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遠在哪裡?
深遠在選擇!
之前說了,文學論道也就是辯論,往往論題本身是沒有對錯和高低之分,不然就是僞論題,根本沒有論道的必要。
但梅雪之爭,在於教授看來,其實就是一個僞論題。
選雪的人,必勝!
因爲梅與雪,本身就有高低之分。
一個是天地之作,因爲大道本無情,所以非小我,是大我。
而另一個則是小我生命,是植物,是草芥!
詠梅自然不如詠雪。
而如果許遠選擇詠雪的話,哪怕文采再華麗,立意也落了俗套,因爲於教授先選了這個論點。
文學一道,對跟風歷來嗤之以鼻,更別說抄襲了。
許遠要是詠雪,輸的只會更慘,而且剛好印證了最開始於教授對許遠的猜測,抄襲、學術不端!
圈圈圓圓圈圈,走走停停還是會回到起點,環環相扣。
這就是於教授的水平。
說真的,確實不低!
“這一題,你如果答不上來的話,那我就不客……”於教授的話說了一半便被許遠打斷了。
許遠開口道:“梅雪爭春未肯降,騷人擱筆費評章!”
此言一出,曾老眼前一亮。
“好!”
曾老拍手稱讚。
於教授面色陰沉。
曾老和他,確實不怎麼對頭。因爲於教授的靠山,是院長。包括這一次的副系主任,也是搶了曾老門生的位置。
比起其他行業以利益爲中心的現象,文學更分派系,相互傾軋也更加嚴重。
但不得不說,許遠這兩句詩,確實有水平。
寥寥十四個字,就把古今往來關於梅雪的爭論概括的明明白白。
總結能力很強。
文學素養也不低。
但,總結其實是相對容易的。
真要給梅雪排個高低,纔是真的難。
所以,這首詩前面兩句雖然驚豔,但和這次論道的勝負無關。
簡而言之,有才華是真的,但該輸還得輸。
“梅須遜雪三分白!”
許遠繼續開口。
全場嘆氣。
果然,詩真的是好詩!
但正因如此,才愈發可惜。
如果許遠先開口,贏的就是他。
但現在,許遠在於教授之後,所以他只能輸。
同樣詠雪,先者爲勝。
難怪於教授要搶先,好不要臉!
“雪卻輸梅……”
“胡說八道!”於教授打斷了許遠,“雪能輸給梅什麼?簡直瞎說!狗屁不通!”
其餘學生和老師雖然沒有這麼激動,但確實有點不認可。
許遠這是強行梅勝雪?
雪怎麼會輸給梅什麼?
一個是小生命,一個是大氣象,差了何止千萬籌?
“許遠急了!”
“嗯,詩是好詩,看得出來,許遠的文學素養其實很不錯的。”
“對啊,但這次論道他是輸了。”
“嗯,論題本身有問題,於教授勝之不武。”
“兄逮們,你們不是許遠的粉絲吧?我是,據我所知,許遠沒輸過……無論什麼……”
“額……身爲一個青華學子,請你不要變成腦殘粉,會拉低我們的口碑的。”
“我說真的,不信你們看,不是還有三個字嗎?”
“三個字也想翻盤?也太瞧不起於教授了吧?要是許遠能贏,我直播切雕!”
“靠,居然是你?”
大家議論紛紛,最後,許遠終於在於教授輕蔑的笑容下說出了最後三個字:“雪卻輸梅……一段香!”
於教授一愣。
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香!
居然是香!
於教授連連後退,不斷的搖頭,口中喃喃:“香,怎麼會是香……不,香又如何,香……香!爲什麼是香!”
於教授聲音越來越大,最後儼然失態。
文化人,巧舌如簧,有一萬種開脫和解釋,因爲文無第一。
但文化人,又是最騙不了自己的那羣人。
所有這個行當的畫家也好、詞曲作家也罷、攝影師也好等等,只要是從事創作行業和藝術行業的人,都有這個特點。
他們,騙不了自己。
不如,就是不如。
即便別人說差不多,但他們自己知道,自己就是比不上有些人!
“啊!”
於教授雖然是網紅,雖然愛錢,看中經濟效益,但他終究是個文化人。
他知道,自己輸了!
許遠的論點,古往今來獨一份!
他居然把這個論題掰了回來,在他口中,梅雖然未必一定勝雪,但已經不遜色於雪了。我少了你的天地道理,但卻比擬多了一絲煙火氣息。
雪在天上,梅在人間!
這種成就,遠比一時的爭論更加重要。
最直觀的體現,就是許遠給漢語言文學專業的學生們提供了一個新的思考方向,因此將會產生幾十上百篇論文,一定程度上推動古漢語文學的研究。
這不是一時的勝負能媲美的。
於教授,一敗塗地!
於教授一時不察,腳下一軟,跌倒在地。
他坐在講臺上,眼中失神,失魂落魄。
“不愧是感動華國十大人物。”曾老鼓起了掌,走上了講臺,主持大局。
有的文化人不太習慣大場面,但有些人則淡然的能夠適應任何場面,曾老就是後者。在他的主持下,這一場演講無比順利。
也從一開始的許遠和孟筱萱的交流,變成了他們三人之間的交流。
大師一出馬,立即多了很多新穎的東西,讓學生們受益匪淺。
不管是曾老的學識,還是許遠的角度,亦或者是孟筱萱的新時代獨立精神,都可圈可點。
臨到結束,曾老突發感慨:“我們搞文學的,是需要在方法上進行一些革新。但根源還是在思想上,不能本末倒置,以法亂真!有些看似有趣味性的方式,實則已經拋棄了教書育人的內核,我是不看好的。”
“我一輩子編纂和修訂了那麼多古書,有時候越看,越覺得古人之偉大。不是說他們有多麼了不起,而是他們中有那麼多人能夠爲了文學爲了教化而付出一生的努力,不求回報。”
“每每想到此事,我心中都愧疚萬分。我輩同道,都應該以此爲目標而努力啊。”
曾老是在自勉,也是在敲打其他教授、老師。
這幾年,高校學術氛圍濃厚的背後,是商業氣息的加重,更是金錢對高等教育的腐蝕,是要不得的。
這一點,從前幾年各個科目的收分線就可以略窺一二。金融、經濟、貿易、財經、會計等專業收分線飛速飆升,其他正兒八經的基礎科學、現代科學、高精尖行業的支撐學科等等收分線反而不得不降低。
這一切,很大程度上都是錢本位導致的。
不是說不好,而是人才不能都往錢眼裡面鑽,這個社會,也需要一些真心做研究的人才行。
這種話,曾老平時找不到機會說。
趁着今天這個場合說出口,雖然會引起軒然大波,但總好過於無動於衷。
他抨擊的,就是於教授這一類方法派。
方法無錯,但因爲方法而丟了教育的內核,這種人教出來的能是什麼好學生嗎?
見仁見智吧。
這些話,別人也沒有立場說。
但曾老有,因爲他這一生,確實是爲了祖國的教育鞠躬盡瘁,不求回報。
許遠敬重這種有自我堅持的人,開口道:“曾老之才,曾老之德,許某唯有敬佩。其實任何時代都不乏曾老口中說的那些先輩。爲天地立心,爲生民立命,爲往聖繼絕學,爲萬世開太平!”
“我以爲,曾老也是這般人物!”
許遠四句話,振聾發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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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
全場爲之一怔。
很多都準備散場的同學齊刷刷的停止了自己的動作,然後看向了許遠。
包括曾老,同樣無比震驚的看着許遠。
許遠剛纔,說了什麼?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