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中的敵意更是直白,幾乎已經是認定了凌劍雲必有不可告人的隱密,凌劍雲眉頭一皺,心裡已有些不滿了,但此刻,他又不便發作,正想設法解說,卻聽凌元峰忽然哈哈大笑道:“施公明,你這話的意思,可是想說我兒有不可告人的隱密?或者是你懷疑他與虯龍幫私下往來,互有勾結,所以才能查探到虯龍幫的內部隱密?”
施公明一揚眉,凌元峰既這樣直接地說了出來,他也就乾脆直說了:“虯龍幫煞費苦心地隱起行蹤,在下的確不相信他們會輕易吐露秘密。”
凌元峰冷笑一聲,道:“可笑啊可笑,”他目光忽地轉向了凌劍雲,“孩子!你聽到了嗎?你千里奔波探來消息,換來的卻是他們對你的懷疑……”
凌劍雲不禁心裡一動,欲言又止。
一旁看着的歐陽濤眉頭聳動,終於忍不住上前,大聲道:“等等,諸位聽我一言。”他正色道,“擒得虯龍幫香主這件事,在下一直從旁目睹,我可以保證,此事絕無可疑之處。”
宣尚義也開口道:“諸位,凌少俠出道以來所作所爲,在座諸位都是親眼目睹的。若諸位至今還不能相信凌少俠的爲人,還要懷疑他的話,那就未免太叫人心寒了。”
歐陽濤望向施公明,冷冷道:“施掌門,你既口口聲聲地懷疑凌少俠所言有假,那你是不是也懷疑在下之言呢?”
“在下自始至終也未懷疑凌少俠所言有假,”施公明忽道,“在下懷疑的,只是虯龍幫爲何會輕易吐露隱密?若不是這消息有假,那就是虯龍幫別有用心。”
歐陽濤大聲道:“別有用心?凌少俠向來與虯龍幫作對,這是人盡皆知的事,閣下認爲虯龍幫還能對凌少俠耍什麼心機?”
施公明淡淡接道:“但在下聽說,隱莊凌家與虯龍幫一度交情匪淺。”
此言一出,整個大殿突然陷入一種古怪的靜默中,歐陽濤一時語塞,凌元峰目中突射出一種逼人的光。
“阿彌陀佛,” 覺元大師忽然高喧一聲佛號,“施掌門,本寺舉行此次‘英雄大會’,用心在於結合天下英雄之力,共御強敵。還望施掌門能三思而後言,免得引起不必要的爭端。”
施公明道:“在下無意引起爭端,只是覺得虯龍幫行事奸猾如虎狼,稍有不慎,便會使他們有機可趁。在場的各門各派都曾吃虧在這一點上,前事不忘,後事之師,我等吸取教訓,便要對諸事都小心謹慎一些纔是。”
這施公明雖然言辭刻薄促狹,但他的這一番話卻是冠冕堂皇,合情合理,衆人一時也找不到駁斥的說法。
凌劍雲皺了皺眉,不禁看了凌元峰一眼,暗自擔憂凌元峰不知能否忍下施公明這話。雖然這話着實令人難以忍耐,何況凌元峰本就是風雷性子,但此時此刻,卻是不宜發作。
但見凌元峰眉間含怒,目中帶煞,大有出手之意,凌劍雲暗歎一聲,卻也提氣戒備,若凌元峰真的出手,他身爲人子,也不能袖手旁觀,必得及時出手助父一臂。
殿中半晌靜默。
忽然凌元峰長吐一口氣,斂去了眉間怒色,冷冷道:“不錯,隱莊的確是與虯龍幫有過交情,也曾經有過結盟之想,但凌某卻未真正答允過。騰龍谷一役後,虯龍幫已死去與隱莊結盟之心,幾度對隱莊狠下毒手,凌某既肯接帖赴這‘英雄大會’,便的確存着與諸位聯手之心。”說到這,眉間一聳,接道,“凌某言盡於此,但諸位信與不信,憑諸位自己裁奪,凌某也管不着了。”
凌元峰這番話,說得擲地成聲,殿中諸人不禁都聳然動容了,凌劍雲看着凌元峰,嘴角也不自禁泛出一絲微笑。
施公明也不禁呆了一下,才輕咳了一聲,道:“那麼,凌兄答允與天下英雄聯手,可是願意放下向天下英雄尋仇之事了?”
凌元峰神色肅然,道:“此一事彼一事,武林中人恩怨分明,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殺妻毀家之仇,凌某是不可能輕易放下的。但凌某既答允聯手對敵,自當先將私仇放下。”
施公明雙眉一揚,臉上又泛起了似笑非笑的神情,道:“凌兄倒也坦白,只是在下不免擔心,若我等聯手對敵之際,凌兄突然憶起私仇,那豈不是危險得很?”
凌元峰轉頭直視着他,冷冷道:“這個不勞閣下費心,凌某既說得出,便做得到。閣下想必還記得,騰龍谷一役,若凌某存心惡毒,下手的機會可有的是。”
施公明一時語塞。凌元峰這話雖說得有些狂傲,但卻不是假話,當時羣豪在虯龍幫的襲擊下,大多傷亡慘重,隱莊若趁機下手,報仇的確是輕而易舉,就算是不趁人之危動手,光是將地道封住,也足以困死羣豪。
“不錯,凌兄既然做出了允諾,就必會守約,這一點,在下也可以替他保證。”一個平和的聲音忽然響起,羣豪轉頭望去,不禁都吃了一驚,原來說話的竟然是柳文青。
凌元峰也盯着柳文青,眼神中帶上了複雜的光,柳文青卻神色泰然,緩緩道:“若論及凌兄亡妻之恨,在下該算首兇,凌兄因此,對在下是有着切齒之恨的。但凌兄爲了顧全大局,私下裡已與在下約定,暫將私仇放下。”他頓了頓,“此後凌兄有的是機會取在下性命,但卻始終沒有下手,在下此刻仍是毫髮無傷地站在此地,各位對凌兄許諾之言還有什麼可懷疑的?”他坦然說完,殿中諸人臉上的神情又是一動。
凌劍雲心裡卻忽然泛起了難言的滋味,不自禁又擡頭看向柳家堡衆人所在之地,目光卻恰好與柳倚雲的目光撞上了,兩人的目光交纏了片刻,柳倚雲不自覺嘴角一動,向他泛起了一絲微笑,凌劍雲也回以一笑,但心裡卻覺得柳倚雲這笑容中分明隱含了一絲黯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