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怕

冰島,不是一個島嶼,而是一個國家。

層層冰雪覆蓋之下,卻有着火山岩漿的奔騰,近三百座火山坐落在這個島國之下,林嘯聽到的時候都吃了一驚,活火熔城這個詞,恐怕就是爲這個國家貼身設計的。

隨着小型火山在荒無人煙的地方爆發,偶爾能看到落霞與海鸚齊飛,赤火共極光一色的罕見奇景。

三月初的冰島,地面上沒有雪,全是冰層,實際上,不管哪個季節,都能在四周高大的山脈上找到厚厚的積雪。

一座座漂浮的冰山,千姿百態,存在於飄零着浮冰的海面上,湛藍的海水在人的視線盡頭與天際相接,融爲一體。地廣人稀的大島上,放眼看去行人並不多,哪怕這是一個國家。

“呼。”下了飛機,林嘯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空氣,清新的空氣中,彷彿帶着冰塊那種剔透的味道。

“空氣比中國,日本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他感慨地笑道。

“是的,等我老了,就在這裡買棟房子,太適合養老了。”旁邊“曾經的拳王”威廉露出一個誇張的笑容“不過,恐怕很貴吧?”

林嘯暗笑了一聲,要不了幾年,09年那場可怕的經濟大蕭條將會席捲全球,冰島這樣一個國家,居然宣告破產。

他拍了拍威廉的肩膀“狼人兄弟,只需要在09年之前存夠就可以了。”

“哈哈。你也知道威廉是狼人的名字?”

除了新鮮,第二個感覺就是——冷!

四周都是冰山,不冷纔怪。

就在林嘯打算再加件衣服的時候,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披着厚厚的駝絨大衣,從飛機上走了下來。

金色的眉毛,金色的頭髮,海水一樣蔚藍的眼睛,深邃的輪廓,走在街上,足以引起女性的注目。

他從林嘯身邊經過,眼睛都沒有看一下,直行而去。

“克里斯蒂安.貝爾。”威廉吹了聲口哨,眼神飄向林嘯“林,他好像並不喜歡你。”

林嘯無所謂地攤了攤手。

沒有人可以做到人見人愛花見花開,他做好自己就夠了。

他也非常明白,貝爾爲什麼不喜歡他。

從童星開始演出的貝爾,履歷不可謂不豐厚,更是出演了斯皮爾伯格的大作“太陽帝國。”他有足夠的資本。自己的導師本來以爲是連姆尼森,結果竟然是一個比自己還小几歲的年輕人!

從選定角色的開始,就註定了貝爾不會喜歡這個比自己小七歲的人。

美國人的不喜歡是選擇不理睬,或者直言不諱“我不喜歡你。”而中國是再怎麼也要維持表面上的關係,這是思維的不同。

“對了,什麼時候開機儀式?”林嘯把腦海中紛亂的思緒拋到一邊,問道。

“開機儀式?”威廉想了想“確切地說,好萊塢的開機儀式就是在酒店裡倒上一座香檳塔,但是諾蘭導演並沒有這麼做,一般來說,這部片子就沒有開機儀式了。”

一億兩千萬的片子不舉行開機儀式?林嘯笑了笑,還真是各國有各國風情。

“聽說亞太地區開機儀式都很隆重?別擔心,這邊的慶功禮會隆重地讓你嚇一跳——如果這部片子能大紅的話。走吧,未來的大明星。”威廉調侃着,自從林嘯露了一手之後,他和對方的關係尤其地好,此刻更是幫林嘯拿了一個包,先行一步。

走出機場,幾輛麪包車把衆人拉向片場。

林嘯也頗爲期待,前一世名聲大噪的俠影之謎,那座雪山之間的閣樓,到底是如何找到的。

開了足足兩個多小時,他終於來到了自己想看的地方。

不過,這一次不僅是他,所有藝人都愣住了。

車開過一個小鎮,說是小鎮,人口和中國人數多的村都沒什麼區別,而繼續拐進了層層雪山之間,而他們下車看到的,竟然是一個一層已經搭建好,二層還沒有搭建完的幾百平米閣樓!

“MYGOD……”前方的貝爾驚訝地取掉了太陽鏡,目不轉睛地看着那棟褐黃色木料,正在做着翻舊工作的閣樓,嘴裡難以置信地喃喃說道“上帝……竟然是全部重新做的閣樓!就爲了在這個景點拍攝……”

“NO,並不是全部重做。”他剛說完,一個渾厚的男中音就響了起來“這棟閣樓,原本是某個修道院,不過年久失修,上面損毀了不少,而且並沒有二層,我們只是在第一層的基礎上再加蓋一層,順便改動一下內部構造而已。”

諾蘭耳朵上夾着一支筆,手裡拿着一個本子,帶着一絲笑容走了過來。

“怎麼樣?”他笑着問衆人。

“非常棒。”林嘯感慨地說。

這個閣樓,坐落於羣山之間,說是羣山也不恰當,周圍的雪山隔得非常遙遠,在閣樓之上,放眼望去彷彿整個人都處於一個一望無垠的冰雪之界,真正應了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這句話。

頗有一種指環王三點燃烽火臺時候的感覺。

他心中不免對諾蘭生出了敬意,光是找到這個景,就不知道花費了多少功夫,他不愛用電腦合成的做法,這一棟閣樓就說明了一切。

同時也證明了一件事,在他手底下拍戲,絕對不是容易的事。

“OK!”諾蘭拍了拍手,忙碌的衆人都停了下來“給大家一天時間適應,後天正式開拍。氣候,食物,等大家進入自己的宿舍——噢,就是旁邊那一排板房之後,會有專人向各位說明。”

“這部戲,我只有一個要求,EVERYONE,每一個人,都必須盡全力!大家既然選擇了我,是我的榮幸,但是做出了這個選擇,就必須聽我的調配。我不希望在拍片時聽到有人說NO,就算是懸崖,也得跳下去——當然,這只是個不存在的假設。”

“好了,大家各忙各的去。”

說完,他朝林嘯和貝爾招了招手“先生們,這裡就是你們要度過大約一個月或者幾十天的地方,所以,我帶你們去了解一下。”

就在這時,渡邊謙也終於到了場,他明顯不適應這邊的氣候,或者說,這裡的氣候引起了他的沉痾,諾蘭關切地說“渡邊先生就不用去了,我帶林和克里斯蒂安參觀一下就可以了。”

渡邊謙點了點頭,對着林嘯微微一笑,也對着貝爾笑了笑,禮貌地在助理的攙扶下走向了宿舍。

諾蘭帶着林嘯和貝爾,彷彿閒庭信步,一路走出了營房。這才笑着說“不同的風貌,不同的人生,這正是拍電影最奇妙的地方,我堅信如此。林,你覺得這裡如何?”

“很有異國風貌。”林嘯笑道“不知道湖面下能不能釣上魚來。”

“你怎麼知道有湖?”諾蘭吃了一驚,四顧看了看“這裡只有山吧?”

林嘯尷尬地笑了,確實有湖,上一世的俠影之謎,也是在這裡拍攝,沒想到,他一個說漏嘴,就被諾蘭抓到了。

“猜的。”他笑着說。

顯然,諾蘭接受了這個解釋,他的手從旁邊一塊積雪的岩石上劃過,潦草地寫上了“NOLAN”幾個英文,忽然笑着說“你們看四面的山,人在其中是不是顯得特別渺小?”

兩人環顧了一圈,點了點頭。

諾蘭嘆了口氣“我在這種場景中,總是感覺我是那樣的微不足道。”

“甚至,會有些害怕。”他呼出一口白氣“你們呢?”

林嘯沒什麼感覺,他並沒有恐高症,聳了聳肩“我沒問題,這是大小的對比,很容易讓人產生敬畏之心。”

“敬畏之心?”諾蘭想了一會兒“雖然我不是非常明白,不過我想我能懂這個詞的意思。”

“我也沒什麼問題。”貝爾第一次在林嘯面前開了口,他的聲音是屬於中年男子特有的聲線“諾蘭導演,不用擔心我。”

諾蘭已經帶着兩人越走越遠,營房只能看到一個不大的影子,他說笑着,帶着林嘯兩人走到前方一處斷崖邊,在距離斷崖還有二十多米的地方停了下來。

風“嗚嗚”地從崖邊的亂石裡吹了過來,吹亂了三人的頭髮,讓人彷彿產生一種前面就是惡魔之口的感覺。

而這裡,是一個很明顯的斜坡,再往前十多米,地勢陡然就以一個六十度的角度滑了下去。

“大自然的奇蹟。”諾蘭看着斜坡喃喃說道“有時候我都在想,底下到底是什麼。”

林嘯笑了“導演怎麼不去看看?”

“我怕。”諾蘭毫不掩飾“這種地方,想到就讓人害怕。我很好奇,卻從沒看過。雖然我知道,從旁邊的岩石後面就能看到,而且絕對滑不下去,但是我也很害怕。”

“三個人,我拉着你,沒事的。”林嘯笑着說“咱們看看去?”

諾蘭在風中吹了足足有五秒,才點了點頭。

三個人來到了亂石邊上,亂石塊很大,堆滿了雪,而且高度足足到他們胸口,就算再怎麼白癡,也不可能掉下去。

這種環境中,忽然升起的那種雄偉的大自然的感覺,居然讓三人手都挽着對方的肩膀,伸脖子往下看。

下面,什麼都沒有。

一片銀白,根本都看不清楚。

看不清多深,看不清多遠,看不清任何物體。

任何東西丟下去,他們都相信沒有一絲聲音。

包括人。

“呼。”諾蘭舒了一口氣“我本來以爲下面是龍巢,看樣子並沒有龍飛出來。這樣我就放心了。”

他背靠着石塊坐了下來,點燃了一根菸,看着菸頭,忽然笑了。

“知道我爲什麼會怕嗎?”

“因爲,有一場戲,你們要從這裡摔下去。”

“只有一條細細的威亞吊着,從剛纔我們看到的斜坡上一路滾下去,就像雪球一樣。”

“現在,我不怕了。”

今晚有點事情,只有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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