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我帶你出去。”他過來拉我,可是我已經沒有一點力氣,就那樣蹲在在地上,帶着欣慰的笑看着他爲我失去理智的焦急,他急忙抱起我往天台衝,一邊跑一邊四處尋找營救隊員,沒等我們到天台,什麼東西瞬間爆炸,凝結成一個巨大的火球,濃濃的煙霧封住了出口,把我們困在其中。
他打量了一下四周,又揹着我往安全通道走,走了一層又一層,汗水浸溼了他的脊背,好像走不完的迷宮一樣,爲什麼我們好像永遠都在像這樣繞着圈圈,明明很容易就可以見面,卻被驕傲和自尊隔離成無數個拐角。
唯一逃生樓道口堆放了大量的木板、牀墊、沙發等易燃物品,這些易燃物品燒得特別快,在相對封閉的環境裡,濃煙也不容易散開,兩個人在一起就算插翅也難以越過,我突然痛恨自己太不爭氣,爲什麼看見火就跟看見魔鬼一樣。
可是就算知道我逃不出去了,我還是很高興,有東隅在火也不那麼可怕了,看着他一直沒有放棄過我,帶着我上樓下樓,我覺得這麼久以來的付出總算值回了票價。
“東隅,”我終於精疲力竭的倒下,“我有話跟你說。”
“我們出去再說,消防員很快就可以找到我們,你要保存體力。”他替我擦去臉上的汗水,用手替我輕輕扇着,“是不是很熱?”
我將手中拽着死死的,幾乎要跟我皮膚融爲一體的信鄭重交給他,“東隅,這是慧生臨死前交給我的,裡面是關於你的身世。”
他像觸電一般彈起,不可置信的看着我,瞳孔驟然放大,“你說什麼,慧生…….交給你的?你是爲了這封信…….”
我點點頭,拉他坐下,把頭靠在他身上,“我想身世不是你自卑的理由,你那麼優秀,不應該爲了這件事耿耿於懷,東隅,小時候每次聽到別人叫你私生子,我多想跟你換過來,讓桑榆來當私生子,長大後,我想只要有一點點證明你身世的希望,我就不會放棄,就像你今天沒有放棄我一樣。”
謝謝你今天沒有放棄我,桑榆真的很謝謝你。就算了死了,都會很開心的。
他捧起我的臉,毫不掩飾的淚流滿面,他一字一句的告訴我,“桑榆,你不會死,我現在就在這裡,我們一定會出去,是不是?你告訴我,我們一定可以活着出去的!”
我看着他,良久沒有說話,這裡是整個賓館最偏僻的地方,恐怕等消防員來了,我們就被燒成焦炭了,我扶着火燒火燎的牆壁,指着樓道口的側門,“東隅,你看,只要踏過那堆雜物,你就可以出去了,時間不多了,你趕緊走,如果不想我恨你,你就趕緊走。”
他麻木的被我推搡着往前走,走到樓道大門口突然折回方向,微側的俊美臉龐溼成一片,分不清是淚水還是汗水。
我用最後一絲力氣對他說:“走!一直走,不要回頭,你要是回頭我永遠也不會原諒你。”
他憤怒而悲傷地臉折射出烈焰一般的痛心,我想我做得很對,要死我一個人死好了,我不能讓他跟我一起死,原來人生命真的很短暫,根本來不及見證那些令人恍惚的詞語,海枯石爛,碧落黃泉,天長地久,滄海桑田,我後悔沒有好好珍惜跟他相遇的日子。
我背靠着門的方向,火越來越大了,很快就要蔓延到這裡來,沒想到十幾年前我沒有被燒死,十幾年後我仍然要在烈火中贖還我未消的罪孽,這是不是就叫宿命?想要的得不到,不想要的逃不掉。
在我決絕的目光中,他突然反手關上了那個唯一逃生的側門,然後倔強的站在原地,平靜的與我默默對峙,他決絕而冰冷的眼神彷彿在向我宣戰,遠處已經是濃煙滾滾,火光滔天,他在火光中恍如一個夢寐般唯美,空氣中瀰漫着令人作嘔的焦糊味,氧氣已經接近稀薄。
我瘋了一樣推搡着他,指着出口質問他,“你幹什麼!你這是幹什麼!你知不知道會死!爲什麼不走?爲什麼關上那扇門?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我不會走的,桑榆,”他緊緊抱着我,“我永遠都不會走,死亡其實並不可怕,可怕的只是面對死亡的一瞬間,既然桑榆不怕,東隅也不怕。”
他要跟我一起死?我驚恐的手指不停的顫抖,怎麼辦,原來我所歷唯一的災難,不是孤獨終老,不是顛沛流離,不是烈火焚身,而是好不容易尋找到了他,卻要眼睜睜失去他。
任何一個人,失去了另一個人,都會活的一如既往,當時我不知道有些事一旦錯過就再也回不了頭,也不知道原來一轉身就是海角天涯的距離,幸好我今天還有這個機會可以和你在一起,不管我們的時間只有一分,一秒。
炙熱的空氣讓人意識開始模糊,他一字一句的對我說,“時間不多了,不要再推開我了,我不想再跟你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