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芳菲的聲音在蒼穹塔的底層淒厲的迴盪着，並伴着某種讓人毛骨悚然的低笑。
仙悠戰慄着不吱聲，聽着她的話，某種恐懼在眼中蔓延着。
慕凌波擡眼望着那個方向，甚至不需要去想爲什麼墨九翎的妹妹現在會變得這麼瘋狂，只需看一眼她像爬出的腐屍一般的身體就知道。
雍息說自己爲了斗轉星移之術經歷了難以想象的非人折磨，那麼身爲宿體的墨芳菲所受的折磨絕不會比雍息少。曾經的皇族少女從雲端跌落到這個地步，終年在暗無天日之中被當做宿體，心中想必已經積累了無數的怨恨。
“想救他？”
墨芳菲見仙悠並不再說話，陡然轉向慕凌波這個陌生人，怨毒的目光下帶着奇怪的打量。
“他死不了，但也好不了！”
慕凌波雖不知道墨芳菲對他做了什麼，但她聽到玄夜那個微不可聞的氣息正在緩慢的轉向平穩，也放心了許多。
“我能理解你這些年的怨恨，這種折磨足夠從心理上摧毀一個人。但你若是要恨，最應該恨的不是他們吧。”她不急不緩答道。
墨芳菲嗤的一笑，“你想幫他們開脫？你又是什麼人？”
“要殺你的是雍息，當初站出來的也是你自己，等到最後落入雍息手中，他們又能做什麼？你爲了你哥哥能不顧生死，難道希望他們爲了救你而讓已經所做的一切都白費麼？你一開始，就不應該自己站出來演那一齣戲。”
這些話不過是些無用的安慰，雍息既然要得到武神血脈，墨芳菲是必然要犧牲的，就算當時她沒有站出來，雍息一樣會想其他方法讓她從聖臨城所有的視線中消失。
也許當年唯一的方法就是墨九翎將她一起帶走，但紅蓮水獄都是雍息的計劃之一，這一步自然也不可能。更何況，墨九翎很清楚紅蓮水獄是什麼地方，也不會願意帶妹妹去受罪。
墨芳菲看着她的目光尤其的嘲諷，“你到底是誰啊，竟然知道這麼多？”
慕凌波蹙了蹙眉，這個時候沒有太多時間跟她去糾纏過去，墨芳菲這麼強對過去的怨恨，想發泄的一定太多。
但是他們還在蒼穹塔中，雍息既然能計劃那麼多，誰知道這塔中還有什麼問題。
現在只能先讓這三人保命然後帶出去，再跟墨九翎合計一下出塔，到了外面有麒麟有銀海冰龍，還會有自己人，方纔能安然定奪下一步。
再看向那個明顯精神有些時常的墨芳菲，她不能就這麼出現在墨九翎面前！
神宗既然讓她在這裡殺玄夜，一定是暗中教唆了一些事，如果還沒有查清楚就讓她告訴墨九翎，很難說會產生什麼後果。
現代對於情緒激烈的人用鎮定劑，也許現在最好的做法就是讓她暫時暈過去，等到平靜的時候再做打算。
“你爲什麼不說……”墨芳菲聲音逐漸虛弱，似乎已經快沒有力量支撐。
慕凌波眉頭一緊，她既然跟雍息命脈相連，難道雍息又在做什麼？
當即她一道輕煙飛去，墨芳菲徹底安靜了下來。
“不……”玄夜斷斷續續的微弱聲音傳來，“不……不能……殺她……”
慕凌波鬆了口氣道，“你可算醒了。放心我沒殺她，殺了她等於殺雍息，雍息現在還不能死。更何況她是墨九翎的妹妹，我只會想辦法救她。”
玄夜沒有力氣說話，但放心點了頭。白得嚇人的臉上沾染了許多污血。在這種時候，他那雙妖異無比的琉璃眼瞳，便顯得十分驚悚。
“省着點力氣，我這丹藥可是相當珍貴，慢慢來恢復是最好，不然太浪費了。”
她苦惱看着這三人，只有先將這兩個人依次移到仙悠的位置，再帶他們一起用空間之術回到蒼穹塔的議事廳。
“玄夜真的會沒事？”仙悠看着玄夜，已經被嚇得臉色同樣慘白一片，“芳菲從前最是……她怎麼會連玄夜都不放過。”
“這個時候不要想這些了，我們先想辦法出去。”慕凌波說道，又看了一眼墨芳菲，“不過想讓她恢復過來，應該不是一時半刻的事了。最喃難的是心理上。”
回到一樓議事廳，依然還是跟剛纔一樣。
蒼穹塔完全阻隔了外界，讓人連時間的流失都感覺不到。
“你們暫時休息一下，仙悠你照看一下玄夜。這個丹藥我也是第一次煉，材料太過珍貴，試藥的機會都沒有，我也不知道會出什麼狀況。我先上去，看他可有問出出塔的方法。”
仙悠點了點頭，等到慕凌波離開後，才目光復雜而膽顫的看向墨芳菲。
……
……
“芳菲如何了？”
慕凌波遲疑一刻，“性命無憂。只是，經過這麼多年，不會是你記憶中的妹妹。”
墨九翎看似神色沒有太大的波動，盯着雍息的眼神卻令人膽寒，片刻才又開口，“玄夜呢？”
“好消息是還活着，壞消息是，也只能說他是還活着。我給了他一顆還魂丹，但他還有無數的外傷，以他的傷勢，完全恢復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墨九翎聽後有些沉默。
慕凌波看了看他，“他交代瞭如何從蒼穹塔出去麼？”
墨九翎眼睛一刻不離盯着雍息，嘴裡淡淡答道，“如果他沒有說錯的話，破曉之後只要用強大的力量便可打開結界。”
她懷疑的目光盯着雍息，“他這麼狡猾，能相信麼？”
一直閉目沉默，看似在打坐休息的雍息睜開了眼睛，不急不緩道，“不相信的話，你們可以跟我一道繼續留在這裡。”
墨九翎冷聲道，“轉移紅蓮水獄的力量絕非小事，神宗的能力撐不了那麼久，只能姑且信他一次。”
她點頭道，“現在應當已經快到破曉，我剛纔將他們帶到議事廳中，仙悠也受了重傷。而這個傢伙，現在只能你一步不離盯着，等出塔後，再找紫帝討幾個囚禁人的暗器來，否則真令人不放心。”
“姑娘我拜你所賜，沒有力量盡失，但殘留的那一點無法與你們抗衡。”
“閉嘴吧。”
這傢伙可不是一個靠着力量得到今天一切的人，讓人如何不防。
“我們先離開這裡。”
慕凌波頓了頓，“墨芳菲的情緒有些激動，所以我對她先用了迷煙，擔心她再度傷了玄夜與仙悠。等到我們出去後，她應當就能醒。”
議事廳仍然寂靜，三個人相隔不遠，唯有仙悠此刻最爲清醒。
她用盡力氣靠着牆坐起身，看着十分纖弱。
屏着呼吸，她神色艱難卻帶着某種決斷，手指悄無聲息在玄夜身上劃過一道幻光，半清醒的玄夜徹底昏睡過去。
仙悠眼睛一直盯着墨芳菲，膽怯，恐懼，還有些許難過與無奈，但最終某種情緒讓她下了決心，顫抖着朝她伸出手。
猶豫不決令她動作十分緩慢，幾度無法下手。
最終那蒼白修長的手指落在了墨芳菲手腕處，脈搏上方，指尖閃耀着淡淡紅光。
“對不起……對不起……”口中無聲念着，輕顫飄渺，那雙美麗的綠眸也跟着滴下淚來。
只要她的幻力一動，此刻無力反抗的墨芳菲便能立刻無聲無息死去。
仙悠顫抖咬着脣令自己冷靜，心一狠，手指便按了下去，紅色的幻光立刻隨着流動進墨芳菲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