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體上岸后王叔便趕緊入殮封棺,以免日後麻煩。幾個八仙雖說水上功夫不行,可這封棺殮屍的手段可不簡單。
那死嬰此時以爛如稀泥,四個八仙拿着一個黃色的布包將其一裹便放進了木棺內。按理說,釘棺木需要七顆“子孫釘”,但是礙於這只是夭折的小孩便只用了四隻鎮釘,分別釘在四角以定四方。
在我們們這裡有個傳統,就是小孩夭折後是不允許搭棚做靈的,所以將那嬰兒入殮後便直接拉去了後山。
拉去後山的事就交給那四位八仙了,我們幾個下河撈屍的便跟隨着老爺子來到了僱主家。
剛來到僱主家就看到他家那傻兒子正坐在門檻上發呆,屋裡不時傳來一陣女人稀稀拉拉的哭泣聲,想來應該是這傻兒子的媳婦在哭吧。
僱主給我們準備了一頓也說不上名頭的飯,因爲這老爺子家也不是什麼有錢人家,所以也就沒有那麼多講究了。
我本以爲吃完飯後這一切就該結束了,也就意味着該回家了。可誰成想王叔竟然要在老爺子家住一晚,第二天才走。
他說是要和老爺子敘敘舊,不過依我看事情遠沒有這麼簡單。
飯後,王叔給八仙們和幾個苦力都結清了工資夠便讓他們先回家了。由於王叔不放心我獨自回家,便將我留了下來,準備明天再一起走。
僱主給我們倆準備了一間房,這房子不大,但也算暖和。房子隔壁便是那傻兒子和跛腳媳婦的房間,當天晚上我剛睡下便聽到隔壁傳來一陣陣的咒罵聲和哭泣聲。尤其是那哭聲,若影若現特別的滲人。
由於在農村沒有什麼娛樂設施,所以我們吃過晚飯後便早早地就休息了。晚上12點的時候,我忽然被一陣尿意給憋醒了,我爬起牀便向屋外走去。
在農村是沒有室內廁所的,所以我們想上廁所就必須去屋外的旱廁。不過起夜的時候如果只是小解的話,我們通常會去門口的樹下的解決。
這樣不僅解決了你急切的需求,也提高了土壤肥力。
我起牀後便再次聽到“稀稀拉拉”的哭聲從窗外傳來,我想這大半夜的隔壁怎麼還不睡覺,這都整整哭了4個小時了。
不過想想也是,這兒是孃的心頭肉啊。十月懷胎一朝分娩,好不容易纔生下的兒子還沒有好好抱抱就給夭折了,這給誰都接受不了。
我站在樹下,解決完自己的生理問題後準備轉身走的時候,我忽然感覺自己的身體好像不受自己控制了。那種感覺就好像有人在拖着你的腿向後不停地拉拽。
“踩住影子了……踩住影子了……”
這聲音很稚嫩,就好像是嬰兒啼哭一樣的音調又好像是一隻貓在嚎叫一般。
這種情形相信大家都遇到過,尤其是到了後半夜的時候,你起夜上廁所總能聽到屋外有隻貓在嚎叫,那聲音就很像是嬰兒在啼哭。
而此時的我,聽到地聲音不僅是那種“嗚嗚”的聲音,還有清晰地吐字傳到我的耳朵裡,就好像真有一個會說話的嬰兒站在我身後一般。
要知道我今天剛打撈起一具嬰兒的死屍,白天的頭髮就已經讓我噩夢連連,難道連晚上都不讓消停嗎?
“踩住影子了……踩住影子了……”
那詭異的聲音再次從我的背後傳來,而且那聲音越來越大,也就意味着它距離我越來越近了。
我猛的轉頭向後看去,卻什麼都沒有發現。背後的大樹、枯黃的樹葉,這一切的景色都沒有變化。就在我扭頭準備呼救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無論怎麼努力都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踩住影子了……踩住影子了……”
那聲音越來越近,我的頭皮炸裂急促地呼吸着。
“踩住影子了……踩住影子了……”
忽然,我感覺有什麼東西碰了碰我的胳膊。我低頭看去,看到一個全身浮腫的嬰兒站在我的身邊。
它衝我詭異地笑着,沒有黑瞳的雙眼死死地盯着我。
它拉着我的胳膊,不停地在地上跳動。
“踩住影子了……踩住影子了……”
此刻,我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影子就踩在他的腳下。更可怕的是,我下半身的影子竟然消失不見了,而且我上半身的影子也在慢慢地變淡。
難怪我此刻無法移動,原來是它踩掉了我的影子。
說到這,可能有人會問了。踩掉影子爲什麼就不能動了呢?
記得我在翻閱那本筆記的時候曾經讀到過有關影子的記載。無論是太陽下的影子還是月光下的影子,他們都代表着人的陰魂。所謂的“陰魂不散”,說的就是這影子。
爲什麼人在陰雨天的時候會顯得比較乏困,在沒有燈光的時候會有睡覺的慾望,是因爲在這些情況下陰魂比較弱,難以支撐人的身體。此刻,我下半身的影子受損,所以我才無法移動。
“踩住影子了……踩住影子了……”
那隻死嬰跳動的頻率越來越快,我上半身地影子也就越來越淡。此時,我感覺自己的胳膊也開始變得軟弱無力。
我想呼救,卻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音。我想象不出來自己的影子完全消失後會是怎樣的下場,我不能死,起碼我現在還不能死。
我開始想辦法掙脫那隻死嬰抓着我的那隻手,可是我無論如何用力都無法掙脫,反而它的抓得越來越緊。他尖長的指甲,甚至扎到了我的皮肉之中。
“踩住影子了……踩住影子了……”
我的影子越來越淡,漸漸地我發現自己連擡起胳膊這麼一個簡單的問題都變得很吃力。
就在我不停地掙扎的時候,我的胳膊無意中碰到了我腰間地殄官錘。由於這東西很珍貴,所以我連睡覺的時候都帶着它。
此刻,我雖然不知道這東西究竟怎麼用,但起碼有勝於無啊。我用另一隻手從腰間拔出了錘子,順勢便向那死嬰砸去。
那死嬰根本不管我的異樣,它依舊自顧自地跳着、喊着。
我本以爲那錘子會穿過那死嬰的身體,可是我沒想到這一錘竟然硬生生地砸在了它的天靈蓋上。
只聽“咔~”的一聲,那隻鬼嬰連一聲悲鳴都沒有便化成了一縷青煙。隨着那鬼嬰的消失,我的下半身也便恢復了知覺,我的影子也漸漸地開始恢復。
當我緊繃的神經開始鬆懈的時候,我感覺到冬季裡的一陣陣寒意。此時我的衣服已經溼透了,顧不得冬夜的寒冷坐在牆角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我拿出那柄鐵錘,輕輕地撫摸着上面“殄官賜福”的字樣。不知爲何,我對他是既仇恨又感激。
“你怎麼就選擇了我?”
不知爲何我突然覺得很害怕,這倒並不是對剛纔發生的事而感到後怕,而是對未來的種種不確定性而感到害怕。
我從口袋裡摸出了一隻香菸,點燃後輕輕地放在嘴邊。感受着尼古丁對我的刺激,緩解了來自於周身的疼痛。
不知爲何我突然想起了郭雪。我拿出手機,撥通了郭雪的電話。
現在已經是後半夜了,想來郭雪已經睡着了吧。就在我準備掛了電話回屋睡覺的時候,電話裡傳來了郭雪疲憊的聲音。
“喂……崔哥,你怎麼了?”
聽到郭雪的聲音我忽然有種想哭的衝動,雖然我並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想哭。
“喂……大半夜你怎麼不睡覺啊?”
面對郭雪一連串的問題,我霎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此刻我全身癱軟,腦子裡一片空白。
“喂……你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啊,你到底怎麼了?你說話啊?”
我扔掉了手中的菸蒂,呼出了嘴裡最後一口煙氣。
“沒事,我挺好的。就是突然想你了,所以想給你打個電話。”
“真的沒事嗎?我怎麼感覺你好疲憊的樣子啊。”
“我沒事,真的。”
郭雪那邊將信將疑地應了一聲,笑道“你這豬頭大晚上不睡覺發什麼瘋啊,你知道打擾本小姐睡覺需要接受懲罰的嗎?”
“有什麼懲罰……你說吧。”
“嗯,懲罰嘛我還沒有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訴你。不過,你今天真的沒有事嗎?你……”
郭雪後面究竟說了些什麼我沒有聽到,可能是太累了吧,我躺在那土牆邊不知不覺竟然睡着了。
睡夢中我來到了一片綠油油的草原,在草原的中央有一個小公園。一個小孩在公園中玩耍,他身邊有兩個中年人,想必是那小孩的父母吧。
我遠遠地看着那公園,聽着公園裡的歡笑聲我覺得特別的溫馨。出於好奇,我快步來到了那個公園門口。
可是當我走近公園門口的時候卻發現這笑聲並非來源於那個小孩,而是來自那中年男子手裡的收音機。
而那個小孩雖然在滑梯上不停地玩耍,但是看得出來它很不快樂,瘦弱的背影中透露出了一絲寂寞的光芒。
就在我觀察那小孩的時候,那個提收音機的中年男子突然轉過頭來看着我。也就是他轉頭的一瞬間,我纔看清他的臉。
這中年男子竟然是鬼眼王的徒弟李塗,他衝我詭異得笑着。突然,一隻枯手出現在了他的肩膀,緊接着那隻雙眼空洞的鬼嬰竟然出現在了他的肩頭。
不過此時的鬼嬰已然沒有風光,他爬在李塗的肩頭,好像用祈求的眼光一直看着我。
透過它的嘴脣,我好像看到了三個字。
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