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劍雲馬上回過神來,警覺立生,運氣戒備,揚聲道:“誰?”四面卻悄無聲響,凌劍雲道:“是哪位前輩指點,晚輩受教,還請前輩現身一見。”
四周仍是靜寂,凌劍雲沉住氣等着。
“哈哈,受教?你真明白我教你什麼了嗎?”語聲忽又響起。
凌劍雲回頭一瞧,只見一個五、六十歲的蓬頭老兒,腰間懸着一個特大的酒葫蘆,坐在樹枝上,身子隨着樹枝上下蕩着。
凌劍雲心中暗暗吃驚,他是識貨的人,知道這是一種多巧妙的輕功,同時也認出了,這個老頭兒正是昨天在騰龍谷中,連番譏刺虯龍幫中人的那個神秘的老人。
但這老頭兒的一句話,卻問得凌劍雲摸不着頭腦:“什麼?”
老頭兒卻又不說話了,舉起酒葫蘆,又自顧自地仰頭灌了一大口酒,半晌才突然又開口道:“昨天,你找到了失散十幾年的生身父親了,是麼?”
他突然問這麼一句,凌劍雲愣了半晌,臉上的神情忽然變得有些複雜,還沒開口,那老兒又已接口道:“失散了這麼多年的親人還能重逢,本來是件值得高興地事,但我看你的臉色卻似是沉重得很啊。”
凌劍雲張了張嘴,還沒說話,那老兒又搶着開口了:“因爲這件事帶給你的,不但是失散多年的親人,還有一個你本不願揹負,卻已無法再推掉的一個沉重的大包袱。”
凌劍雲這回卻閉上了嘴,不再試圖說話了,他心裡在想什麼,這老頭兒似乎已瞭如指掌了,何況自己不知道爲什麼,也不願搶話說。果然,那老頭兒又道:“身爲人子,不能不從父之命,可是,你又不願與天下武林中人爲敵,這就讓你左右爲難了,是麼?”那老兒盯着凌劍雲。
但凌劍雲只是靜靜站着,沒有說話。
那老兒等了半晌,似有些不耐,道:“爲什麼不說話?你心裡到底有什麼打算,儘管說出來……最多我不再搶你話說就是了。”
凌劍雲啞然失笑,但眼神卻又鄭重起來,道:“不錯,晚輩心中所想,都被前輩猜中了。家師遣晚輩下山之前,便已諄諄教導,決不可仗着利劍濫傷無辜,爲非作歹,不能辱沒了我手中之劍,可是……”他苦笑一聲,“現在我的親人卻告訴我,天下各門各派中人都跟我的家仇脫不了關係,我總有一天要爲報家仇而與天下武林中人作對……若教我師父得知,說不定他老人家會氣得將我逐出師門吧……”
那老兒深深地看了凌劍雲一眼,忽然開口道:“聽說此刻各門派爲了幾個神智不清的人正忙得焦頭爛額,你……走的這個方向,難道是想去救人嗎?”
凌劍雲心中一震,望着那老兒。但見那老兒的臉雖被亂髮大半遮住,看不清容貌,但凌劍雲卻不自己生出一種親切之感,忍不住坦誠言道:“實不相瞞,晚輩的確是有此想……只是,晚輩也忍不住擔心……”
那老兒忽然大喝一聲:“你這小子,怎麼如此舉棋不定!不過是碰到了稍有些棘手的事,就變得這麼神智不清了,真該好好教訓一下!”話才說完,忽然騰身而起,以不可思議的高妙身法直掠過來,伸掌擊向凌劍雲頭頂“百會穴”。凌劍雲剛一驚,那老兒已到了他頭頂,根本不及閃避,那老兒手掌已擊中他頂門!
但凌劍雲仍然好好地站着,臉上頗有訝色。原來那老兒竟只是輕輕一掌擊下,且掌勢極巧極妙,凌劍雲只是微一眩暈,很快又神智清明,只聽那老兒哈哈一笑:“明白了嗎?”凌劍雲一怔,根本就弄不明白。
但沒等他弄明白,那老兒就又哈哈笑着,騰身向遠處掠去,只聽他的聲音遠遠傳來:“小子,你覺得怎麼做是對的,就儘管按你的意思去做吧。不必顧忌上官弧那老傢伙,反正江湖中對他的評價也不怎麼高……”
“前輩!”凌劍雲剛喊了一聲,那老兒已走得人影都看不見了,他只好停下腳步,滿心困惑。
“來者何人,請先通名。”一個莊院門口,站着兩個身着褐色僧袍的和尚,看見一個正向莊院走來的白衣少年,神情一凜,雙雙攔在門口問道。
白衣少年頓住腳步,抱拳一揖道:“在下凌劍雲,有事想求見貴寺的‘覺元’大師。”
聽到“凌劍雲”之名,兩個僧人不免愣了一下,其中一個很快打量了凌劍雲一眼,才抱拳道:“原來是凌少俠大駕光臨,還請稍候,待貧僧去告知‘覺元’師兄。”
凌劍雲回禮道:“有勞!”
等了片刻,那僧人匆匆而回,道:“凌少俠,‘覺元’師兄有請!”
凌劍雲跟着那僧人,行入了莊院花廳中。一進花廳,凌劍雲忍不住眉頭一皺,原來這本來就不大的花廳竟擠滿了人,赫然正是各大門派中曾遭俘虜的人,瞧他們的行徑,確然很不對勁,有些是神色茫然,呆坐在椅上一動不動,有些卻狀似瘋癲,來回亂走,口中喃喃自語,各門派子弟都在忙着照顧,但偏又不知該如何照顧,各個愁容。
只見“覺元”大師迎上前來,對凌劍雲合十一禮道:“凌少俠,今日專程到此,不知有何要事嗎?”
凌劍雲還了一禮:“晚輩聽聞有幾位前輩神智尚未清醒,特來看看。”
覺元大師深深看了凌劍雲一眼,低念一聲佛號:“阿彌陀佛,難得凌少俠又如此心胸,老衲實在感佩。”
凌劍雲還沒說話,忽聽一個女音驚喜地響起:“啊?凌少俠來了,太好了!”
覺元大師與凌劍雲雙雙一怔,轉頭望去。
卻見一個綠衣人影毫無顧忌地迎了上來,凌劍雲看見她,脫口道:“宣姑娘?”原來這女子正是宣明宇之妹,宣曉思。
但見宣曉思原本愁急的臉上綻開了一縷希望,望着凌劍雲道:“凌少俠,我爹還是神智不清,連我都不認得了,你可不可以想辦法救我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