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一書生騎着一匹白馬在官道上徐徐走着。只見那書生手中舉着一根竹竿,竹竿上面吊着一根蘿蔔,而蘿蔔……恰好懸在馬嘴前方半尺左右。
這名書生正是錢進,那馬兒就是二丫。一人一馬出了平昌府之後,錢進也想體驗一下縱馬馳騁的感覺,結果剛騎上馬背就給拱了下來。錢進一生氣就拿巴掌扇了它屁股一下,二丫很生氣,不管錢進怎麼拉扯繮繩就是不走。
錢進拉扯累了,便索性不理它,自己揹着行李上路,眼睛則不時往後面偷瞄一下。二丫則在後面遠遠的跟着,一發現錢進轉頭便馬上停下。一人一馬就這樣僵持了大半天,誰也不肯先低頭。
後來到一個村鎮的時候,二丫突然跟上來,用頭碰了碰錢進的後背。錢進眉開眼笑,轉過頭來說道:“終於服軟了吧。以後聽話點,跟着哥吃香的喝辣的。”
二丫也不管錢進自說自話,咬着他的衣服往一名攤販跟前扯。攤販面前啥也沒有,除了兩框蘿蔔。
“原來你喜歡吃蘿蔔啊,早說嘛。”錢進笑道。
二丫也‘笑’了,咧着個大嘴,“笑”得很難看。一人一馬的感情從兩筐蘿蔔開始。一筐當主食,一筐當零食,總共十文錢。
接下來就好辦了,有了蘿蔔當糖衣炮彈,二丫非常配合,錢進順利的學會了騎馬。只是,二丫似乎很會精打細算,不給吃蘿蔔決不讓騎,也不知道它從哪裡學會的。於是便出現了開頭的一幕。
一人一馬走走停停,現已經到了南直隸省的江蘇境內,再走一日便能到鎮江府。錢進計劃從鎮江府橫渡冷江,然後沿着南北大運河一路北上,直達京都,沿途還可以順便欣賞一下江蘇的美景。
眼看太陽就要落山,錢進尋思着得趕緊找個村落投宿。這附近並無驛站,更不用說客棧了。想到這裡,他把手中竹竿往後面縮了一點,那蘿蔔終於進了二丫的嘴裡。
“二丫,得走快點了。不然今晚我們只能睡樹上了。”
二丫噴了個響鼻開始加速。山風呼呼的吹過,錢進坐在馬背上終於過了一把縱馬狂奔的癮。
也不知道舅舅從哪裡找來這麼一匹怪馬,古靈精怪的,這麼大的馬齡,體力還這麼好。
行至一處山坳時,錢進望見不遠處半空中飄散的濃煙,心想今天的住處終於有着落了。於是他棄了官道,走小路入村。
村裡的路蜿蜒曲折,錢進牽着二丫走了半盞茶功夫後,終於望見不遠處山脊上露出來的幾角房屋。只是,靠近這個村莊後,錢進居然隱隱生出一種不詳的感覺來。
整個村子裡面出奇的安靜,除了偶爾幾聲狗吠,居然聽不到人聲。按理說這會太陽快下山了,在外面勞作的村民們都已經回來,村子裡面應該很嘈雜纔對。
這時,一縷山風吹過,帶着一股濃濃的血腥味。錢進意識到不妙,回頭按了按二丫的頭,示意它不要出聲,然後從背後緩緩抽出風雷刀,獨自沿着山邊緩緩朝村子裡面摸去。
才走了十幾步,前面山脊拐角處突然跑出來一名女子,穿藍裙,手裡還拿着個包袱。那女子已經隱隱有些體力不支的跡象,看到錢進便如見到觀世音菩薩,三步變作兩步朝他跑來,口中連連呼救。
錢進正要詢問時,那拐角處又跑出來兩名男子,長得比較矮小,身穿武士盔甲,頭頂束一個髮髻,嘴脣上留着一撮鬍鬚,腳上卻什麼也沒穿,這會正嘻嘻哈哈的朝藍裙女子追來。
“倭寇?”看這兩名武士裝扮,錢進腦海裡第一時間就冒出來這個詞。
那名女子跑的不快,若不是那兩名武士存着貓戲老鼠的心思,估計早被抓住了。眼看她就要被追上,錢進早已握刀衝上去。
兩名武士見路上多了一人,也是驚得一愣。待看清楚錢進孤身一人時,那兩名武士交換了一下眼神,便各自從腰間抽出一柄倭-刀,獰笑着朝錢進緩緩逼來。
趁這空擋,那名藍衣女子已經跑到錢進身後,大口大口的喘氣。錢進盯着那兩名武士,口中對那名女子吩咐道:“先別歇,趕緊牽着我的馬去村口等候。”
“多謝恩公搭救之恩。”那藍裙女子道了句謝,便牽着二丫往村外跑去,時不時的回頭看一下錢進這邊狀況。
這是錢進第一次單獨正面對敵,此刻他的手心裡已經微微滲出了汗。
雖然老錢教了他幾式刀法,但他還沒時間勤加練習。上次在韶州對敵匪徒時,老錢是主攻,他用火槍一旁策應,再加上那夥匪徒實力也不怎麼樣,所以也沒怎麼花力氣。
今天情況不一樣。看這兩名匪徒的架勢,應該是上過戰場的。錢進本想一人給他來一火槍解決算了,奈何倉促之間給火槍上藥已經來不及。
這會,兩名倭寇距離錢進已經只剩兩丈左右。村裡道路狹窄,只能容得下兩三人並排通過。左邊是一口水塘,不知深淺,掉進去估計一時半會難得爬上來;右邊則是一處陡坡。
錢進腦子裡面飛快的推演着。他殺敵經驗少是沒錯,但是十幾年的鍛鍊,讓他擁有了超絕的奔跑速度。前世學到的生物課知識,讓他對人體肌肉和關節發力有了大致的瞭解。另外,他還看了二十多年的武俠動作片……
此刻,他已經想到破解之法。只見他右手握住風雷刀,起手擺了一個問天式,左手則朝那兩名倭寇勾了勾手。那兩名倭寇見錢進作這等姿勢,早已氣得七竅生煙,口中嘰裡咕嚕了幾句後,便舉刀衝來,欲將錢進立劈此處。
錢進早已提刀迎上。就在倭刀將要臨身之際,他左腿蓄力一蹬,整個人便向右邊騰起,同時右腿在陡坡上借力一踩,整個人在空中便已經轉身。一道白光閃過,錢進已經居高臨下從斜刺裡扎出一刀。
近身的那名倭寇先前一刀已經劈出,此時回刀招架已經太遲。他本欲下蹲避過,奈何錢進這一刀去勢太快,那名倭寇還沒作出反應,脖頸便已中刀。
按照之前的推演,錢進本欲乘勢偷襲另外一名倭寇的後腰,不料中刀的倭寇脖頸處噴出一道血箭,不偏不倚噴在錢進臉上。錢進此時人在半空中,躲閃不及,眼前頓時血糊一片,只好依照記憶預判一處落腳處躍下。
這邊腳剛着地,另外一名倭寇早已舉刀劈來。他先前被同伴遮擋,未及時作出反應。現在同伴倒下,他又見錢進不能視物,便想趁此機會斬殺錢進。
錢進強睜開眼,左手抽出小腿上綁的暗夜匕首,架住那名倭寇直劈下來的倭刀,手中風雷刀如毒蛇吐信一般向前送去。
幾息之後,錢進眼睛終於能睜開了。兩名倭寇已經倒在地上,一名脖子中刀,一名胸前中刀,都已經站立不起,不一會兒便沒了動靜。
想到剛纔的場景,錢進後怕不已。
按照他之前的推演,激怒兩名倭寇是爲攻心;借陡坡完成第一殺是利用地利;從側面發動攻擊,使第二名匪徒被同伴阻擋,此爲干預對方人和。但是,他算來算去,怎麼都沒算到自己會被噴一臉血,差點就此飲恨。
望着那兩名倒地的倭寇,錢進並沒有什麼負罪感。
看情形,村裡面多半已經遭遇不測,只是損失大和小的區別而已。想到這兒,錢進把兩名倭寇的倭刀收起,然後把屍體輕輕推入池塘。倭刀工藝好,據說在京城能夠賣出大價錢,錢進自然不會放過。
錢進摸到前面拐角處,輕輕拉開望遠鏡查看。
整個村子裡面大約十來棟房子,既沒有村民,也沒有倭寇,有幾戶人家的煙囪居然還在冒煙。錢進心說奇了怪了,剛剛那兩名倭寇難道是從天而降不成?
略微思量了一番,錢近便掏出火槍,裝好火藥之後朝村裡面開了一槍。一聲巨響之後,從村裡面各個角落陸陸續續跑出來很多倭寇,細數一下大概四五十人。
是了,這些倭寇很狡詐,把這處村莊僞裝成了一處殺人陷阱,就等着村民回來,然後一個個斬殺。
那名藍裙女子能夠逃脫,估計也是因爲那兩名被自己斬殺的倭寇見獵心喜,早早就跳出來的原因。
得虧那名藍裙女子出現,不然錢進一腳踏進這個村莊,後面會發生什麼事還真難說。
這真是一飲一啄、因果循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