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劍雲道:“若是晚輩沒有猜錯,虯龍幫留下的出口,很可能就是方纔他們現身的那個山壁上的門戶。”
覺元大師道:“阿彌陀佛,既是如此,爲免誤傷,便請諸位稍安勿躁,設法找出那控制出口的機關。”
衆人應了一聲,振起精神,分散開來仔細搜尋。
凌劍雲雖對自己的猜測甚有把握,但他心中也很明白,憑虯龍幫的計謀,這機關必定極不好找。但他心裡雖急,面上卻沒有顯露出來,站在場中,遊目四顧。
目光無意中掃過了一個青袍人影,心中一動。只見凌元峰站在一塊巨石旁,目光直視着巨石下的一個人影,凌劍雲隨着他的目光看去,禁不住心中一震。
巨石下壓着的人,正是方纔被擊成重傷的,穆武。
磨盤大的巨石,重量怕逾千斤,穆武本已受了重傷,此刻再被巨石壓中,早已必死無疑。但見凌元峰臉上的神情竟像是複雜得很,半晌,忽然轉身,緩緩走了開去。
凌劍雲忍不住微嘆了口氣,又看了穆武的屍身一眼,便待轉過頭去。但他甫一轉頭,忽然眉頭一皺,若有所思,又轉過頭去,目光盯住了不遠處的一面銅鑼。
“那銅鑼……”凌劍雲自語道,“銅鑼一擊,山壁上的門戶立即就打開了,難道……”想着,他信步走向了銅鑼。
站在銅鑼前,凌劍雲猶豫了一下,忽然出手,一拳擊向銅鑼,銅鑼“咣”地一聲巨響。
巨大的聲響驚動了谷中所有的人,衆人的目光都轉了過來。衆人還未及開口,只見山壁上的門戶竟真的霍然洞開。
銅鑼竟真的是機關?連凌劍雲都不禁怔了怔,衆人更是驚訝地愣住了。就在衆人都怔住之際,已開啓的門戶竟又開始關上。
凌劍雲當先回過神來,心中一急,顧不得有沒有什麼危險,腳尖一點地,飛掠而上,要阻止門戶關上。
他這一急切,不覺用出全力,只見一道白影,如離弦之箭疾射而上,一眨眼間,便已接近山壁門戶。
凌劍雲飛身掠向山壁,谷中衆人目光便一直注視着他的舉動,但見凌元峰也盯着凌劍雲的身影,臉色忽然變得有些奇怪,目光冷厲而深邃。
凌劍雲飛掠之勢,迅快無比,但也是堪堪趕上,他吸一口氣,腳尖在山壁上一點,便待借力翻入山壁上門戶,忽聽耳畔一陣急劇風響,似有數件暗器凌空急向他招呼過來。
谷下衆人看得真切,不覺齊聲大譁。所幸凌劍雲雖驚不亂,右掌急拍而出,擊打山壁,已借力一翻身,凌空幾個旋轉,堪堪讓過,幾件暗器擊中山壁,轟然爆開,原來竟是幾顆雀卵大小的火雷彈!凌劍雲雖及時避開,但衣衫上卻也破了數處,所幸未傷及皮肉。
豈料凌劍雲還未來得及鬆一口氣,迎面竟又是數顆火雷彈疾飛而至,來勢更猛更急!凌劍雲身形未穩,再也無法閃避,百忙中只能一掌發出,擊落幾顆火雷彈,然而火雷彈數量太多,擊之不完,且他一掌擊出,身子頓失支撐,急往下墜。
此刻他身在半空,既不能側身讓避,也不及發掌自保,幾顆歹毒的火雷彈向他急襲而來,他竟無計可施,眼看就要傷在這歹毒的火器之下——
忽聞身邊一陣風響,凌劍雲只覺腰上被人擊了一掌,但力道柔和,身子不由自主地向旁側飛去,同時耳邊只聽得幾聲爆響,一聲悶哼,心中又是一驚。
但他一時不及回頭去瞧,借腰上那一推之力,穩住身形,同時急使“千斤墜”落回地面。
往上一瞧,見山壁上門戶經此一阻,已然重新關上。功虧一簣,凌劍雲不禁恨恨地一跺腳。
但門戶既已關上,悔之無用,恨之無益,凌劍雲收回目光,急向場中看去,但見場中衆人,都轉頭盯住了,凌元峰。
只見凌元峰站在場中,面色慘白,雙目微閉,他的幾個黑衣下屬都圍了上來,而他的青袍上,赫然幾處破損,鮮血涌出。
凌劍雲再也想不到,捨命救他的,竟是凌元峰,一時倒是怔住了。
凌元峰張開眼睛,望了凌劍雲一眼,凌劍雲心中一震,喃喃開口道:“是你救了我?”
凌元峰再看了他一眼,輕哼了一聲:“你這笨小子……”
這句“笨小子”聲音雖輕,但凌劍雲卻如遭雷擊,驚訝地睜大了眼,失聲道:“你……你,風前輩,你是風前輩……”
凌元峰嘴角微微一揚,腳下卻又不禁一個踉蹌,凌劍雲心中一震,下意識地搶過去扶住他,脫口道:“你……你爲什麼要救我,爲什麼要捨命救我?”
凌元峰嘴角沁出鮮血,盯着凌劍雲的臉看了半晌,忽然微微一笑,喃喃道:“你是我的兒子,我怎能不救你……”
場中本已靜得不聞鴉雀聲響,凌元峰話音雖微,卻是人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一時之間,衆人都是一驚。
凌劍雲更是早已驚得呆住了,愣了半晌,喃喃道:“你……你在說什麼……”
凌元峰望着凌劍雲:“你左肩上那個梅花篆的‘凌’字,就是我親手給你刺的……”
凌劍雲心中震動,下意識地伸手撫握住自己的左肩,他雖素來冷靜機智,但此刻卻呆呆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凌元峰嘴角又露出一絲苦澀的笑,目光轉向了場中各門各派武林人物處,嘴角的笑,立時不見,冷冷道:“當年一役,我凌某全家被逼上了落雁崖,諸位只爲找我凌某一人,卻害得我無辜的妻兒慘遭橫禍……總算老天有眼,給我凌家留下了一脈香菸……”言來逾是激動,眼中寒芒隱現。
衆人不禁一陣騷動,有些人臉上也已泛現出一抹愧色,覺元大師高喧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凌施主……”
猛見凌元峰身軀一陣顫動,倏然噴出一口鮮血,凌劍雲心中大震,如夢初醒,又再伸手扶住他,道:“你……”他“你”了半天,硬是擠不出一句話,只覺事情來得太突然,頭腦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出來,只能默默地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