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體會到這種氣息正常流通的舒暢感，沁人心脾的涼風都彷彿能隨着呼吸貫穿全身。
不用再每一次動用劍氣都小心謹慎，不用再費盡艱難壓制毒性。
她閉着眼，感覺到自己更加敏銳的六識。
從山谷間盪漾而過的涼風，拂動樹葉的微動，甚至草叢中的鳴蟲與樹梢的飛鳥，一切清晰可聞，就像一個全新的世界展現在眼前。
這種感覺的奇妙，令人有種難耐的激動。
“昨夜你已經藉着靈力衝破了劍神之位。”聲音從背後緩緩傳來，“雖然應該說一聲恭喜，可你的所得遠不止於此，我還是先存着。”
慕凌波站在懸崖邊，那種六識清明的欣喜感甚至讓她有種想要跳入深淵翱翔在天際的衝動。
“劍聖？”她轉過頭來，笑得如此輕鬆自然，令人挪不開雙目，“不，不！只是晉升劍聖，怎麼會讓我有這麼大的變化？”
“變化？”墨九翎愣了一瞬。
慕凌波張開雙臂，衣衫飄蕩在晨風之中，“沒錯，雖然這種不用控制毒的久違輕鬆感很強烈，但還有更多的改變，我確定！”
他託着下巴沉吟一刻，“劍位確實還未突破，因爲靈珠的靈力不是一時半刻就能被你丹田全數吸收。非要說改變的話……莫非是久未沾甘露之後的幸福感？”
她笑臉瞬間僵化。
隨即感受到背後環抱而來的手臂，以及縈繞在耳畔的溫熱氣息，“這樣的話，習慣就好。”
慕凌波翻了個白眼，努力用腦袋網上一頂，措不及防磕在他下巴上，“我說的是我的六識好麼！”
墨九翎鬆開了一隻手，摸了摸並不是很痛的下巴，“六識上了一個新的臺階麼？”
六識，分爲眼識，耳識，鼻識，舌識，身識，意識。
慕凌波尚處在激動之中，“沒錯，我覺得自己所能感知的範圍不止擴大了，而且更加細微。”
“那我吻你的時候是不是感覺也更加強烈？”
“你的下巴想脫臼麼？”
墨九翎噙着邪魅浪蕩的笑，神色又回到了他不可一世的自負，“舌識也是六識的一種，我又沒有說錯。對了，還有身識……”
“噓……”原本滿臉黑線的慕凌波，忽然擡起手捂住他的嘴，“好像有人。”
墨九翎這才一驚，戒備的掃了一眼四周，“應該……不會是有人看了一晚吧。”
若說其他地方，他一整夜身旁有人都不知道，一定不相信。
可這裡是幻仙谷，幻仙五帝各有神通，即便是他也沒有那種萬物掌控之中的自信。
“不在附近，但也不算太遠。”慕凌波凝神細聽，“氣息太微弱了，時有時無。”
墨九翎環視一圈，“這地方應該不會有外人，你緊張什麼。”
慕凌波懶得回答這個問題，就算這裡沒有外人，但總歸不想讓人看到昨天晚上的事情。
“你不知道是誰的氣息？”
慕凌波想了片刻，“不是我認得的任何一個。”
墨九翎想起昨天紫帝的話，“流曄。”
“流什麼？”
“你們閉關中的赤帝。”
她思忖了一會兒，喃喃道，“那我就不確定了，只不過我從來沒有察覺過老大的氣息，所以確定不了。但老大在這裡閉關的話，應該沒有別人了。”
墨九翎重新摟上她的肩膀，“赤帝曾是修羅神殿的流曄神宗，以他的修爲，就連我都察覺不到氣息。你六識的變化不是因爲劍位的提升，而是你血脈被重新打開了。鬼族的六識，原本就比人族更加敏銳。”
二人走在山間，慕凌波根據氣息尋找赤帝閉關所在，而墨九翎則將紫帝昨夜告知的一切悉數說給慕凌波聽。
“這麼說其實我是鬼族？”慕凌波長嘆了一聲。
果真命中註定要跟聖臨城死磕。
不止是墨九翎與慕小寶，就連她自己都像是被開了個大大的玩笑似的。
“鬼族與人族還是略有差異，你血脈重啓之後，若是碰上有修爲的人，再掩蓋不住了。”墨九翎漫不經心地說，不過很快嘴角勾起一抹輕狂的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也沒什麼可怕的。你在幻仙谷將靈力全數吸收後，除了聖臨城那些老傢伙，也沒有什麼可擔心的。”
“不能冒險。我絕不會拿小寶的安全冒險。一旦被聖臨城察覺，怕是遲早會驚動他們。”
“那你如何打算？”
慕凌波笑中一絲堅定的狠意，“別忘了我還有個大麻煩。在解決這個大麻煩之前，加入一個聖臨城就不是好玩兒的了。我沒必要現在就跟聖臨城死磕到底，我又不蠢！”
墨九翎眸子眯出危險的光，“天蛛樓啊……確實是個不得不除掉的眼中釘。”
“有人給我下蠱毒，那就表明有人知道我的真實身份。現在想來，我孃的身上應該也藏着許多秘密。”她邊想邊說。
“小心。”墨九翎驀地抓住了她的手腕，眼睛盯着地上的那一道地縫。
“什麼東西？”慕凌波蹲下身，竟發現那道薄薄的地縫深不見底，可見一定是故意爲之的某個屏障。
她想了想，從地上撿了一塊石頭往那邊一扔。
石頭在地縫的上空無聲而碎，連粉末都沒有留下。
墨九翎沿着地縫走了會兒，“看來，是進不去了。流曄神宗消失多年，威懾力依然不減啊。”
慕凌波望着前方，巨石與樹林遮住了大部分視線，“那就算了吧，老大出關再見他不遲。這幻仙谷中原來這麼多聖臨城的餘孽……”
“用餘孽這個詞，真的好麼？”
“隨便啦，他們不會在意的……”
二人的身影逐漸遠去，走向了下山的路。
而云峰之巔的蓮臺上，長袍之下的身影仍然挺拔如鬆。只是微風浮動之時，揚起的青絲夾雜着華髮。那是耗損過度的徵兆。
緩緩睜開的孤冷眸光似是淡了些，視線越過綿延的羣山，在天際的邊緣，只見一輪紅日已冒出了頭。
雲霧在萬丈朝霞之中翻滾着，霞光四散如煙。
萬物復甦的光芒卻彷彿令那個身影顯得更寂寥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