞在了一起,就和當初第一次遇見的時候一樣。
也許,在這場比賽裡,誰都不會是贏家。
宛若,這場人生……
“你贏了。”翰打球出界,爲這個比賽畫上了句號。他一身的臭汗,拿着網球拍走到了一邊喝水。他變了麼?是的,以前的他絕對不會輕易說那三個字。是我改變了他麼?還是我殺死了以前的他?
突然,“啪嗒”一聲,一個七八歲的孩子不小心摔了一跤。翰見了,馬上把他扶了起來。可是,當那個孩子看到他剛拼裝好的汽車給摔壞的時候,頓時哇哇大哭了起來。那個拼裝玩具是類似樂高那種益智類的積木,他應該是化了很大功夫去拼的。
“Don'tcry,Ihelpedyoupackup。”翰摸了摸那張胖嘟嘟臉,親切的笑着對他說。說完,他就很耐心的幫他一塊一塊的給重新拼裝了回去。
培風傻傻地站在那兒看着,他也想到了小時候他們一起玩的時候,兩人一起搶一輛軌道小汽車來玩兒。那是他們的爺爺杜海鵬新買回來的玩具,他是讓他們一起玩兒的。軌道有好幾段,車也有好幾輛,但是他們都同時喜歡那輛紅色的賽車。所以,就爭搶了起來。
他還記得,當時海鵬對他們說:“翰、宇,其實選哪輛車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看誰開的快,開的穩,知道麼?來,拿着遙控器,看爺爺是怎麼操控它們的。”
“Thankyou。”孩子很開心的對翰說了句謝謝,跑走了。
而培風的回憶也就在此刻定格了。選哪輛車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看誰開的快……這句話一直在他的腦海裡重複播放。呵呵,在冷笑一聲後,他看着蔚藍就的天,暗暗自語着:爺爺,原來我現在才懂這句話的意思。不用在乎你手裡的是什麼,只要你能夠很好的駕馭它,它就會跑的很快、飛的很高。
生活是這樣、事業也是這樣……
“我想,我該走了。”翰站起身,輕輕地說了一句,便拿起網球拍往更衣室走。“翰……”培風忽然跑上去叫住了他,眼睛裡一貫的冷厲換做了那一絲溫柔。“我不知道要去哪裡,我也不知道我可以去哪裡。但是,我清楚的知道,我不會留下。那一切,都是屬於你的,我還給你。”翰默然的說着,繼續邁步。
“翰!別走!是我……”
“別說抱歉,別說對不起,你沒有錯!我來英國,只是想來祭奠一下曾經屬於我的親人。也許,在以後就不再是我的親人。”
“翰……我……”
“宇,我們都被這個包袱壓的太重太重了,我們都很累了……”
培風沒有留下他,他留不住他。陽光依舊耀眼而奪目,只是他們未來的路途,卻是那麼的漫長而孤獨……
二年後……
還是夏天,那個他離開的夏天。
翰,回來了。
再次踏上上海的土壤,心情會是怎樣?梧桐樹的葉子依舊被炎熱睏倦着,一動不動的靜止着,但是他的心不再靜止了……
淮海中路,某商務大廈。
“杜先生,您的辦公室在這裡,您看一下如果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儘管說。”一個穿西裝的男人微笑着對翰說,一臉恭敬。
“嗯,還不錯。”翰淺笑了下,示意他很滿意。
這兩年,翰一直在溫哥華,他以前讀研的地方。以他在酒店業上的造詣和才華,他很快就得到了老闆的賞識,僅僅用了一年半的時間就做到了總經理的位子。現在他們酒店在上海開設了一家超六星級的酒店,他就被調派了過來。
這裡,和兩年前一樣,什麼都沒有變。除了,御庭被人收購之後改成了另一家酒店之外,一切都一如往昔。
“杜總經理……”這時,有人敲門進來。“璟?你真快啊,我前腳剛踏進來,你後腳就到了。”翰不由得調侃他,笑了笑。他的笑容沒有以前的翰迷人了,不過卻更沉穩了,他現在的身上透露的是一份成熟男人的氣質。
“怎麼樣杜總經理,賞臉陪老朋友吃個飯吧。”璟也笑着跟他貧嘴起來。“當然沒問題了,呵呵。”說着,兩個人就一起出去了。
“你能回來,我很高興。”璟實在難以言喻心中的激動,一進電梯他就忍不住說了。“他們都好麼?”翰淡笑着問。“我想,你指的他們應該是‘艾希’吧?”璟挑着眉看他。“你還是和以前一樣,是我肚子裡的蛔蟲。”電梯門開了,翰走了出去。
“她去了藝術類的學校教孩子拉大提琴,是個大提琴老師了。”璟說着,拿出車鑰匙開門。“她一直在等你,我想你知道。”璟替翰拉開車門,轉動了下眼珠子看了看他。翰坐進車裡,沒說話。
“她拒絕了杜家一切的東西,更拒絕了我的幫助。”璟坐在駕駛座上繼續說。“你不餓麼,還不開車?”翰冷冷地說了句,繼續沉默。
車輪壓過柏油路,來到了一個學校門口。
“你不是吃飯麼?來這裡幹嘛?”翰好奇的問。“我想你一定吃不下飯,也不一定會跟我一起吃。”璟下車,幫翰拉門讓他下來。“她在二樓,現在沒課。”璟說完就坐上了車。翰很木然的看着這幢房子。
“你欠她一個婚禮,你該還給她了。”璟嘴角斜揚的笑了笑,開走了。翰看着璟的車,心裡感慨萬千。
婚禮?是的,我欠她一個婚禮。
二樓?翰在門房間問了下看門的老伯,他告訴他艾希在213房間。於是,他就上樓去了。心裡的悸動是那麼的複雜而難以道明。
“艾希,艾希我給你買了盒飯,是你最愛吃的蘿蔔牛腩。”走道上,一個男人蹭蹭蹭的跑上了樓,興沖沖的走進了一個房間,213房間。
“哦,謝謝,多少錢。”聲音,多麼熟悉的聲音。艾希,是他的艾希。兩年沒見,突然有種初見時的怦然心動。
“艾希,我買了這個星期五的話劇票,我知道你很喜歡看話劇的,我們一起去看吧。”那個男人很殷勤對艾希說,從他的眼睛可以看出來他很喜歡她。
翰已經站在這個房間的門口了,只是艾希低着頭在看資料,沒發現他。
“星期五晚上7點鐘的,我們剛好去吃個飯再去看。”男人一個勁兒的在說,自言自語的瞎起勁,艾希根本看都不看他了一眼。
“昊天,我……”艾希猛一擡頭就看到了翰的臉,她一下子就愣住了,楞住了。翰看着她,不,他是凝望着她,深情的凝望她。
心裡有千萬只小鹿在亂撞,她真的不敢相信站在門口的那個人是翰,是她等了整整兩年的翰!可是很快,她就抑制住了她滿心歡喜和激動的心,她竟然轉頭笑着對那個男人說:“好啊,先吃飯,再看話劇。”
“真的嘛艾希?你答應了?真的嘛?”從他驚訝的程度來看就知道他不知道被艾希拒絕過了多少次。所以,他顯得很興奮。
“假的,她說的是假的。”翰拉長着臉走了進來,非常傲慢的接了他的話。“你……你是誰?”那個男人馬上皺着眉頭問。“我是她等了兩年的人,她也是我想了兩年的人……”翰盯看着艾希,輕輕地說了這麼一句話。
話一出口,艾希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眼淚頓時充斥眼眶。她不停地擦拭、擦拭,可是淚水卻不停地流下、流下。
那個男人當即傻眼了,也明白了,他馬上臉色難看的走出了這個房間。
“艾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