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了!”
駱恆的聲音在電話裡響起,非常激動,完全感覺不出他平時懶洋洋的樣子來。
他對蘇進說,“我剛剛從老闆的辦公室出來,把那份方案從頭到尾給他講解了一遍。他非常高興,說這份方案非常好。他說,你可以開始準備了,他爭取在一個星期內,把資金和人員全部落實到位,到時候你就可以開始動工了。”
駱恆的確很興奮,聲音非常大。
蘇進也有些意外:“一個星期?速度很快啊。”
駱恆笑着說:“老闆親自出馬,還有什麼話說?放心吧,他說一個星期,那就是一個星期,絕對沒有問題!”
說到這裡,他聲音微微一頓,想起件事,突然又語氣古怪地問道,“蘇進啊,你真的跟我們老闆家沒關係嗎?”
“周家?”蘇進不知道他爲什麼又提起這件事了,認真地想了想,還是搖頭道,“至少在我記憶裡,是沒有的。”
“哦……”駱恆記得,在他給周景澤講解完方案之後,周景澤的臉上現出難得一見的激動表情,提高了聲音道:“好,很好!沒想到啊……我們又欠了他一次。”
後面這句話,他聲音很輕,但駱恆當時靠得比較近,還是聽見了。
欠他?又欠他?
這是什麼意思?聽着不像是周景澤一時激動口誤了啊……
駱恆不太明白,但他知道這種事情,周景澤不透口風,他肯定是猜不到的。而且,假使真的有什麼事情,被周家欠情肯定也不是壞事。
所以駱恆沒有多想,迅速把思路拉回到方案本身上:“一星期很有點緊張,你們那邊能完成嗎?”
蘇進對這個好消息的反應比駱恆平靜多了,他聲音平穩地說:“時間比預想中的是要緊張一些,但還好,抓緊一點,應該沒有問題。”
駱恆聽見他的聲音,突然覺得自己有點激動過頭了。他清了清嗓子,冷靜下來,道:“那行,我這邊繼續跟進,你那邊也抓緊了。到時候改建組這邊會派人出來,我儘量爭取,當這個中間的聯繫人。”
有這樣一起做方案,關係也比較密切的人做中間人,肯定會更有利於工作的進展。蘇進笑了,道:“嗯,那就各自努力吧。”
…………
接下來這一整個星期,好像並沒有什麼什麼大事,各處都很安靜。
但只有少數一部分人知道,一股潛在的力量正在積蓄,即將要爆發出來。
天工社團終於還是有了一些改變。
他們平時仍然在正常上課,沒有錯過任何一節,上課時同樣聽得很認真,筆記也做得好好的。但下課之後,就很少有人能在學校看見他們了。甚至很多時候,他們連晚上也沒有回寢室,平時關係非常好的室友們,也不知道他們上哪裡去了。
文修專業一直有人關注着他們——誰會不記得蘇進說的那句話呢?
有了儲曉方的前車之鑑,他們倒是不敢靠得太近了,但一直監視着吉光榜上的情況。
令人意外的是,天工社團看上去挺忙的,他們在吉光榜上的分數卻一點也沒動。
要知道,離蘇進說好實現目標的日子,一共只有41天。這41天,每一天都無比寶貴。
天工社團不抓緊時間,在幹什麼呢?
不過,文修專業終究還是沒太多時間留心那邊。
週五的時候,文修專業的教室裡,許多學生都在竊竊私語,相互交流。
一個學生小聲問旁邊的同門:“你聽說了嗎?”
那人微微激動地點頭:“嗯嗯,聽說了!‘那一位’要過來,聽說今天到!”
畢竟不是所有學生都是石家出來的,一個京師大學招進來的學生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們說的是什麼?”
這些學生在本專業裡地位比較低,被淡淡瞥了一眼之後,聽見了師兄哼笑的話語:“當然是石家的……”他的聲音壓低,“大師傅了!”
“大師傅?”這個學生還是有點不解,然後他旁邊另一個同學瞪大了眼睛,拉了他一把,略帶興奮地問道,“難道是那一位?”他受到氣氛影響,也壓低了聲音道,“石家的族長,七段大師?”
他們說的這個人叫石永年,是石家地位最高、段位也最高的人物。他和石永才一樣,主精金屬和石像修復——這兩項,本來就是石家這一門的專長。
身爲族長,石永年向來都留在石家主持大局,潛心研究修復技藝,很少外出。
這次會出現在京師大學,可是難得的大事。
學徒們興奮地竊竊私語,他們還記得上次石志祥說的話,並不奇怪石永年的來意。
“就是嘛,聽說一開始,還是錢校長主動去石家,邀請大師傅來辦學的,結果,嘖嘖,現在搞成這樣,讓我們在別人面前丟這麼大個臉!”
這話說得太偏頗,有些人表情有些異樣。畢竟,是他們先動手的,平時他們對這件事情避而不談,現在說起來,臉上還覺得有些火辣辣的。
有這種感覺的人不在少數,他們迅速一起轉移了話題:“大師傅這次來,校長肯定得讓步了吧?不知道會達成什麼協議呢……”
七段修復師是高段修復師的起點,更高級的八段和九段修復師,平時很少出現在人前。七段修復師即使在文安組這樣的部門,也能擔任首席顧問,跟部長級別的官員能夠平起平坐,跟錢校長也能平級。
而錢校長要求着石家在這裡辦學,無形中低了一頭,肯定要做很多讓步。
學生們討論的時候,錢校長正走進一個豪華的包廂,他身邊跟着幾個人,離得最近的正是江主任。
這場宴席明顯來者不善,他們的臉上卻仍然帶着笑意,並沒有什麼不悅的樣子。
一行人走進包廂,裡面的人立刻站起來迎接。站得最慢的是坐在上首的一箇中年人,他的長相跟他的姓氏有着奇妙的共通之處,臉部輪廓極爲剛硬,皮膚微黑,毛孔很粗,看上去真的就像石頭刻成的一樣。
他的眼睛黝黑無光,看見錢校長進來,先是擡眼看了一會兒,這才慢慢站起來,沉聲道:“錢兄好久不見。”
錢校長笑呵呵的,保持着平時那種彌勒佛一樣的樣子。他向這個中年人拱了拱手,笑道:“石兄也是,上次一別之後,一直沒有見面,還真有點想念!”
這個中年人當然就是石永年了,他已經有六十多歲了,但笑容少,長得也不怎麼顯老。他的嘴角向上揚了一線,伸手道:“錢兄請坐。”
錢校長點點頭,施施然地走到主位上,也沒有馬上坐,而是笑着說:“這幾位都是我的同事,我來給錢兄介紹一下。”
石永年沒有吭聲,眯起眼睛看他。
石家是傳統修復家族,非常注重上下之分。石永年是石家的族長,石家最高位的人,他跟錢校長見面,是平等交往,可以互道一聲“兄”,但跟錢校長的手下就不一樣了。
在他眼裡,這些都是“手下”,有事情交給他們辦就行了,哪裡用得着這麼鄭重其事地介紹?
他看着錢校長,嘴角僵直,錢校長卻像是沒有留意一樣,笑呵呵地把那幾個人全部介紹了一遍,這才分別坐下。
石志祥輕輕哼了一聲,想說什麼,被石永年淡淡掃了一眼,很不滿地閉上了嘴。
人到齊了,服務員接連上菜。江主任主動站起來,給在座的人把酒倒上。
倒到石永年面前時,石永年左手一張,把杯口捂住,淡淡地道:“我不飲酒。”
江主任也不介懷,笑着說:“那喝點什麼?果汁還是……”
石永年打斷道:“清水即可。”
江主任的態度好極了,招呼服務員道:“來一瓶農夫山泉吧。”又轉向石永年,笑着說,“農夫山泉,有點甜!”
石永年面無表情地看着他,江主任微笑着跟他對視,等礦泉水到了,他接了過來,要親手給石永年到。石永年終於緩緩放開手,讓出了杯口,透明澄澈的液體流進了杯子裡。
宴席還沒正式開始,桌上就進行了一次無形的交鋒。
京師大學的人態度非常好,做定了“不管你怎麼含沙帶影,我一概綿裡藏針”的姿態。
接下來,錢校長勸酒勸菜,石家面無表情地接下,看上去沒什麼異樣。
酒過三巡,石永年把桌上所有的菜餚全部嘗過一口之後——一模一樣的份量,一模一樣的表情,完全看不出他的喜好。然後他放下筷子,擦了擦嘴,直視錢校長,問道:“這次的事情,錢兄是不是應該給我石家一個交待?”
錢校長吃得正高興,聽見這話,他也放下筷子,不緊不慢地拿起餐巾紙,抿了抿嘴。
等到一切做好了,他這才擡起眼睛,看向石永年,慢悠悠地問道:“哦?什麼事情?我怎麼不知道?”
錢校長這是要裝傻充愣了?
石志祥的脾氣明顯比族長差多了,他臉色一冷,手一按桌子上,沉聲道:“錢校長這是什麼意思?”
錢校長仍然慢悠悠地說:“沒什麼意思。只是想確認一下,石兄聽到的版本是什麼樣的而已。”
版本?這是指石志祥會隱瞞事實了?
石志祥眉毛一軒,彷彿就要動怒。石永年卻輕輕按了按手,石志祥一見,立刻閉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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